《饮千鸠【短篇故事集】》鱼亭晚

7、尾声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该多好啊，可往往事与愿违，又过了整整三个月，燕绥之寻便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医师，没人有办法能解决“牵枝引”这种毒，他们都束手无策，而怀素因为三个月没有吃到解药，刚开始，第一个月“牵枝引”发作的时间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一天就好，燕绥之当时还觉得庆幸，还好，这种毒发作时间只有一天，可到了，第二个月，“牵枝引”再次发作的时候，怀素整整痛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见不到光，完全被吞噬在黑暗里，直到如今第三个月，毒发已经到了折腾了怀素整整半月之余，怀素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可她依旧笑着安慰他说：“燕绥之，你别怕呀，我不疼，真的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燕绥之每次见她，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强忍着痛苦的样子，他的心都快痛死了，他恨不得是自己中毒，让自己替怀素来承受这份痛苦，他的心跌落在谷底，他早该想到了，公子鬼卿那种人，又怎么会手软，他下的毒又怎么会普通，他寻便天下医师，整整三个月，他放话，但凡有能力之人，都可以来羅生门，只要他们能有办法救得了怀素，他们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但前提必须是得把人治好，可凡是来过这里的医师，没人有办法，他们全都束手无策，这就导致燕绥之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暴躁，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他在心里甚至起了要去谲诡城找公子鬼卿要解药，他其实一直以来性子都偏冷，从懂事起喜怒就不形于色，总是带着面具以微笑示人，这一夜却发了天大的脾气，将书房案几上的东西砸得干干净净。

　　没几日，燕九华和燕商阳得知此事，都皱着眉头来质问燕绥之，问他，这几个月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找这么多医师来做什么？是谁受伤了？让他如此受打击，燕九华甚至说他，现在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像以前的他，还把自己折腾到如此憔悴，燕商阳也是一脸懵逼，他从来都没有见到哥哥如此失态，这还是第一次，燕绥之没有办法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怀素，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二人，燕商阳听完后，怒火攻心，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他这位一直以来都被他当成榜样的哥哥，他甚至朝燕绥之怒喊，质问他。

　　“哥，你明知道她是谲诡城的人，你为何还要跟她在一起？”

　　“她就有那么好，好到让你把自己折腾到如今这幅地步？”

　　“我当初就应该一剑把她杀了！也省得她来祸害你！”

　　燕商阳话音刚落，就看到燕绥之猩红地眼，死死地瞪着他看，脸色阴沉可怖，燕绥之是真的生气了，他声音很冷，像九尺玄冰一样，他说：“商阳，这种话不要让我在听到第二次，就算你是我亲弟弟也不行！”

　　燕九华听着二人争吵，只觉得脑袋大，这都是什么事啊，就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燕绥之这个样子，她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是玩弄人心的存在，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什么时候有人能伤到他？这放在之前，打死燕九华都想不到他会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到这种地步，她早该想到的，是啊，在燕绥之管她要人的时候，她当时明明觉得有问题，却在心底认为以燕绥之的手段，不会有人能伤害他，认为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给了就给了，随他折腾，她的放任不管，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称职，看着眼前冷眼相对的兄弟俩，就因为一个女人？难道还要弄得兄弟结仇？她心底也十分后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救人，就不应该把怀素带进羅生门，这样就不会发现现在的种种。

　　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燕九华看着面前二人，沉下声音，她道：

　　“行了，吵什么吵？”

　　“不嫌丢人吗？就因为一个女人弄成这样？”

　　“有问题就解决，既然怀素现在是你哥哥喜欢的人，商阳你确实不应该这样说，跟绥之道歉！”

　　燕九思声音严肃，她看向燕商阳开口说，燕商阳虽然不服，但谁让他从小就听哥哥姐姐的话呢，他闷声朝着燕绥之道歉，语速很快，燕绥之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依旧很冷，他道：“他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哥！”燕商阳很生气地喊到，却被一旁的燕九华制止住，燕九华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燕绥之，叹气：“绥之，别为难弟弟，你该知道的，羅生门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谲诡城之人，二者也向来不合，可你还放任自己这样？你到底怎么想的？”

　　“真就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可？”

　　“是，非她不可。”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有些缘分，因一时任性，指间滑落。

　　燕绥之双手疲惫的捂着眼睛，他也想知道为何偏偏就是怀素呢？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他叹气，又低声说道：“你们知道吗？这世间有很多事是不用讲道理的，就像我喜欢怀素，不用落笔，天经地义，我其实也并不是非她不可，只是我…眼里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别人了，我只想要她，等哪天你们生命里遇见了对你们来说很重的人，你们就会明白，即使遇见她是一场致命邂逅，可他依然甘之如饴。”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但我恳请你们也不要去伤害她，好吗？”

　　…

　　这一夜，燕绥之处理完羅生门这些日子累积的要事，已近三更，他很疲惫，也没什么睡意，他很担心怀素，便起身来到了她所住的厢房，殿中微有灯影，还没睡吗？他缓缓走过去，在五步外停住，从他的角度，已能透过未关的雕花窗看到屋中情景，怀素身上穿着轻薄的红纱寝衣，她蜷缩在床上，烛光下，他看到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咬着唇，不发一声。

　　明明很痛，为什么不叫出来呢？为什么总是忍着？燕绥之红着眼，她知道怀素不想让他看到她疼痛难忍的画面，她总是在他面前忍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可一想到每次她独处的时候，都要忍受这种情况，他就很心疼，他在门外做了很长时间，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听着屋内呼吸渐渐平稳，他知道她这是睡着了，这才起身走进屋，他认真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她，漆黑眼眸，缱绻温柔，良久，她在怀素身侧躺下，轻轻抱着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笑，怀素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她手指轻轻摸上他的眉毛处，心里很安稳，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但在她剩下的日子里，有他陪着自己，她很满足。

　　但怀素没有想到，这将会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燕绥之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谲诡城，他要去找公子鬼卿要解药，临走之前，燕绥之拿出一把琴，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怀素面前弹琴，虽然现在的她看不到他弹琴的模样，但她能想象到，像燕绥之这样的人，弹琴一定很好看，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大概就是来形容燕绥之的。

　　一曲完毕，燕绥之抬头看向怀素，轻笑：“想学吗？”

　　怀素笑言：“想，你教我。”

　　他道：“好。”

　　这一天，阳光很好，草长莺飞，怀素坐在燕绥之怀中，燕绥之搂着她，手把手教她弹琴，如此美好的画面，任谁看了不得说上一句，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之后，燕绥之又陪着怀素放了风筝，游了湖，吃过晚饭，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二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燕商阳和燕九华就这样在一旁看着，他们知道燕绥之将要去做什么，他们阻止不了，燕商阳有好几次都想要冲到怀素身边，质问她究竟要把他哥哥害到何种地步才满意，可最终都被他忍住了，他知道怀素是哥哥喜欢的人，他不能这样做，燕绥之此次前往谲诡城，生死难料，他连接下来想做什么都不忍心告诉怀素，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质问她呢。

　　就这样，在燕绥之和怀素度过这美好的一天的时候，燕商阳和燕九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都忍不住红了眼，却又不让眼泪掉下来，在怀素睡下之后，燕绥之又喊来二人，对着他们说：“大姐，商阳，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她，别告诉她我去谲诡城了，她知道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她难过。”

　　夜色无边，怀素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连，一个接着一个，她被噩梦惊醒，醒来后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可整整一天了，她身边始终没有出现燕绥之，一直等到了晚上，他都没有出现，这让怀素心里更不安，她喊来羅生门里的人问，问燕绥之去哪了？被她喊来的人说，说燕绥之去忙了，大概得段时间才能回来，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可燕绥之离开为何没跟她说呢？难道是她睡的太沉，他不忍心打扰，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在她睡觉的时候，燕绥之不忍心吵醒她，以至于他没有往别处想。

　　晚饭是燕九华和燕商阳陪着她用的，期间怀素吃什么，都会被燕商阳阴阳怪气，她都习惯了，因为燕商阳本性并不坏，他除了阴阳怪气以外，并没有做其她过分的事情，这一次，在他阴阳怪气说完第三句话的时候，便被燕九华打断了。

　　“行了，能不能安静吃饭？”

　　燕商阳这才安静下来，燕九华又看向怀素道：“最近这段时间绥之不在，我和商阳回来陪你，我们忙的时候，你就找小慧，她会负责照顾你生活起居。”

　　怀素轻声像她道了谢：“谢谢，麻烦了。”

　　燕九华闻言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面前这位貌美，如今又十分脆弱不堪的女子，想到自己的弟弟，她叹气摇头，怪不得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以前她就觉得怀素很漂亮，美的很独特，如今在加上她这幅病态的模样，更是有种破碎美人的感觉，连她是个女人都忍不住心声怜爱，更何况是燕绥之呢，日日看着喜欢的人被毒发折磨，他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可偏偏怀素是谲诡城的人，公子鬼卿一直以来都想杀她弟弟，此趟前往又怎么会轻松拿到解药，公子鬼卿这人，连他亲手养大的怀素都能下狠手，更何况是为了给怀素求药的燕绥之，绥之的武功她自然不担心，燕九华最怕的就是一身武功没地方用，怕他因为怀素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公子鬼卿不杀了燕绥之都算好的了，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

　　燕绥之确实如燕九华所想那般，他空有一身武功，却没有施展的机会，公子鬼卿在得知燕绥之来到谲诡城的时候，他是愣住的，他就没想到燕绥之会主动来找他，可当他知道燕绥之来意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丧失理智，像发了疯一样，笑得发狂。

　　他大笑道：“燕绥之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这种怒火中又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不甘心，他道：“我凭什么要给你解药？”

　　燕绥之想啥了他的心都有，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出手快准狠，公子鬼卿艰难抵挡，却依旧不是燕绥之的对手，燕绥之手中的剑抵在公子鬼卿的脖子处，语气冰冷：“你给不给？”

　　公子鬼卿笑得歇斯底里，嘴上说着刺激着燕绥之的话：“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就没人能救得了怀素，你杀我啊，你很想救她吗？可我非不让你如意，我这一辈子是打不过人，也比不过你，但有一点你记住了，她怀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公子鬼卿的人。”

　　燕绥之双手无力，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没有杀公子鬼卿，因为他知道“牵枝引”的解药只有他能解，他猩红着眼看向公子鬼卿。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解药给我？”

　　公子鬼卿冷笑：“燕绥之你不是爱她吗？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把解药给你，怎么样？”

　　“好。”燕绥之笑了，原来只是想要他的命吗？他可以给他，随后他又看向公子鬼卿道：“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毕竟她可是我的“鸱”啊，她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把刀，公子鬼卿笑得一脸森然地说道，可当他看到燕绥之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往脖子上割去的时候，他后悔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让燕绥之死去呢？他要折磨他，他要看着燕绥之生不如死，所以在燕绥之马上就要割到脖子的时候，公子鬼卿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剑，他死死掐着燕绥之的脖子，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死？”

　　“燕绥之，别天真了，我要亲自折磨你，让你像狗一样在我身下屈服，等我哪天玩腻了，或许我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你，给你解药也说不定呢！”

　　燕绥之被他气到怒火攻心，一口献血喷口而出。

　　“公子鬼卿，你……”

　　“我怎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话落，公子鬼卿不在看燕绥之，而且喊来一批手下，让他们将燕绥之关到地牢里，好好伺候着，他口中的伺候自然不是真的伺候，燕绥之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为了怀素他能忍受他带给他的屈辱，只有最后能救怀素，过程如何他不在乎，燕绥之被他关在地牢，每日都受罪非人一般的折磨，都这样了燕绥之甚至都不反抗一下，他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是让公子鬼卿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燕绥之竟然会对怀素用情如此之深，他还真是养了一把好刀，竟能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羅生门门主爱上她，又为了她去死，公子鬼卿知道，这一刻他其实很轻易地就能杀死燕绥之，杀了他，他可能都不会反抗一下，这是他这一辈子都为之努力，是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公子鬼卿的心却更加不开心了，他觉得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最后却属于别人了，他的心情很糟糕，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不想如燕绥之的意，燕绥之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让他得逞，燕绥之不是爱怀素吗？那他就逼着怀素亲自回来，回到他公子鬼卿的身边，他压抑着怒色将随身佩刀牢牢架在燕绥之脖子上，“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说“鸱”会不会回到我身边呢，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呸！”

　　燕绥之微微抬头，嗤笑道：“回到你身边来？公子鬼卿你在做梦吗？梦里什么都有。”公子鬼卿的刀颤了颤，贴着燕绥之颈项划出一道细微血口，可燕绥之却浑不在意，他语气依旧淡淡，轻笑道：“这许多年，你做得最让我满意的一件事便是将怀素送到我身边，让我遇见她。”燕绥之看着公子鬼卿，冷清地双眼浮出揶揄之色，“但我现在知道了，你这一生，如今最后悔之事，便是将怀素送进了羅生门，我说的对吗？”

　　公子鬼卿看着他，良久，整个人都像是受了打击，半晌，她眯着眼道：“我会后悔？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谲诡城，而你，将会永远失去她。”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怀素这边始终没有燕绥之的消息，大家都说他在忙，可她却是不信的，燕绥之就算在忙，也不会不跟她说的，他一定是出事了，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她非常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如今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个月里，她的身体甚至大部分都是在疼痛折磨里度过，她让小慧带着她来找燕九华。

　　燕九华当时正跟燕商阳商量对策，毕竟距离燕绥之离开，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见怀素过来，他们二人停止了说话的声音，二人看向怀素，问她这个时间怎么过来了。

　　怀素握着燕九华的手，颤抖着，哭着问她：“九华姐，请你告诉我燕绥之究竟去哪里？好不好？”

　　燕九华看向小慧的眼光泛冷：“是谁再怀素姑娘耳边乱嚼舌根子？”小慧跪下忐忑道：“二…二当家，没人在姑娘面前乱嚼舌根。”怀素见燕九华生气，急忙出声解释，“没人乱说话，是我自己心里不安，九华姐求你告诉我吧！”

　　燕九华看着怀素，语气放轻：“你别担心，绥之没事，就是太忙了。”这话说出来燕九华自己都不信，整整两个月了，燕绥之一直都没有回来，他一定出事了，燕商阳也是红着眼，看向怀素，他是真想弄死这个坏女人，如果不是她，哥哥又怎么会深孤身陷危险，可他答应过哥哥，要好好照顾她的，燕商阳声音哑哑道：“我说你这个女人，看不见，没事别老乱跑，好生在你屋子里待着，我哥能有什么事情。”越说到后边，他的声音越哽咽，怀素听出来，这更肯定了她心里的想法，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凭燕绥之对自己的感情，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受折磨，而不去管呢，是她一直心存侥幸。

　　她跌坐在地上，留下两行轻泪，她哽咽着问：“燕绥之，他是不是去谲诡城了。”她不是疑问，而且肯定道，随后，嘴上喃喃自语着，“他会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呢！”

　　燕九华和燕商阳见此，都沉默不语，抬头看向上方，都强忍着自己，燕九华率先恢复好情绪，她想伸手扶怀素起来，却不想，被怀素死死我住，她听到怀素说：“九华姐。你送我回谲诡城吧，我得去救他，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死。”燕绥之哪里会同意，她答应过燕绥之，一定要照顾好怪怀素的，她不能食言。

　　她道：“怀素，你别想太多，你就好好待着，我和商阳会想办法的。”

　　怀素哭着摇头，“不要，你们救不了的。”世人皆知杀手冷血无情，有了一丝情便就有了软肋，这是大忌，燕绥之把她的命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她苦涩一笑，是她害了他，如果他没有遇见她就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怀素不后悔遇见燕绥之，也不后悔自己爱上他，她只后悔是自己害他到如此地步，他明明可以一直当那个耀眼一般的存在，可却因为遇见她，爱上她，就让自己落得粉身脆骨的地步，这代价太大了，她不想这样，在怀素的万般恳求下，最终燕九华和燕商阳还是同意了，在他们心底燕绥之的命的确比怀素要重要，这一趟她们带着很多羅生门人手，又有燕九华和燕商阳亲自互送怀素回到谲诡城。

　　一路上，怀素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燕绥之不在了，那她就去陪他，这样他就不会孤单，要是他还活着，那就用她的命来换他的命吧，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了，有燕家兄妹在，应该也能救他离开，她也能安心了。

　　当怀素他们到达谲诡城城门的时候，公子鬼卿正在地牢里折磨着燕绥之。

　　他笑着说：“你命还真是大啊，我到要看看你还能忍受多久。”就在公子鬼卿说完这话的时候，地牢里走进来一位女子，在他耳边低语说着什么，燕绥之如今受伤严重，以至于他以前轻易就能听到对方的话，到如今根本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但燕绥之恍惚中，似乎看到公子鬼卿身体晃动了一下，后又恢复正常，他又来到他身前，捏起他的一把。

　　公子鬼卿开口了，他笑着说：“燕绥之，怀素回来了？你说他会如何选呢？”

　　燕绥之闻言，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弄得，轻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咳，他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怕她选择回到谲诡城，而是怕她要是看到自己如今这样，大概又要哭了，他的狐狸很爱哭，回来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是他没用，如今他已经保护不了她了，燕绥之看着公子鬼卿离开的背影，思绪飘远。

　　公子鬼卿带着人来到城门前，看着底下，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思夜想的人，她瘦了好多，却依旧难挡她美丽的容颜，见到她的这一瞬间，他的心是激动的？

　　他说：“鸱”你回来了。”

　　怀素一下子跪在地上，在她身后燕九华和燕商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谁都没有出声阻止，他们俩看到，公子鬼卿在怀素跪下的那一刻，神色渐深，整张脸都扭曲了，他咬牙切齿地问怀素：“鸱”你这是做什么？来，过来我身边，你回来了，我不会怪你的。”

　　燕家姐弟对视了一眼，深色莫测，燕商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女人还真是祸水，燕九华想得则是，公子鬼卿对怀素的感情似乎很不同，或许怀素真的梦把绥之救出来。

　　怀素跪在地上，看向公子鬼卿，一边朝他磕头，一边哽咽着出声道：“公子求你…求你放了燕绥之，是我背叛了你，只要你能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此话一出，公子鬼卿神色更是阴深恐怖，他几下来到怀素面前，捏着她的下巴，被迫着，让她抬头看向他，燕家姐弟也都十分警惕地拿着剑，做着保护的动作，但公子鬼卿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又或者是当他们不存在，他一双眼睛全都是怀素，他语气阴冷，却又故作温柔的摸着怀素的脸说。

　　“鸱”，你只会属于谲诡城，而不是他，为何总要惹我生气呢！”

　　怀素流着泪道：“公子，只有你能放过他，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谲诡城，只要你放了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怀素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些话。

　　公子鬼卿笑得疯狂：“他对你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怀素笑了，喃喃细语：“是，他对我很重要，我爱他。”

　　“好一个爱，你忘记是谁救了你？”公子鬼卿捏着他的下巴更用力，因为她的话，他心脏突然被蛰了一下，一晃而过的痛，他说出口的话让怀素跌入谷底，他说：“鸱”他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怀素摇着头，不可能的，他了解公子鬼卿这人，人要是真死了，他不可能还会跟他废话，燕绥之一定还活着，可燕九华和燕商阳不知道，他们在听到燕绥之可能已经死了后，都朝公子鬼卿出手，燕商阳大喊：“公子鬼卿，你这个小人，今天我就想替我哥哥报仇。”公子鬼卿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呵，就凭你，也配？”最后燕家姐弟也没把公子鬼卿公子鬼卿咋样，毕竟这是在谲诡城，公子鬼卿身边的人手很多，而她们带来的人又很少，很快就被制服了，怀素察觉到了，她又继续朝着公子鬼卿磕头。

　　她说：“公子，我知道他没死，求求你放了他吧。”燕家姐弟闻言，都愣住了。他们目光齐齐看向公子鬼卿，他们刚刚明明听到是他亲口说的，为何怀素还会这样说，公子鬼卿并不在乎他们二人的目光，而且继续朝着怀素说：“鸱”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可是却总是向着外人，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他目光移向燕家姐弟，又继续说“你说在你和他们姐弟之间，燕绥之会选谁？”

　　燕商阳瞪着公子鬼卿，大骂他卑鄙，无耻，公子鬼卿却一点都不生气，就静静地看着怀素，等待她的回答，这是个非选择题，在亲人和爱人之间，不管燕绥之选择谁，都会伤害到另一方，她开口说：“我不要打这个赌。”

　　公子鬼卿却笑了，他继续道：“可是这由不得你了，我很好奇，你的爱究竟值不值得。”他回头示意人，“去把燕绥之带来。”

　　燕绥之是被人托着来的，怀素看不见，却能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她想燕绥之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何止是严重，燕九华和燕商阳亲眼目睹，他们不敢置信，像燕绥之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会被人折磨至此，他们甚至不忍心去看他，燕绥之身上全都是血，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他们不敢想象，燕绥之是怎么忍到现在的没有死的。

　　来到此处，燕绥之见到此情此景，他是后怕的，他不知道公子鬼卿要做什么，可是他现在浑身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公子鬼卿声音响起：“燕绥之，你说她们三人，我杀谁比较好呢？你想救谁呢？”

　　燕绥之虚弱地抬起眼皮看向他，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公子鬼卿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怀素哭着道：“公子，你杀了我吧，放过他们。”这一刻，燕绥之的心很疼，她的狐狸啊，他开口：“公子鬼卿，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放过她们。”公子鬼卿并没有搭理燕绥之，回答他的话，而且又把目光看向怀素，“或者，这项选择题交给你，“鸱”你去亲手杀了燕绥之，怎么样？这样这燕家姐弟和你就都得救了，他一个人的命，能换你们三个人呢，多划算啊。”

　　怀素摇头，泪流满面，她做不到亲手杀了燕绥之，燕绥之却笑了，他朝着怀素虚弱开口：“狐狸，杀了我吧，你知道我这条命是你的，能死在你手里我能开心。”怀素温声，爬到燕绥之身边，离得越近，血腥味越重，她摸索着，终于摸到了燕绥之的脸，她哭着说：“燕绥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不能这样，你现在是不是很疼啊。”

　　燕绥之也伸手摸向怀素的脸，“不疼的，狐狸。”
　　“你别哭，你能做到的，这样你们都能得救。”怀素直摇头，这一幕看得燕九华和燕商阳都于心不忍，明明这么相爱的一对，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一步，公子鬼卿看着依依不舍的二人，他觉得刺眼，一把拽开怀素，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怒吼，“我让你杀了他，你听到没有？”

　　怀素不说话，任凭公子鬼卿怎么说，她就像个稻草人一般任凭他摆弄，他眼神里满是血丝，他威胁道：“鸱”别忘了你妹妹还在谲诡城，你难道不在乎她的死活？”

　　怀素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不可置信，他明明答应过自己，如今却又把舒姝拿出来威胁她，她颤抖着开口：“公子，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舒姝。”

　　公子鬼卿道：“鸱”我是答应过你，可你却没做到我交给你的任务啊。”

　　舒姝在得知怀素回来后，便急忙赶来，她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样一幕，她浑身发抖，公子看姐姐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和不甘，她也是这一刻才明白，看着这现在凄惨的一幕，她不知道怎么办了，既然公子喜欢姐姐，有为何要如此伤害姐姐呢？公子鬼卿发现了舒姝，朝她看来，语气冰冷：

　　“出来！”

　　舒姝不敢拒绝他，忐忑不安地走到他面前，她看向被公子鬼卿捆在怀里的姐姐，她才发现，姐姐看不见了，身流下眼泪，却又听到公子鬼卿问怀素：“鸱”你怎么选？”

　　怀素的心跌落谷底，她怎么选？她还有选择吗？她笑的凄凉，公子鬼卿又把怀里拖到燕绥之面前，递给她一把刀。

　　“杀了他，我就放过所有人。”

　　怀素颤抖着，用左手接过公子鬼卿手中递给她的刀，她凑到燕绥之眼前，她看不见，却能想象到，燕绥之一定哭了，她用右手摸着燕绥之的脸，像是要记住他最后的样子。

　　她说：“燕绥之，对不起，我好像要让你失望了。”

　　燕绥之盯着眼前人，他笑着道：“怎么会，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怀素拿起手中的刀，又看向公子鬼卿“是不是只有死一个，你就会放了他们所有人？”

　　公子鬼卿道：“当然。”

　　怀素点头：“好，你发誓。”

　　公子鬼卿轻笑，“行儿，我发誓，快点动手吧。”

　　怀素又在燕绥之嘴唇上落了一吻，公子鬼卿刺眼极了，转过身，不在看二人这幅画面，燕绥之笑着闭上了眼，他能死在怀素手上，也算无憾了，就在大家都以为怀素会一刀刺向燕绥之的时候，怀素笑了，她刀锋一转，割在了自己脖子上，鲜血喷洒而出，喷了燕绥之一脸，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嘭！”刀落地的声音响起，怀素的身体缓缓向下倒去，燕绥之率先反应过来，他快速抱住怀素的身体，似乎连身上的伤都忘记了，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他抱着怀素的身体，用手捂住她受伤的脖子，声音发抖，泪水低落在怀素脸上。

　　“狐狸！你别不要我。”

　　“燕绥之，你别哭，答应我啊，你要好好活着。”怀素嘴里一边吐血一边虚弱地说着，她想伸手在摸摸燕绥之的脸，可她太虚弱了，虚弱到抬起手的力气都不多，最终她还是没有摸到燕绥之，抬起地手缓缓落下，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身上诡异的香气，在四周蔓延。

　　燕绥之抱着怀素的身体，哭到失声，舒姝也大喊。“姐姐。”

　　燕九华和燕商阳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都没忍住留下了泪，公子鬼卿也没想到怀素会如此激烈地结束了自己的命，他跌跪在地上，嘴上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他后悔了，他想从燕绥之的身边抢走怀素，却被燕绥之使出浑身力气，踹倒在地，公子鬼卿跌到在一旁，留下了一滴泪，他这一刻才察觉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这都是他亲手导致，他神色恍惚，似乎看到了五年前的怀素，她看着他笑得腼腆又胆小，他伸手朝前想要抓住她。

　　舒姝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里全是姐姐死了？她死了？是她害死了姐姐？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刀，缓缓走到公子鬼卿的眼前，她看到公子鬼卿朝她伸出了手，这一切她没有犹豫，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姐姐就不会死，她抬起刀刺向公子鬼卿心口处。

　　“你去死吧！”

　　公子鬼卿瞬间清醒，他似没想到舒姝会这样做，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瞪着眼睛，想抓过舒姝：“舒姝你……”可他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公子鬼卿死了，他就这样被舒姝一刀砍死，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场悲剧就这样结束了，舒姝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她满世界的走，她不知道迎接她的目的地会是哪里，但她这一生都在悔恨当中度过，郁郁而终。

　　燕绥之最后，还是没能承受住怀素的离开，他晕死过去，最后，被燕九华和燕商阳带回了羅生门，可他怀中依旧死死地抱着怀素，没人能拽开，众人都束手无策，只好就这样让他抱着，可又怕怀素尸体腐烂，好在第二天傍晚，燕绥之醒了，但燕商阳和燕九华却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满身颓废，眼睛里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已经惊不起一丝的波澜，他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说话，他谁也不搭理，把周围的一切都当做了空气。

　　他替怀素清洗了身体，把她身上的血迹都清理掉了，又让人给怀素画了好看的妆容，然后他又亲自替她换上了一身大红喜服，他这才把怀素放在床榻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等一切忙完，他才又找来了燕九华和燕商阳，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他要娶怀素，这话一出，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燕商阳说：“哥，她已经死了。”

　　燕九华也喊到：“燕绥之，你疯了吗？”

　　燕绥之却笑着说：“我知道啊，也没疯，可我要去陪她，不然她一个人该多孤单。此话一出，燕商阳和燕九华都听明白了，他们都哭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杀手大忌，动情则死，原来真的不是说说。

　　可杀手动了不该动的感情，赔上的是自己的命，这的值得吗？

　　怀素如此，燕绥之如此，可她们俩又都是很温柔的两个人，最后最落得这样的结局。

　　当晚，燕绥之和怀素拜了堂，燕商阳和燕九华是见证人，他们听到燕绥之说。“狐狸，别着急，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你等我啊。”

　　后来听人说，燕绥之在婚后的第二天也永远地离开了，燕九华把怀素和他各葬在了后山的竹林中，而在他们的坟前，每天都会飞着两只比翼鸟，不管风吹雨打，它们都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羅生门换了主，燕九华成了现在的门主，燕商阳因为这场变故，也变得成熟起来，他不想一直都活在羅生门中，开始在江湖四处游历。

　　谲诡城因为公子鬼卿的死亡，开始落败，不过听说，新的城主名号是“鹠”，叫落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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