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千鸠【短篇故事集】》鱼亭晚

16、故事圆满

　　第二天，因为潭居岸凯旋而归，皇上在宮里设宴庆祝，王公大臣和他们家中的女眷也都到了场，宰相府父亲和母亲也都去了，柳在溪在厨房做着糕点，只有明月在一旁陪着她。

　　月上柳枝头的时候，潭居岸红着脸出现在她面前，柳在溪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柳在溪问他：“你怎么来了？宴席结束了吗？”

　　潭居岸摇头，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的脸还有些红，看起来呆呆的，说话的时候又带着酒香，他看着她，声音低哑：“想来见溪溪，我好像很久很久没看见溪溪了，我想你了。”

　　柳在溪失笑，这是喝醉了？他们明明昨日才见过，他还说过几日要带她去放风筝呢。

　　她凑近他，两人四目相对，她轻声道：“潭居岸，你喝醉了。”

　　潭居岸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愣了神，醉了吗？就当他醉了吧，他说：“溪溪，怎么办？”

　　“什么？”柳在溪疑惑。

　　潭居岸神色认真道：“我想亲你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柳在溪眼睛瞪大，愣在原地，潭居岸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喝酒真的误事啊，万一要是吓跑了他的溪溪该怎么办，他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这个局面，可又不知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看见柳在溪红着脸，手指搅在一起，似乎在纠结什么，随后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如琉璃般纯净，她闭着眼睛凑近自己，女子身上的清香扑面而来，她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随后又离开，快到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她就已经离开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潭居岸被这一幕刺激地失了神，他呆愣愣的看着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柳在溪亲完人，见他始终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她抬头瞥了一眼潭居岸，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抿了抿唇：“我……我那个……不是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潭居岸抱住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脑袋趴在她的肩膀处，她察觉到他好像哭了，因为她的肩膀处被浸湿。

　　他像个孩子一般蹭着她的肩膀，他听到他哽咽道：“溪溪，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轻柔：“怎么会是做梦呢？”

　　潭居岸低语：“因为真实到让我不敢相信，我怕梦醒之后，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的奢望。”

　　柳在溪笑了：“别怕，这不是梦。”

　　潭居岸抬起头，看向柳在溪，月光下的她格外柔美，满天的繁星都被她衬得黯然失色，他太紧张了，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格外沙哑。
　　“溪溪，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柳在溪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刚刚还哭的如同孩童一般的少年，现在耳朵红的都快要滴血了，却还一脸真诚的看向她，问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的人，他长得可真好看，是只属于她的好看，她的心跳声也晃荡了很久，她没忍住笑了，笑的很甜美。

　　她说：“好啊。”

　　…

　　两日后，潭居岸骑马带着柳在溪来到河边，他们放了风筝，又游湖采了莲蓬，柳在溪问他，可不可以教她骑马？

　　他问：“你想骑马？”

　　她回答：“嗯，想啊。”

　　潭居岸抱着她，问：“怎么想骑马了？学骑马很累的，我不想让你受苦。”柳在溪却笑着看向他说：“我不怕累的，以往在家中，姐姐想学什么都能轻易学到，我却不行，母亲不允许我们这些庶女比嫡□□秀，那时候我不在意这些，但今天是我第一次想要去想一样东西，你会不会嫌弃我笨呀。”

　　潭居岸闻言，揉着她脑袋，道：“溪溪最聪明了，一点都不笨，我教你。”

　　在一起后，柳在溪发现潭居岸很喜欢粘着她，她说的粘，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要跟着她，就好像怕她消失一般，她有一次没忍住问他。

　　“潭居岸，我觉得你变了。”

　　他当时轻笑道：“溪溪，说我哪里变了？”

　　柳在溪揉着他的脸，一脸无辜的大笑道：“哈哈，你啊，变得更粘人了。”

　　潭居岸闻言挑眉：“大概是我变得更喜欢溪溪了，怕不粘着你，你就会消失不见。”

　　柳在溪“哼“了一声：就你嘴甜。”

　　最后潭居岸没忍住，低头在她的侧脸亲了一下，柳在溪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像个红苹果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柳在溪听说太子发现了柳纤云和谢景行之间的事情，他们三人又闹腾一段时间，这让她突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要是她当初真的同意嫁给谢景行，是不是真的会如同梦境里那般？

　　还好，她没有答应，因为她遇到了一个更值得她珍惜的人。

　　潭居岸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天气渐冷，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柳在溪最喜欢的梅花也都开了，潭居岸带着她去看，期间，他拿着披风仔细帮她系好，一路上都在牵着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又温热，柳在溪一手握着梅枝，一手被他牵着。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潭居岸跟柳在溪求婚了，他目光深情而又内敛的看向柳在溪，问她可不可以嫁给他，他说，他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柳在溪答应了，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她相信潭居岸会让她幸福的，他的深情她都看在眼里，直到今日，她都能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还有他策马奔她而来的那个午后，少年意气风发，仿佛就在昨天，柳在溪牵着他的手，眼里泛起笑意，潭居岸听到她说。

　　“我愿意，潭先生，以后余生请多多关照。”

　　…

　　潭居岸和柳在溪是在六月份成婚的，身上的嫁衣是姨娘为了亲手秀的，姨娘当时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发顶，姨娘对她说。

　　“在溪，你比姨娘要幸运，你遇到了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好男人。”

　　柳在溪想：“是啊，她很幸运，大概她前半生的磨难太多，好运又太少，老天爷这才让她遇见像潭居岸这样好的人。”

　　柳在溪出嫁这天，姨娘给她梳着头发，边梳边说。

　　“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不分离。”

　　姨娘梳的真好看。

　　明月也哭了，她家小姐终于拥有自己的幸福了，潭居岸上一世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娶到柳在溪，那时候他的答案是，不会，他娶不到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亲吧，可如今，他娶到了他心爱的女人。

　　红烛轻颤，灯影摇晃，身穿大红嫁衣的柳在溪就坐在床上，在他挑开红盖头的那一瞬间，他又心动了。

　　红盖头下的柳在溪美丽不可方物，她笑意盈盈的看向他：“怎么？看傻了呀。”

　　潭居岸眸眼含笑，搂着她，亲她了一下她的眼睛：“溪溪，我终于娶到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柳在溪也抱住他，喊他：“是啊，夫君，你要好好待我呀。”

　　嫁衣散落，梅花账里笑相从，两人呼吸相缠时，柳在溪听见潭居岸说：“溪溪，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婚后有一段时间，潭居岸带着柳在溪出去游山玩水，她学会了骑马，潭居岸问他还想学什么，柳在溪说：“夫君，等回府后，你教我作画吧，我想学。”

　　潭居岸道：“好。”

　　嫁给潭居岸以后，柳在溪才知道武安王一共有三个儿子，潭居岸是最小的那一个，他大哥是个很威严的人，面露凶光不爱笑，他二哥这个人呢！柳在溪不是很喜欢，看起来跟个小混混一样，油嘴滑舌，狐朋狗友一大堆，一看就不像好人，在知道潭居岸小时候就是经常被他带着人欺负，更是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潭居岸的大嫂，是个雍容华贵性格很好的贵女，她和大哥有个女儿叫潭柔，大嫂和大哥站在一起，很般配，二嫂呢，她这个人很好说话，但性子又特别软，被二哥继室欺负了，她也从来不敢吱声，总是自己默默承受着。

　　潭居岸又开始忙了，早出晚归，他有一晚上抱着柳在溪说：“溪溪，我陪着你的时间不多，对不起，总是让你一个人在家待着。”

　　柳在溪知道他是大将军，不可能每天都陪着自己，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呢！潭居岸忙的时候，她就在府里做吃食，然后在给他送去，潭居岸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夸上一句。

　　“我家夫人，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怎么吃都吃不够。”

　　直到有一次柳在溪去给他送吃的，无意间听到他在一众将士面前吹嘘。

　　“我家夫人特别好，不仅人温柔善良，她还能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梅花糕。”

　　这人！真是的夸的柳在溪都不好意思了，太讨厌了，可她突然又想到，潭居岸是大将军，他说不一定哪一天就要离开她，前往前线去战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嫁的人是个大英雄。

　　这天晚上，潭居岸难得休闲下来，兴致勃勃地要教柳在溪作画，他双手从后边环抱住她，在桌前手把手的亲自教她作画，二人谈笑嫣然间，他突然听道她出声问：“夫君，打仗是不是很危险啊！”

　　潭居岸道：“嗯，会有危险。”他不想骗她说不危险，因为他自己身上受过那么多伤，如今留下的伤疤更是数不过来，婚后第三天就被她都看见过，说不危险溪溪也不会相信。

　　他始终都记得，那天在看到他身上的伤时，她红着眼，泪流满面的模样，手指一边摸着他的伤口疤痕，一边哭着哽咽地问他：“这么多伤疤，是不是很疼啊。”

　　他当时骗她说：“一点也不疼，很快就好了。”结果这话一出，她反而哭的更狠。
　　“你骗人，怎么会不疼呢！”

　　他最后没办法只能轻哄，自己以后会注意，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这才把人哄好。

　　他出声问：“溪溪，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了？”

　　柳在溪没回答他，而且继续说道：“潭居岸，你一定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啊。”

　　半年后，柳在溪怀孕了，潭居岸很开心，兴奋的像个孩子，不过有一点让她很烦，自从怀孕后，潭居岸什么东西都不让她碰，就连她走路，他都要抱着她走，就连吃饭，也要亲自喂她吃才肯罢休，他这是把她当成娇花在养了，每次跟他理论，他总有一堆的理由来反驳她，柳在溪有一次生气了，跟他闹了一场。

　　“潭居岸，你这样不行，我又不是残了，什么都做不了。”

　　潭居岸一脸温柔的看着她说，我是担心你，你怀着身孕，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唉，怎么会受伤？

　　她知道他是太在乎她了，才总是怕她出事，所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有很多次柳在溪都知道，潭居岸在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四处观望，看见她后，又将她抱紧，在睡去，她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他似乎总是做噩梦，梦里见到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一定跟她有关，他是真的很爱自己，甚至比爱他自己更爱她。

　　潭居岸怕什么呢？

　　他怕梦醒之后，身旁只剩下他自己，他怕这只是他的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直到今日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幸福到仿佛作了一场美梦，太不真实了，以至于到如今，他还会梦见前世的种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是他心里永远的伤，上一世他永远的失去了她，这一世他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潭居岸在府里种了很多梅花树，每天供柳在溪观赏，还做了个漂亮的秋千，饭后推着她玩，他每次下朝回到家中，都会买一个小玩应送给自己的夫人，柳在溪每次接过东西后，都会轻抱住他，笑着说一句“夫君，辛苦了。”

　　潭居岸和柳在溪有了个儿子，生产那日，柳在溪生了很长时间，血水一盆一喷的往外倒，听着她疼痛难忍的叫喊声，潭居岸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他握着她的手，跪在她的床前，柳在溪看见他哭的跟个孩子一样，嘴里说着。

　　“溪溪，以后不要了，不要了，就这一个。”

　　潭居岸实在无法想象没有柳在溪的日子，她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当天晚上，柳在溪又做梦了，她梦见潭居岸死在了战场上，他被万箭穿心而死。

　　得多疼啊！

　　可梦里的他却在那一刻，笑了，他笑得解脱，她也终于听清他再说什么。

　　“在溪，我终于能去找你了。”

　　柳在溪被这个梦吓醒，潭居岸轻声哄着她，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他听她哭着道：“夫君，我梦见你死在了战场上。”闻言，潭居岸更是紧紧的搂着她，轻哄着她。

　　“溪溪别怕，梦都是假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柳在溪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可是这个梦好真实啊，在看到你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我真的感觉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了。”

　　潭居岸抱着她的手微微发抖，眼尾泛红，声音发颤道：“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我会陪着溪溪长长久久，直到生命尽头。”

　　“好。”

　　潭居岸给他们的儿子取名叫潭慕柳，字鱼幽，意思是潭居岸永远爱慕着柳在溪，而潭慕柳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鱼入蓝天柳在溪，鸟过幽潭花居岸。”一家三口都在这一句话里，他们将永不分开。

　　小慕柳越大，长得越帅气，他结合了父母的优点，但他很调皮，也很喜欢依赖着潭居岸和柳在溪，每天晚上都要他们陪着睡。

　　小慕柳三岁这年，柳在溪听说谢景行死了，他在和太子这场争夺里，被太子亲手给解决了，他死的很惨，而柳纤云也疯了，她被太子活生生给逼疯了，柳在溪听到这些的时候只剩下感慨，她以为太子会废了姐姐，可是太子没有，他把柳纤云锁在了西宫，姐姐依旧是太子妃，太子或许真的很喜欢姐姐吧，柳在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做过的那个梦，原来那个梦是真的啊，只不过主人公换成了姐姐。

　　又是一年梅花盛开，潭居岸摘下一朵梅花放在柳在溪发间，他依旧牵着柳在溪在雪中漫步，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旁多了一位小人，潭慕柳蹦蹦跳跳地跟在父母身边。

　　潭居岸开口说：“溪溪，我们就这样一直携手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头偕老。”

　　春去秋来，潭慕柳已经成家立业了，他也跟随父亲的脚步当了大将军，保家卫国，他的妻子也很好，是个大家闺秀，跟她母亲一样的性子，潭慕柳很喜欢他的妻子，他很羡慕父母的爱情，羡慕他们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命里只有彼此的感情，因为父母的关系，这让他在成长的人生里，对待感情也十分认真。

　　潭居岸80岁了，柳在溪也79岁了，他们恩爱了一辈子，如今四世同堂，家庭美满，随着年龄越大，潭居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溪溪，我希望你先走，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要是我先走了，我怕你会难过，我不想你难过，也不想你哭。”

　　已经变成老太婆的柳在溪就会笑着打趣他：“傻子，我也不想你难过啊，那我们一起走吧，这样说不定下辈子还会遇见。”

　　下辈子啊！他还会有下辈子吗？

　　潭居岸笑了，他说：“溪溪，今生能和你在一起，我很满足了，至于下辈子，他不敢奢求，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得不偿失。”

　　两年后，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潭居岸和柳在溪手牵着手，他们躺在床榻上，面带微笑，齐齐闭上了双眼，潭居岸这一世过的很圆满，他所求的东西已经实现了。

　　她给他一世的牵挂，他换她一世羁绊，一生浮华。

　　人生大概本就如此，人生天地之间，就像透过缝隙看到白马飞驰而过，不过一瞬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