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水火》填舟

4、第 4 章

　　进入空荡狭小的家里，马修又被汹涌而来的寂寞笼罩。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法棍和奶酪放进冰箱，取出一根用小刀切成一片一片的，再抹上之前吃剩下的奶酪。
　　法棍耐嚼些，所以十多分钟马修还没吃完，这是他用餐时间最长的一次。
　　今天他受了冻，身体一直暖不起来，就决定晚上好好泡个澡。
　　当身体被热水浸没，马修才感到舒服很多，长出一口气。
　　热气蒸腾，令他有些困倦，他就倚靠在浴缸边，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不知怎的，他脑中又浮现出李远乔的模样，手指酥酥麻麻的，似乎还残存李远乔的触感。
　　那张漂亮的脸逐渐变形，变得扭曲可憎，口中还叫嚣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马修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睡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梦到李远乔，而且总梦到他缠着自己，有时是一只猫，有时是一条蛇，有时是一只恶鬼......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李远乔不需要看心理医生，他才需要！
　　想到这，马修立马给自己约了个心理医生，打算休假的时候去看看。
　　今夜，马修依旧失眠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修就出发去医院，他不想影响自己正常的工作。
　　在工作人员带领下，马修来到李远乔养病的病房。
　　李远乔还在熟睡中，衣服和皮肤上的血迹没人帮他擦拭，早就干涸，成了棕色。
　　马修向护士要来温水和毛巾，轻手轻脚地把李远乔身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坐在一旁等待他醒来。
　　他今天有些话要和李远乔说，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引导李远乔走上正确的道路。
　　早上七点，李远乔醒来。
　　“你醒了。”马修挪动椅子靠近病床，“跟你说几句话我就去工作。”
　　李远乔难得安静地点点头，没像往常那样争锋相对。
　　“如果你不开心，就找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我，我会开导你、帮助你。但是，绝对不能再伤害自己的身体，知道吗？”马修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远乔眨巴眨巴眼，朝马修勾勾手指，示意他伸手过来。
　　马修纠结一秒，还是把手伸到他面前。
　　“手机号码。”李远乔用手指写下几个单词。
　　“打警局办公室电话就行，改造中心工作人员知道的。”马修正想收回手，却被李远乔一把拉住。
　　“不，就要你的私人号码。”李远乔皱了皱鼻子，继续在他手心比划。
　　马修定定地看着李远乔，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写在纸条上，塞进李远乔衣兜里。
　　“我先走了。”马修揣起双手缓缓起身。
　　李远乔这次没再拦着他，直接放他离开了。

　　几周后，马修得到休长假的机会，他第一时间去看了心理医生。
　　但经过诊断，医生并没有诊断出他有任何心理问题，顶多就是有失眠的毛病。
　　他拿了些药，就离开医院回到家。
　　难得休到长假，马修买了些蔬菜和牛肉，打算给自己做一顿中餐。
　　当然，啤酒也是少不了的。
　　许久没做炒菜，马修手艺生疏了很多，一番下来，菜算是炒熟了，但手和锅也都废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锅直接扔掉。
　　三个盘子一摆，茶几一半被占满，马修一手攥着啤酒，一手拿着碗筷盘坐在茶几前，后背刚好抵在沙发上。
　　有点挤，但还能忍受。
　　他夹起一块小炒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突然眉头一皱，随后面无表情地吐掉牛肉，端起啤酒喝了好几口。
　　他的厨艺一如既往很烂。
　　啤酒喝得差不多，炒菜却没吃多少，马修觉得自己做的菜多吃一口就要中毒。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马修点开屏幕，是改造中心的号码，一猜就是李远乔打来的。
　　“喂，怎么了？”马修艰难咽下如橡胶般的牛肉，梗着脖子问道。
　　“在干嘛。”李远乔的舌头还没有完全愈合，因此说话有些不利索。
　　“在吃饭。”马修应道。
　　“吃的什么？”李远乔的声音又响起。
　　马修本想回答“关你屁事”，但想了想还是如实报了几道菜名。
　　“等我出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李远乔似乎在撒娇。
　　听着他的软绵绵的声音，马修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了，我做菜很难吃，自己都咽不下去。”马修当然严词拒绝。
　　对面沉默片刻，又响起磕巴的声音：“那我，做给你吃，我厨艺可好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饭。”事实确实如此。
　　“不吃拉倒。”李远乔说完这句话就果断挂了电话。
　　马修没想到他会挂得这么突然，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两眼懵懵地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李远乔这人，他真是摸不透了。

　　时间过得很快，马修顺利升了职，成为警局副警长，部分同事被调到其他街区，还好威廉和贝拉没变。
　　不然，他又要花时间和新同事打交道，想想都累。
　　几乎每一天，李远乔都会给马修打电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晚上。
　　也许是因为马修曾经告知过李远乔，自己工作时间不接私人电话。
　　刚开始，李远乔总在他睡前打来电话，这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再抗拒，甚至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经常在聊天期间无意识就入睡了。
　　他想，大概是李远乔的声音很催眠吧。
　　第三个夏天过去，马修到了三十的年纪。
　　这天贝拉和威廉正围在马修身边，给他介绍姑娘，一位不速之客就闯了进来。
　　“嘿！马修！”
　　三人齐齐转头看过去，马修还没看清，就被一道白色身影扑倒。
　　要不是后面桌子挡了一下，他就要仰面倒地了。
　　“李远乔？!”
　　三道震惊的声音齐声响起。
　　“没错，是小爷我！”李远乔一手搭在马修肩上，一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马修眉头一皱，伸手将李远乔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不是还有几个月才到毕业时间？”贝拉一脸警惕地搭上腰间电棍，出声询问。
　　李远乔一眼便看到她的动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表现好，提前毕业了。”
　　“你表现好？！谁信！”威廉没忍住喊出声来。
　　“我可是很久没有捣过乱了，我还帮他们管理那些不服管教的小孩呢！”李远乔抱着胳膊，一脸得意。
　　“好吧，出来就好。”马修上前一步隔开李远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需要我们帮你安排住处和工作吗？”
　　照理说，警局是有这个权限的。
　　李远乔摇摇头，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马修，笑道：“我什么都没了，一个人活不下去。既然是你抓的我，那你就要对我后半生的人生负责！”
　　李远乔说着往前窜了一步，两只手牢牢抱住马修的手臂，巴掌大的脸也死死贴在马修臂膀上。
　　“嘿！你可别死缠烂打，警局会给你安排住处的！”威廉赶紧上前去扯李远乔。
　　李远乔狠狠瞪了威廉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
　　“那不然，我回去找以前的兄弟们，他们肯定会重新接纳我。”李远乔半边脸在马修胳膊上蹭了蹭，露出挑衅的神情。
　　此话一出，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可不想李远乔重蹈覆辙！
　　“行，马修你就负责看管他。”贝拉立马拍拍马修肩膀，沉声示意。
　　“警长！”威廉还想劝说，却被贝拉用眼神喝住。
　　目前看来，李远乔似乎很信任马修，或许只有马修才有机会把李远乔这个长歪了的苗子掰回来。
　　“那我等你下班。”李远乔晃了晃马修的胳膊，朝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
　　马修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行，一时之间犯了难。
　　和死对头住在一起？这怎么能行！
　　马修不由得担心，李远乔会把自己抹杀在睡梦中。
　　没等马修有所回应，李远乔就松开他的手臂，自来熟地在一旁沙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饼干就开啃。
　　在李远乔扫射的视线中，他们终于熬到下班。
　　马修一声不吭朝外走去，李远乔也一声不吭跟在后面，一直跟着他上车。
　　威廉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免担心：“警长，这么做真的对吗？万一李远乔伤害马修。”
　　“既然马修没有正面拒绝，那应该是想好了应对措施。”贝拉这么安慰自己，希望今天的这个决定不会伤害马修。

　　小车在楼下停车区域停下，李远乔没等车子停稳就径直开门下了车，背起手四下环顾起来。
　　原以为马修会住在富人区，没想到他住的地方这么破旧。
　　“上楼吧。”马修收好车钥匙，从李远乔身边掠过。
　　李远乔扫了眼前面的建筑，大步跟了上去。
　　楼梯上的锈迹更深，每踩一下便会发出尖锐的声响，整个铁架子甚至会发生晃动。
　　李远乔背着手，抬头盯了马修的背影几秒，突然玩心大发，抬高腿重重跺在台阶上，这么一步一步往上走。
　　铁架子晃动幅度更大，发出的声响也更刺耳。
　　“好了。”马修终是忍不住，回头呵斥了一声。
　　李远乔这才撇着嘴放轻脚步，加快速度跟上马修。
　　“诶，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你们警察不是赚的钱很多吗？”李远乔凑到马修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我想住哪就住哪。”马修冷淡地瞥了李远乔一眼，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想住哪就住哪，关李远乔屁事！
　　“还挺有态度......”李远乔说着伸手抓了一下马修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