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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重逢节开始的半个时辰,苏阅刚好踏进了宁文侯府的大门。

      苏阅被扶进屋子里,才察觉到几分怪异。

      苏砚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说,也不如他那般激动,甚至表情也无波澜,苏阅顿生几分失落感。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床榻上,看着妹妹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堪称冷漠地转身出了屋子。

      床榻边的竹窗刚好能看到廊亭,她出去见了那个青衣侍女。

      青衣侍女有些眼熟,也许在哪里见过,但他更多地将视线放在苏砚身上。

      不对……她是不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方才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只是一眼认出了苏砚,如今看来……

      苏砚好像突然高了很多,模样出落得很好看。

      她身着墨色的常服,衣摆边缘绣着金色竹印,腰封上刻着令丞司的剑矛花纹,衣着的每一处褶皱都恰到好处。

      苏砚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外面的广袖外袍脱下,黑金护腕由抽绳服帖地缠在手腕上,里面好像还缠了一个血红色的东西,他看不清。

      廊亭内,流雨双手递上一小卷字条。

      “大人,大殿下在祭台上遇刺了。”

      苏砚并不惊讶:“还活着吗。”

      “没什么大碍,只伤了腰,眼下瞒住了。不过陛下勃然大怒,令大理寺彻查。”

      “好。”苏砚道,“叫三殿下近来不要出府,别惹事端。”

      “是。”

      流雨看向苏阅的方向,刚好和他的视线远远对上。

      随后凑近几步:“若是大理寺来人,长公子回京城的消息便瞒不住了。”

      苏砚手一握,护腕里的血红坠子垂到她手心里,说话的同时,心不在焉地把玩:“早便瞒不住了。”

      “公子,专心一点。”老大夫扯着染血的布条仔细劝告,顺手拆掉了他腿上散开的细麻布。

      苏砚注意力被拉扯回来,老大夫刚好按在了伤口上。

      他瞳孔涣散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刻在骨子里的涵养使他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忍住痛意。

      老大夫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本来就得静养着的腿,今夜折腾这么一下,脚踝又扭了。

      内伤加上外伤,半个月以内走路都难。

      苏阅牙齿发颤,忍着疼,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凝聚又滴落,脸色苍白得和纸片一样。

      即便如此,他的腰也是挺直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伤口,掐着手心一言不发。

      大夫见他一直盯着伤口,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公子,现在外边正放着重逢节礼花呢。”

      “我回府时看到了。”苏阅稳住声音,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面上带着愁云轻声问道,“侯爷、夫人不在府上吗。”

      照理来说,早该派人过来询问些情况才对。

      难道是他已经回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大夫包扎的手没停:“公子说的什么话,侯爷不是在这儿吗。”

      昱朝第一位女侯爷、女司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阅露出疑惑的神色,还没来得及问,大夫轻轻拍拍他的膝盖:“公子躺下吧。”

      他听话地躺下,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脊梁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大夫赶紧扶稳他:“趴着也行,小腿放松。”

      床榻一共就这么点大,他背上和腿上伤势严重,一时间翻身有些费力。

      就在两个人左右为难的时候,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半搂着他,环过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翻过来。

      刚谈完事情的苏砚顺手从榻里抽出一块软枕,垫在兄长下巴处。

      里面塞了棉花,软软的,不会被硌得疼。

      苏阅被翻过来拎过去一遭,茫然地趴在榻上,全然不知苏砚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然后脚踝传来一阵寒冷的刺痛,苏阅立刻想抽回右腿,却被一只手握住脚后跟,死死桎梏在原地。

      包裹着冰块的布包贴在他脚踝红肿的地方,他撑着双手挣扎着从床上伏起上半身。

      “嘶——你在做什么。”

      苏阅侧躺着弓起身体,手握住了苏砚的手腕,此刻他双颊微红,说不准是疼的还是恼的。

      苏砚扫过那只手,抬了一下胳膊:“放手。”

      苏阅被她的语气寒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怔愣地看着她。

      苏砚不急不缓地指腹用力,捏红肿处附近的穴位,力道几乎穿透了骨髓。

      “唔——”

      苏阅疼得发抖,仰头露出脖子上的青筋,薄薄的汗液浸湿了内衫。

      几次最疼的穴位按压下来,后面的力道明显轻了。

      指腹的力度刚好,又不会碰到伤口,却一轻一重地叫人难受。

      冰块又刺激着脚踝,挣又挣脱不开,又疼又痒。

      苏阅由痛意转为难受,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太过失态,手死死抓紧身下的被褥,脸闷在软枕里,藏在黑发下的耳朵红得滴血。

      直到苏砚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大夫来处理。

      老大夫最后道:“公子今夜睡觉要侧着睡,每日早晚要换一次药才行。”

      “好。”回答的是苏砚,她站在水盆边洗手,十指纤长好看,指骨节处染着他的血,“药女会按时来。”

      苏阅把衣服拢好,脸色要比刚刚好一些了,按着床榻坐起来。

      他注视着苏砚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她不曾回头看过他,明明大家都在这间屋子里,偏偏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苏阅睫毛颤了颤:“我自己来就好。”

      苏砚没有搭话,也没有给去一个眼神,把刚刚为了敷药丢在床榻上的折扇拿走。

      苏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

      “我们……”

      苏砚停了一下,看着那只手,然后在苏阅的注视下,沉默着一点点扯下他的手。

      “放手。”

      苏阅眉头紧了一下,右手撑在床榻边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脱力牵扯到伤口,一张口便咳得不停。

      苏砚看他没摔在地上,收回迈开半步的腿。

      “你如今……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苏砚尾音略带嘲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隔着几步的距离,苏阅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透着烛火,她的眼睛平静得可怕,却又莫名其妙地叫他感到一丝悲伤。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从心底里,涌出了几分心虚。

      “可是父亲又做了什么?”

      屋子里忽地安静下来,连老大夫收拾箱子的声音都定住了。

      流雨和老大夫的视线同时落在苏砚身上,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苏阅与她对视,直到审视的目光叫他感到不适,才向后挪了挪位置。

      苏砚走过来,俯视地看着他,一抬手,被苏阅避开。

      但她很快用另一只手扣住兄长的手腕,先揉着他的右耳,接着绕后,手指伸进披散的头发里。

      指尖像揉着轻纱一样,穿过细细的发丝,触碰到伤口时,苏阅闭上眼睛,身体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方才他全身都在疼得厉害,一时间倒也忘了这一处不太起眼的伤口。

      苏砚脸色有些凝重:“秦先生,过来看一下。”

      “是,大人。”秦大夫翻出刚收拾好的物件,小跑着凑过来,“公子不要动,让我仔细瞧瞧。”

      苏砚抓着他的手腕,苏阅挣都挣不开,自然没有乱动的余地,几次挣扎下来,终于染上了几分愠怒。

      没过一会儿,秦大夫支支吾吾说话。

      “公子这脑袋似是被重物击打过……”秦大夫道,“应是离魂症。”

      “可有大碍?”

      “这不好说,属下再开些方子,配着养伤的药一起喝。”秦先生从箱子里翻出墨宝,“还要看后面有无头疼的迹象。”

      苏砚点头:“流雨,去记下方子。”

      流雨上前,将老大夫引出去:“先生随我来。”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苏阅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出来:“你抓够了没有。”

      苏砚松开手,看着哥哥全然忘却,没有一点负担的样子,倒是显得她对往事斤斤计较。

      “还记得什么,如今是哪一年。”

      苏砚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审视。

      方才老大夫的话苏阅也听到了,他退开两步,和苏砚保持一些距离,正襟危坐:“……我记得七日后是入木诗会。”

      “哪一届的诗会。”

      “入木诗会首次有陛下亲临。”

      苏砚看着他的表情,也没再问下去。

      苏阅的手略有些紧张地攥紧,脸色倒还算平静:“如何,我忘记得多吗。”

      对面的人突然俯身,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她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吐着看不见的信子,将他的轮廓从里到外舔舐了一遍。

      五年。

      他眉眼间有些疲惫,过度虚弱使他没什么精神。

      即使这样,也遮不住他优越的相貌,五官的轮廓是叫人照着模子刻都刻不出来的精致。

      也熟悉到她一闭眼,都能与记忆中的兄长完全重合。

      可如今的苏阅并不是当初的那个宁文侯府长公子,他失去了五年的记忆。

      也是,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主动回到京城找她求救。

      “这两日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苏砚小臂穿过他的腿弯,轻而易举将他抬上床。

      她真的不是那个小姑娘了。

      苏阅竟然有些习惯了她间接性地动手动脚:“你还没有回答我。”

      “睡吧。”

      苏砚吹灭烛火,火光熄灭时,她的眼底似乎掩藏着看不见的诡异。

      “明日我来接你。”

      眼看着她要离开,苏阅加重了声音:“不行,我现在就要见父亲。”

      苏砚轻笑了一声,表情却没有半分笑意。

      房门开了又合上,他因腿伤困在原地追不出去。

      苏阅在床上躺下,抱膝坐在原地。

      黑暗中只有零星几处蝉鸣,空落落的夜晚笼罩着他。

      好像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而且,有更加不祥的预感,在向他靠近。

      苏阅扯了扯薄薄的被子,将它盖过头顶,将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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