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你的小狐狸》谢无倦

42、止于何处？如何止？

　　在中国的学习经历成为北信诺记忆中让人难忘的事件。

　　不是因为北信诺在中国赢了多少场、输了多少场，而是北信诺在中国感知到围棋的根源和文化。

　　围棋对北信诺来说是竞技，是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她想赢、她怕输、她担心、她焦虑、她不知所措。

　　这俨然已经违背围棋本身存在的意义。

　　围棋应该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透过围棋见证宇宙间存在的真理、透过围棋看到事物兴衰灭亡的轨迹、透过围棋见证时光荏苒什么也没留下。

　　黑白，阴阳，无极而太极。

　　现世的人们可以抽离出黑白两色却在世界中找不到绝对的黑白。

　　炭是黑吗？

　　北信诺认真看过，漆黑的炭会反光，它具有另一种白，耀眼的白。

　　墨是黑吗？

　　滴在纸张上的黑色痕迹不能仅依靠自己而存在，需要有其他颜色对比。

　　就像围棋，黑子因为白子越发漆黑。

　　黑白又代表人们的是非、善恶和价值观。

　　一开始，人们以为世界上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和善恶。随着年岁增长，再怎么单纯的人都不会说这世界存在绝对的是非、对错和善恶。

　　事物是多面体，不是二维。

　　纵使如此，北信诺还是想追问：“有绝对的恶吗？”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林秀认真思考后给徒弟说出自己的答案，没有答案。纵使他多年游历，也没办法说不存在绝对的恶。

　　毕竟人性的黑暗无法相信。

　　存在绝对的恶，可有些恶人也只是可怜人。

　　“师傅，我好像明白你带我出来的目的。”

　　“什么目的？”

　　北信诺想了想，不为围棋所困，这句话是对围棋真实的爱和疯魔之后还能走出来。世间事，岂止围棋。不为情爱所困，不为万物所困。

　　对于不愿意离开家，北信诺明白是自己贪恋家的温度。不是说不可以享受，当然要享受、还要肆无忌惮去享受家的温度为。

　　在此之后，该做什么就要继续去做。

　　“不为围棋所困，应该说明白‘止’。”

　　止于何处？如何止？

　　这个话题是继续学习和精进的方向。

　　“你明白就好，明天就要回去了。去给家人和朋友们带些礼物。”

　　“嗯，我之前也买了一些。”北信诺在闲暇时和中国朋友一起逛棋院附近的旅游胜地，买了不少可以送人的小礼物。

　　看见什么能让她想起某位朋友或家人，她就会买下，回去后送给那位朋友。

　　“小诺，醒醒。快到机场了。”

　　北信诺醒来时，耳边是师傅的唤醒她的声音和飞机播报降落声音的混杂。她望向窗外，机场是来时熟悉的机场，马上就要到家了。

　　想念哥哥、奶奶和其他朋友们。

　　虽然一直都保持联系，但见不到人的感觉还是会让人倍加思念。

　　北信诺在接机口一眼就看到来接她的那些人。阿治和阿侑还有其他人的身高很难不让人注意。

　　“哥，好想你们。”北信诺跟在林秀身后，声音清脆而坚定。

　　“欢迎回家，我们也很想你。”小诺回来的时间还算早，可以准备一会去吃午饭。“林叔叔和我们一起回家吃午饭吧？”

　　“好，听小介安排。”

　　“太好了，我们先回家。轻织、阿治、大家都来吧。”好久没见到轻织和阿治，他们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阿治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轻织肤色更深，逐渐走向健康小麦色，真好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计划，大家也提前准备好了。”北信介提前预知妹妹的安排，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太好了，我可以今天就把大家的礼物亲手交给大家。”

　　“小诺，有什么礼物？”角名轻织兴奋地跑向北信诺，给北信诺一个用力而持久的拥抱。她早就憋不住了。

　　“每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一会给你们看看。”北信诺示意自己的箱子里装得全都是宝贝，轻织一开口就让北信诺倍感熟悉和舒服，她还是这样。

　　“欢迎回来。”公冶明尔特意请假来机场迎接北信诺，这是角名轻织的建议。

　　‘小诺心思细腻，在外面肯定会想我们是不是会变心之类的话，我们一起去机场接她回来，这样她就不会难过或者多想了。’

　　轻织总是很能照顾别人、为别人考虑。

　　“公冶和妹妹都有礼物。”

　　“谢谢你，你还给明星带礼物。”不仅是轻织，小诺也是如此。

　　总是为别人着想，那么善良。

　　“走吧，先回家吃饭。”北信介拖着妹妹的箱子走在前面，不能再这样说下去。

　　北信诺特意放慢脚步走在宫治身边。

　　“欢迎回家。”宫治接过北信诺的双肩包，还好双肩包不算沉。

　　北信诺现在完全明白自己会沉沦于宫治的原因。一开始她很喜欢宫治和宮侑家中温暖、和谐的氛围，父母完全将孩子看作是成熟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父母也会选择尊重孩子们。后来北信诺喜欢宫治对自己的维护，行为虽稚嫩却饱含心意。

　　北信诺知道自己，‘她啊，永远臣服于强大的温柔。’

　　身边的家人、朋友和阿治都有这份强大的温柔，北信诺也在努力学习这份强大的温柔。

　　“阿治，我一直很想你。”不必弯弯绕绕，北信诺一句话完全击中宫治的心脏。

　　“我也很想你。”面对北信诺的坦诚，宫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我也很想你之类的话语。

　　北信诺望着宫治笑了笑，没再多说。

　　刚才，她看见被吓到的阿治。阿治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角名轻织随即放慢脚步陪在北信诺身边，北信诺的直接让她很欣慰，总算是学到该学的东西。她不用再担心小诺和阿治的相处。

　　“多谢款待。”林秀特意向北奶奶表示感谢。

　　老一辈的人总是这么热情、仁爱，林秀总会时不时亲近老人。在他隐居和云游的日子，他会特意陪陪老人。

　　这些老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林秀会陪着他们干活、吃饭、喝茶，经历这些老人的日常。提前感知他未来的生活。

　　有的老人很平静、温柔，有的老人暴躁、好动，林秀都当他们是一样的、无差别。

　　分别心，不会对这些人展示。

　　小诺的奶奶显然是平静、温柔的老人。林秀很好奇，老去后怎么才会变成平静、温柔的模样。

　　多的是人在老去后变成让人憎恶的模样，子女不待见、周围的人不待见，没人待见。

　　或许，可以和北奶奶聊聊这个话题。

　　“应该是我们感谢您对小诺的培养，一直以来都知道小诺有您教导，却从未能在家里招待您以表达我们的感谢。”

　　“北奶奶不用这么客气，我一直当小诺是家人。家人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谢谢。您一直在审视我，我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吗？”北奶奶早已感受到林秀打量的眼神，她不喜欢别人的打量和审视。

　　北奶奶很好奇，小诺的师傅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抱歉一直看着您，您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都很好。反倒是都很好让我很好奇为什么会这么好。”

　　“听起来像是在绕圈，但我却能听得明报。中国的《论语》中有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是按照这份古老的智慧践行自己的生活。”北奶奶平时也很喜欢看书，和孩子们阅览群书不同的是，她现在喜欢一本书读很多很多遍。

　　《论语》，百遍是有了。

　　“您做到的不止如此。您不仅克制自己不喜欢的，还将自己喜欢的给了别人。”

　　温暖、包容、理解，众人都喜欢。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可能是喜欢和您聊天。”

　　“这么看您也是有爱玩天性的人，这点和小诺很像。”

　　“这点我们师徒确实是一致。”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诺和他可谓兴趣一致，趣味相投。

　　当初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决定收小诺为徒，并且到目前为止小诺还是他唯一的弟子。

　　“小诺身边能有您这位师傅，我很放心。”

　　“被说这样的话，那孩子听到会很感伤、难过。”小诺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总会心思格外细腻。

　　林秀甚至很担心那孩子想到奶奶的年龄会不会偷偷掉眼泪。

　　“越来越确定我刚才说的话了。”

　　北信诺从客厅看着在聊天的师傅和奶奶露出由衷的笑容，她会试着打开自己的心量，总有一天她可以看见奶奶和妈妈、爸爸也这样聊天，而那天她也可以再次露出由衷的微笑。

　　“这是给公冶和妹妹的礼物。”

　　给公冶的礼物是一副画，画面中有穿红色斗篷的小人走在一条很幽深的路上，路的前面有房子和太阳。画面从上到下由阴暗逐渐变得明媚。

　　给公冶妹妹的礼物是故宫买的文创，都是北信诺特意挑选的精品。

　　“这是给轻织的礼物。”

　　角名轻织的礼物是一条项链，据卖家说坠子是和田玉，中国名玉。项链的坠子是典型的平安扣和弥勒佛，都具有很好的寓意。

　　北信诺给所有人都送去礼物，每个人的礼物都有些微差别，都是独特的礼物。当初挑选礼物时，北信诺秉持着看见这个东西脑海中如果能蹦出来某个人，那这个礼物就属于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