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竹丌

34、第 34 章

　　“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吗？”柏阳看着对面目光不善的少女，伸手在照片上敲了敲，“你应该记得汤雅吧，初中和你是同班同学。这是汤雅出事那天警方拍摄的照片。”柏阳又敲了敲日记本，“照片里的字迹，和你的很像。”
　　“柏警官欲有所指，到底想说什么？”谷妤薇欠身离开沙发背，将手放在了膝盖上，低头打量着照片和日记本，“对了，汤雅到底出什么事了？当年也只是听到些传言。”少女拿起日记本，一页一页的翻着。
　　柏阳顿了顿，“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我之所以先来找你，不过是想听你亲口说，当年汤雅的案子，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警察办事不都讲证据吗？柏警官这是在怀疑我？”谷妤薇把日记本丢在茶几上，指了指照片，“那的确是我写的，不过是很寻常的校园欺凌罢了，我不想惹事，所以当时就给她写了。怎么，校园欺凌的话，我是受害者，柏警官不应该为我讨个说法吗？光凭这张照片，柏警官将三四年前的案子翻出来，是想干什么？”少女笑着。
　　柏阳闻言脸色冷了下来，这也正是他料到的，“你很聪明，也很能言善辩。”柏阳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日记本上，伸手拿了起来，“可你别忘了，警方可以根据笔迹来推断这本日记开始写的真正时间，汤雅的案子不说，那么在谷涛的案子上，你就完全有把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
　　“这本日记，很大一部分都是杜撰的吧，而且……”柏杨翻开日记，“也并不是从你六年级开始记录的吧。只要证明这一点，谷涛的案子，就有很大的可能全部推翻。”柏阳静静的看着少女，凌厉的眸子就似在看一只猎物。
　　少女的目光黯了一秒，随即冷笑道，“柏警官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直接拿去鉴定？还是说，你也觉得，谷涛根本不会站在你那一边？所以，你并没有把握，不是吗？”
　　柏阳握着日记本的手紧了紧，在他来之前，的确去找过谷涛，也正如谷妤薇说的，柏阳将谷涛案子的疑点都跟他说了一遍，本来以为谷涛会有所反应，哪想到他出乎意料的平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谷涛早就知道了，他也的确什么都没对谷妤薇做。
　　那究竟会是什么事？让谷涛不惜认罪。
　　“秦晴对你很好。”柏阳突然转移了话题，少女顿了顿，目光沉下，柏阳继续说，“所以，我不想你做错事，到时候伤的，只会的对你好的人的心。”柏阳站起来，收回照片和日记本，“话我就说到这，谷涛的案子，你想清楚，他纵然对你不好，但罪不至此，等他出狱后，你有想过他该怎么生活吗？到那时，他都六七十了。”
　　柏阳离开了，带着来时所有的疑问。
　　谷妤薇坐在沙发上，目光久久的停在刚才放着日记本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少女才从沙发上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推开，秦晴正埋头写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秦晴放下笔，来到谷妤薇身前，“聊完了？”秦晴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少女点了点头，“聊完了，柏警官走了。没什么事，他说那个人想见我，我不想见他，所以没有答应。”
　　秦晴手中的动作停了停，目光又柔了几分，欠身将少女揽进了怀，“小薇不想见就不去了，我会跟柏阳说的，以后这件事他不会来找你了。”
　　少女抱住了秦晴的腰，点了点头。她不怕柏阳会把那些事告诉秦晴，因为柏阳压根就不会告诉她。少女紧了紧秦晴的腰，“秦老师，你瘦了，抱得都有些硌手了。”
　　秦晴的身体僵住了，她沉默了一阵，苦涩的松开了少女，“让小薇不舒服了，以后秦老师少抱。”秦晴笑着在少女的鼻梁上挂了一下，满眼都是宠溺。
　　少女却上前再次抱住了秦晴，“没有不舒服，我想一直抱着秦老师，秦老师，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傻。”秦晴抚摸着少女的背。
　　空气安静了下来，良久，少女才开口，“秦老师，我们去医院吧。”
　　秦晴的手停在了半空，直到反复在口中确认少女刚才的话，才将双手垂了下来。秦晴闭起眼睛，忍下夺眶而出的泪水。是啊，连柏阳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何况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呢？
　　“秦老师。”少女松开了秦晴的腰，“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秦老师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少女的眸中坠满了泪，流满了脸颊。
　　秦晴伸手擦去了少女眼底的泪，动作轻柔，她说，“小薇，这件事，秦老师想自己做主。”
　　她不想最后的日子只有灰白色的病房，她不想像母亲当年那样。
　　少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头低了下来。秦晴叹了一口气，伸手捧起了少女的脸，拇指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粉唇。
　　出乎意料的吻落在了少女的唇上，宛若蜻蜓点水，浅尝截止，等少女反应过来时，秦晴已经将少女再次揽入了怀，“就一次，就让秦老师任性一次好不好小薇？”
　　谷妤薇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良久才出声，“好……”
　　·
　　十一月，临祈县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早的一场雪。秦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更加畏寒，很多时候都感到头痛欲裂。立冬那天，是孟媛霜出国的最后一个星期，她接到了谷妤薇的电话。
　　少女裹着羽绒服，平静的脸上只有被动得微红的寒意。见面的地方在面对一中教学楼的一处居民楼顶楼。谷妤薇来的很早，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孟媛霜到的时候她才从楼台边起来。
　　四目对视，留给两人的，只有时光匆匆。
　　孟媛霜走近谷妤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出来见这个人，明明这个人是伤害自己最深的人，是自己的姐姐，她应该恨她吧。孟媛霜是这样想的，可她好像做不到，或许，只是想最后再见一面她吧，以后，出国，就再也不会见了。
　　谷妤薇等着走近的少女，直到少女停下了步子，她才开口，“恨吗？”
　　少女沉默，这个问题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谷妤薇上前，目光沉静，她说：“恨我吧。”少女依然沉默着。谷妤薇看着少女，一步步的退到边角。少女的反应有了变化，她上前两步，“你干什么！”
　　谷妤薇没有停下，仍往后退着，下面，是车水马龙，也是万丈深渊，没有光，只有黑暗。“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吧。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两步，还有两步，我就能永远消失。”
　　少女的神情惶然，她震惊看着谷妤薇，宛若在看一个怪物，少女跑上前，想要抓住谷妤薇的衣领，手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谷妤薇笑了，“看吧，你心底，到底是想让我消失的，不是吗？”
　　少女紧紧的抿着唇，看向谷妤薇。谷妤薇又退了一步，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动手，动手啊！推我一下，你就永远不用烦恼了，推了，你就再也不会受折磨了。”少女的眼睛睁了又睁，看着谷妤薇身后的高楼，上前扯住了谷妤薇的衣领，“你他妈要死给我死远点！”
　　平整的衣领被少女抓出了一个拳印，少女看着倒地大笑的谷妤薇，从地上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谷妤薇笑着，近若痴狂。
　　孟媛霜看着谷妤薇，目光再次恢复平静冷漠，“我不恨你，但不代表我原谅你。”孟媛霜说完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步子却停在了半路，她低着声音，“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少女紧抿着唇，消失在了楼顶。
　　楼顶的风在呼啸，一片片的雪花落了下来，飘在谷妤薇的头上、身上，化开。谷妤薇双手抱膝，目光略过建筑落在了那个楼顶，那个一切结束的楼顶。谷妤薇抿着唇，将头紧紧的埋在了膝间，双肩颤抖。
　　·
　　眼前的世界不知从何时起没了颜色，黑暗让人生惧。秦晴躺在谷妤薇的怀里，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脸庞，试图记起少女的面貌。谷妤薇揽着秦晴，伸手握住了秦晴的手，“秦老师，对不起……”
　　“傻瓜，这是我自己选的，小薇你知道吗？能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秦晴笑着，浅浅的，病重的人双颊凹陷，不再如初见，却依然让少女移不开眼。
　　“不，不是这样的。”少女咬着唇，颤抖的摇头。
　　“小薇，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不好？”秦晴握紧了少女的手。“忘了我，去考大学，好好的走你该走的路，答应我……”
　　房间内冰凉一片，带去了少女最后的一片温暖，让她的世界再也没有了光。少女紧紧的咬着唇，唇被咬破，流出了苦涩的血，少女抱着秦晴的身体，一直抱着。
　　直到突然的踹门声响起，才将这一切终结。身穿警服的人将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拉开了那曾经的温暖，少女挣扎着，嘶喊着，却无能为力，少女最后的画面，都停在了那个探在秦晴脖间后无声摇头的警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