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嘉年》斫绿桂

6、自习

　　上午情绪变化太大，中午宿舍又十分安静，林彦景吃完午饭就一觉睡到傍晚。
　　可能是睡意使得大脑活动变得迟钝，醒来之后，林彦景觉得，上午那种恐慌感轻了很多。
　　林彦景摸到手机解锁，打开□□，看见消息页面多了一个会话窗口。
　　强光刺得她皱眉眯眼，她倒扣手机坐起身，缓了一会儿，又觉得口干舌燥，头脑昏昏沉沉。
　　这一天实在睡太久了，傍晚六点多，平时这个点,林彦景的能量值都消耗七八成了，今天却精神百倍。
　　她喝了一大杯水，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准备回教室自习。
　　走到银杏树下的时候，林彦景放慢脚步抬头，看二楼那个护栏，那天，李嘉年是不是就站在那里来着？
　　对，就是那个位置……但是衣服怎么好像不一样？
　　林彦景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回忆。此时此刻，李嘉年又站在那里了。
　　这次夜幕完全降临，只有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他的脸色似乎也柔和很多，不再那么凶巴巴、也完全没有无理取闹的气质。
　　林彦景上楼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走廊上的风吹得哆嗦一下。
　　李嘉年看着她笑，“这个地方是你的毒圈吗？怎么你站在这里就显得那么……憨？”
　　林彦景今天怎么看他怎么顺眼，也不和他计较。
　　“来干嘛啊？”
　　“我猜你会来上自习。”
　　这个人答非所问的样子——为什么也有点顺眼？林彦景一点都不想怼他，反而很受用。
　　他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还有这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都令人心旷神怡。
　　很神奇的，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寥寥两次见面，两个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虽然远没有到倾盖如故、相见恨晚的程度，但是他们站在对方身边，已经没有正常认识一周的人会表现出来的拘谨，反而有一种相识已久的自然和放松。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吴延、也可能是因为食堂的那段对话，这些信息让他们跳过了很多的需要循序渐进的场景，一下子拖动进度条，也加持了这份关系的黏性。
　　林彦景实话实说，“睡醒了，就来自习，那你呢？”
　　“我没什么事做，乱逛，顺便走到这里了。”李嘉年张口就来，乱说乱答。
　　林彦景又不是傻的，听得出他在扯皮，“顺便？同学，你是几班的呀？”
　　这句话一出口，林彦景才发觉，自己连他是几班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是高二年级。
　　“四楼，十七班。”
　　“那我可没听说，谁顺便能从四楼顺到二楼尽头的。”
　　“我来看银杏树。”
　　“这么晚，最多看得清树影吧？”林彦景也走到护栏前，朝下面看。
　　灯光洒在银杏树的枝叶上，光线停成一道斜线，分割出亮暗两边。
　　“有灯啊。”
　　“可是灯下黑啊。”林彦景一句还一句，丝毫不饶他。
　　“你真是……”李嘉年又笑，“快进去上自习吧，我站一会儿就走。”
　　“拜拜。”林彦景走进教室，坐下后把手机塞进柜子里，抽出英语练习册开始做，又抬头看，李嘉年已经走了。
　　林彦景觉得今天写作业特别顺畅，效率也很高，往常晚自习一定会出现的疲倦感，今天也没有光顾。
　　她越写越精神，越想越兴奋，不由得在心里琢磨：要是每天都能在白天睡四个多小时就好了。
　　下一秒，她又清醒过来，白天睡四个多小时就是名副其实的白日梦。
　　写完英语练习册，林彦景准备换一本，她看了看走廊尽头，发觉过来，李嘉年早已经不在那里，暗暗骂自己走神。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刚过，还早，于是又放下手机，闷头写数学题了。
　　果然，只要和数学相处，时间总是紧张又短暂，等她写完一章、对完答案、修改完，就十点半了。
　　林彦景拿起水杯和手机，去走廊装水。
　　图南楼的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型饮水机，设置了三个开水口和四个开水口，林彦景刷卡接好温水之后，把水杯放在台面上，在原地站了站，蹬蹬腿活动筋骨。
　　没动两下，她又停住了，打开手机，准备翻开□□，就看到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李嘉年：几点走？
　　林彦景回他：怎么了？
　　那边不回，林彦景又发：十一点半吧。
　　“这么晚？这是周末，学这么久干嘛？”
　　“……白天睡太久了。”
　　“嗯嗯。”
　　林彦景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也不细想，拿起水杯走回教室。
　　走进教室的时候，一位同学拿着手机往外走，另一外同学也在收拾东西了。
　　那位同学边收拾课桌边跟她说话：“副班，我先回宿舍了，等下你关下灯和门吧。”
　　“好，拜拜，早点休息。”林彦景冲他挥手。
　　教室里就剩下林彦景一个人，连其他人翻书写字的声音都没了，她又找出新的练习来写。
　　良久，林彦景合上书，盖上笔，听到外面传来其他教室关门的声音，觉得该回去了，才伸了伸懒腰，然后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二十多了。
　　她喝光杯子里的水，先去关了靠外的大窗户，又锁上后门，然后关掉所有的灯，拉起前门把手准备锁门。
　　一转身，后面一个人影，吓得她轻呼一声，本来积攒出来的一点困意又被打散了，还好走廊灯二十四小时不灭，不然她得在这里上演午夜尖叫。
　　“李嘉年，你人在这不能出声吗？”有刚刚点被吓毛，林彦景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李嘉年第一次亲耳听到林彦景喊他的名字，觉得新鲜，这名字被她叫出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一样？
　　停了两秒，他才说：“我正准备叫你呢，你先叫出声了，叫我说什么？而且这不是有灯吗？林彦景同学。”
　　这边，林彦景也在心里打鼓：为什么他喊我名字，会感觉这么不寻常呢？
　　两个一直以来都“你你我我”称呼对方以及反指自称的人，忽然听到彼此指名道姓地呼唤，这时候都在心里冒泡。
　　不知是谁先迈了步子，两个人并肩下了楼梯。
　　楼梯很宽，这两人偏要走在中间，倒叫其他人不好往两侧挤。
　　所幸十一点半已过，整栋教学楼的人都不多了，此时此刻就他们两个人占着楼道。
　　路上，两个人话突然又疏了。林彦景先开口：“你怎么没有先走。”
　　“无聊，而且不困。”李嘉年应道。
　　“那你在四楼写作业吗？”林彦景又问。
　　“不是，我在教室看电影，用黑板上的智慧屏。”
　　“……”林彦景无语，觉得自己问得很死板。
　　走着走着，男生宿舍到了，林彦景和李嘉年说拜拜。
　　他却不应。
　　“你宿舍到了。”林彦景以为他在发呆没看到，伸手指了指。
　　“送你回去，我等下走过来。”李嘉年推她往前走。
　　“就几步了，不用，等下十二点应该会锁大门吧？”
　　“那就走快点，不会迟到，我进得去。”李嘉年不推她了，但依旧往前走。
　　“好吧。”
　　到女生宿舍门口，林彦景上台阶，李嘉年说了早点睡就转头走了。
　　林彦景进了大门，又回头，透过玻璃门看着他的背影移动，直到被旁边的树完全挡掉。
　　回宿舍后，林彦景洗漱完就准备锁门睡觉。
　　躺在床上之后，林彦景又打开手机□□，点开李嘉年的会话框。
　　十二点已过，她发送了新的一天的第一条消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