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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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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欢迎光临!”
便利店门口处的机械女声响起,自动玻璃门不急不缓地打开。
“呼——呼——!”
店外的风声雨声随着门开短暂地喧嚣了几秒,很快又被合上的玻璃门隔绝在外。
“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进来的两位顾客拍了拍袖上的雨滴,其中一位女生不由感叹一句。
11月入冬后A市的气温一路走低,这两天的气温更是维持在零负几度。
“冷就算了,还下雨夹雪。”她旁边的男生搓搓手附和道。
便利店不大,进门就是并列的几个货架和冰柜。店里开了空调温度比室外要高,同热风一并吹来,让人精神舒展的还有空气里那股诱人的香味。
是烤肠!
两名饥饿的大学生不约而同地往收银台方向看去。
“呲啦呲啦!”
裹着肠衣的热狗肠躺在全自动烤肠机上,高温的炙烤让它的表面挥发出油脂更显色泽诱人,一阵阵的香味就由此而来。
两人视线一动,看见烤肠机旁边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卫衣的清瘦少年,他双手插兜气质散漫,顶光灯下他的皮肤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白纸。
林岐站在收银台前正在思考“这肠是什么时候开烤的”、“现在能吃了吗”,听见门口的动静后下意识地就往那边瞥了眼。
三人对视,林岐不经意地扫过门口两人紧挽着的手臂,淡淡道:“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两人反应慢了半拍,忙不迭道:“哦哦,没有没有,谢谢。”
他们心想:原来是店员。
大学生就是有礼貌。
打过招呼,林岐的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又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
屏幕上显示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距离他下班只有半个小时。
他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是他来上班的第三天,这上完今天的班这周就可以休息了。
林岐是学生兼职,白天有课走不开,所以他的上班排期是每周的周一周三周四的夜班,上班时间是每晚六点到十一点,工资按周结算。
虽然校内兼职工资少得可怜,但林岐目前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兼职了。
这份工作也是他找了一个星期才找到的。其他的校内兼职比这里的工资更低,待遇也没这好。
这学期的奖学金名额没拿到,现在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林岐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
他不是班干部,也不擅长和辅导员打好关系,每次奖学金他都会申请,但能不能拿到就看运气了。
“您好……麻烦帮我结一下帐。”
不多时,刚刚进来的那个男生独自走到收银台,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几样东西递过来,说话的语气带着可疑的心虚。
嗯?
林岐回神,直觉奇怪,放下手机,抬眼暗自打量着男生。
一眼看过去,对方面色微红,眼神闪躲,嘴唇抿得很紧,看样子很紧张。
林岐又谨慎地看了眼对方的外套,修身款羽绒服的口袋目测很扁,应该没藏什么东西。
再往下看,他双手搭在裤边,手指用力掐着裤子,手心很空,也不像手里拿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
如果没偷东西,他在紧张什么?
林岐先收起疑心,一手拿扫描器,一手又拿起收银台上的商品扫码。
“哔!”
薯片,6块。
“哔!”
饼干,10块。
“哔!”
避/孕/套…
“?!”
林岐目光一顿,拿着手里的小方盒子瞬间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你这么鬼鬼祟祟的。
“好了吗?好了吗?”
男生有些焦急地催促着,同时回头看了眼,他女朋友还在冰柜前看手机,没注意他这边。
林岐作为没接触过这些的清纯少男,此时内心也有些尴尬,但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现,麻利地把东西扫完装进袋子里:“好了,这边扫码。”
男生动作依旧迅速,付完钱接过袋子,把小方盒往兜里一揣,礼貌笑笑:“谢了兄弟。”
“…不用谢。”
我只是在做一个收银员该做的事。
目送这对小情侣你侬我侬地离开,林岐心里有那么亿点点的落差感。别人要去花前月下,而我独守空店,不对,也不是独守,他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林岐偏头,同时用鞋踢了踢旁边的凳子,“店长,你坐一小时了,换我坐坐。”
店里还有别的塑料凳,不过都堆在店门口处,他懒得去拿。
“等等!正到关键时刻!马上了马上了!”
店长李亮是个四十来岁的魁梧青年,虽是老板但没什么架子,成天和店员打成一片。
现在他正坐在椅子上,在他左边站着的是林岐的另一位同事,阿易。两人都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在峡谷里驰骋着。
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哎我草!”
李亮突然低骂一声显然被气的不轻,按屏幕的力度之大恨不得把直面屏按穿变成折叠手机,他开麦质问:“射手你特么个0-8的战绩怎么好意思抢我红啊?!”
阿易在复活倒计时的空隙里摸了把脸,此时他的心比外面下的大雨还要冰冷,他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辅助狗都不玩。”
店长又菜又爱玩,把把抢打野。他身为员工不敢怒不敢言,连输三把让他美美王者上星耀。
天杀的,本来上夜班就烦。
阿易叹着气,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脖子,拖长了音对林岐道:“林岐~烤肠熟了没?给我来一根~”
林岐串了根肠递给他,顺便给自己也串了根。
偶尔吃个烤肠零食什么的没关系,这是李亮默认的员工福利。
“还是岐岐对我好,爱你,么么。”
阿易接过烤肠,语气矫揉造作完全不顾林岐的死活。
林岐对此充耳不闻。
和阿易搭档三天,他对阿易这种时不时嗲一下的说话方式已经产生了很高的免疫力。
“defeat!”
李亮和阿易的手机里同时传出水晶裂开的声音,李亮深呼吸闭了闭眼,站起身颇为咬牙切齿道:“举报,我要举报你们九个!”
见李亮起身,林岐默默地坐到椅子上。
“王哥,”阿易走到收银台边,斜靠在台子上扬着眉,语气潇洒中带着释然,“怎么能举报我们九个呢?我们是游戏好友不能举报,要举报你只能举报八个。”
他串了根烤肠递给李亮,“哥,你别愁眉苦脸的了,我心疼。来,吃了这个肠,想赢的话我们下班再战!不过答应我,下次不要和我抢野位了,好么?”
“……”
李亮神色复杂地接过烤肠,他被阿易嘴里的“我心疼”三字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禁就道:“阿易,不是我说你,你个大男人怎么讲话这么……这么没有阳刚之气?”
阿易不在意地笑笑,摇了摇食指,“王哥你对阳刚的定义太主观了。再说,谁规定男生就不能撒娇的?我女朋友就很喜欢我这样啊!”
王哥长叹一声:“不懂你们小年轻。”
他转身往门外看了眼,透过玻璃门能清晰看到雨水被风吹拉成线飘落在昏黄的路灯下,但雨势相对十分钟前已经有变小之势。
李亮道:“希望这雨在我下班的时候就能停。”
阿易:“臣附议。”
他随意地看了眼手机,喜道:“还有7分钟就下班了!”
林岐昨晚失眠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这会儿已经有点困了,他揉揉眼睛失望道:“还有七分钟?”
阿易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很快啦,明天周六你可以在宿舍睡到中午再起。”
希望是吧,林岐低头打了个哈欠。
不过说实在的,因为某个室友的关系他一点也不想在宿舍多待。
“您好,欢迎光临!”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店里来了新顾客。
林岐习惯性地看过去,进来的顾客是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身形颀长,头上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比较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只露出一截下巴。
那男生一进来就背过身在冰柜前选饮料,林岐也自然地收回视线。
“我是喜欢喝冰红茶还是喜欢喝冰糖雪梨?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喜欢喝冰镇的矿泉水。”
“问为什么?嗯……也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不太爱吃甜食啊,饮料也不喜欢。”
“靠,‘半夜来便利店买矿泉水是有病吧’,这位网友你怎么骂人呢?而且我可不是专门来买矿泉水的,我准备出门玩突然口渴了,又正好路过这家店,就进来逛逛。”
张明彦半举着手机,眼神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上的弹出的一条条留言,正在和网友斗智斗勇。
如果站在他旁边就能发现,他是在直播,直播镜头是后置镜头,对着冰柜拍。
但现在他身边没有人,又背对着收银台,阿易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奇怪道:“那人从进门起就在自言自语什么?大半夜的,有点吓人啊。”
李亮一秒严肃:“你故意的吧,停车场那边没路灯等会儿我不敢走了。”
阿易:“真没有啊哥,我就是最近看多了社会新闻,什么精神病人大闹超市……”
“闭嘴吧你!”李亮剜了他一眼,言之凿凿:“这可是在A市理工大学!我相信这群大学生的素质。”
“是吗?可最近大学生不是压力太大了,流行发疯文学?”
“……”
李亮常年泡健身房,身材高大往那站和一堵墙似的,但不知道年纪大了还是怎么,总是容易多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李亮有点信了阿易的鬼话,咽了咽口水:“不会吧?”
林岐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解释道:“那个人应该只是在打电话和谁聊天。”
“……噗!”
阿易憋不住笑了。
李亮眯起眼睛,老当益壮,身形迅猛地对阿易使出一招“锁喉”。
阿易挣扎着:“王哥,哈哈哈……对不起跟你打游戏压力太大了,我一怒之下就想着吓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李亮:“?”
解释得很好,不如不解释。
林岐懒理这两幼稚鬼的打闹,看了眼手机。
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八分。
这个顾客买完单他就能下班了。
这么想着,林岐迫不及待地从凳子上起来站到收银台边上。
“行了,今天的夜聊就到这,我朋友要来接我了。”
张明彦拿着矿泉水,回复完李时刚给他发的的消息,打算下播。
他转身往收银台方向走,手机镜头往这边不小心带了下,林岐在看电脑没注意他这边,但张明彦很快注意到拍到路人了,立马把镜头往下压。
奈何网友的眼睛太尖,直播间里留言的速度突然猛增。
[我草?刚刚闪过去一个什么?]
[一个帅哥,一个大帅哥!我看见了两只眼都看见了!]
[我去什么帅哥?我就喝口水的功夫主播露脸了?]
………
张明彦道:“什么露脸,我不敢露,怕帅晕你们。”
网友完全不信。
[不可能,你写歌那么好听,要是还有高颜值……那也太不公平了!]
[我见过主播,可以证明主播就是河童。]
[阿彦,有些事骗骗自己得了,别来骗兄弟。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才华!颜值的话,你应该都没刚刚那个路人小哥帅。]
……?
“挂了不聊了。”
他果断下播。
再播能被网友气死。
他走到收银台边,把矿泉水和薄荷糖放到台上,手指点开付款码。
林岐垂眸拿过水瓶,握住瓶身的指骨纤长,手背上青色血管格外显眼。
张明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手往上爬,在对方白皙的脖颈间停留半秒,然后才探上对方的脸庞。
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眼,但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稍显淡漠的下垂眼。
眼睫毛好长……还有点面熟?
张明彦暗想。
“一共十块,这边扫……”林岐抬头道。
话还没说完,张明彦俊朗的面孔就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里。
“!!”
两人的目光同时一滞。
林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原本想放下扫描器,但此时却倏地握紧了。
怎么会遇到他……
一瞬间那些落灰的记忆又重新浮现,透过眼前人,他仿佛看到15岁时青涩的自己。
那是一场被时光打上了美好滤镜却疾疾无终的暗恋。
张,明,彦。
林岐在心底默念这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没想到打个照面还能轻易地认出对方。
张明彦和少年时期相比变化不大,只是个子高了一些,长相几乎没变。
片刻,林岐控制住情绪,先移开了目光。
但心里忍不住想,张明彦,也认出他了吗?
“……哦,好的。”
张明彦短暂地失神后眨眨眼睛,扫了付款码,看向林岐,略迟疑着开口:“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岂止是见过?
林岐心里刚萌生的一点期待迅速破灭了,自嘲地想:果然记不清了,过去这么久了,张明彦应该都不记得初中时还有自己这号人吧。
也好,反正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如果张明彦认出他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林岐没有再看他,不动声色地将两样东西装进购物袋里,语气平常:“没有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