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章五十—广寒心事 ...
-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她，饶是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起来。替空青将衣衫拢好，我自己回了偏殿，还不忘关上书房暗门，又叮嘱她一声莫要进来。说起来，这酒意虽散了，我脸上却仍是红的不行。
都怪……司音那些破书。
在榻上打坐，眼瞧着天便要亮了，我却也失了困意。翻看须弥戒指，那些傀儡仍在，而两枚红豆大小的血玉被我握在手里。说来……空青与了我不少礼物，我却从未送过她什么。就那凤钗，还阴错阳差归了偃玉司音，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血玉的煞气已被我吸收，与她应是再无影响。想着做些什么与她，再加上这半数的傀儡，做大婚的礼物倒是妥帖，既浪漫，又合用。思来想去却觉得做什么都不够别致，我便又把这东西收起来。天明便出门转转，说来，我也好久没回姻缘殿，见我那便宜阿爹了。
打坐恢复着身上的伤口，好了七七八八，我才起身抻了抻筋骨。而迈步出去，空青却已然坐在那桌前正看着书，想来定是一夜未合眼。
“欢儿睡的可好？”见我出来，她便放下书卷，笑着问我。
“马马虎虎……”我却是不敢看她那眸子，只偏过头，随意抓了本书，翻了两页。
“欢儿……”书却被她抽走，掉了个方向，“拿倒了。”
我看看那书，又看看她，不想说话。
“还是欢儿这般聪慧，倒看，也能如流？”那唇角带着浅笑，空青走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额头，“酒可醒了？”
哼，早就醒了。
我换了个方向，仍不看她，那书也被我放下。
“欢儿闹起这别扭来，倒也可爱的紧……”手却被她握住，带着我，落入她怀里，“你因那桃花酿而醉，我却是因你而醉，说来，也不该笑话你的。”
这一句，我耳根便红了。
“你……一夜未合眼吗？”我靠在她怀里，闷声问，仍不敢与她对视。
“嗯，睡不着，便看书了。”她轻轻环着我，又抚着我的发 。
“你又为何……睡不着？”我抬了抬头，鼻尖却恰好贴在她颈脖处，小心的呼吸，生怕又叫她误会。
“我怕，那睡梦中遇到你，又缠着我闹个不停，我可……抵挡不住。”她却低头看我，那眼里的笑意明显。又轻轻吻在我脸颊上，一如梦里那般轻柔。
我脸红想推开她，可她却箍的紧，“欢儿……让我抱抱……”
我便不再乱动。
说来奇怪，我本是不困的，可每每在她怀里，那眼皮子却沉，只想沉沉睡去。若不是是她掐诀念咒暗算于我，怪只怪……她身上这香气太好闻，也不怪我一开始想讨来方子做那安神香。确有……安神的功效。
“欢儿可还乏着？再歇息会儿可好？” 空青在我耳边轻声问。
“不嘛……我要回月宫……找月老……”我那思绪飘离，回答的断断续续。而头靠在空青肩上，身上的重量也压着她。好在她是仙，非肉体凡胎。不然这般纤细的骨骼，定是抱不住我的。
“不忙，你放心歇息，一会儿我便带你回去，可好？”她抱起我，轻轻放在榻上，又和衣躺在我身侧，轻轻搂着我，“就当……是陪我？”
“嗯……”陪她的话……那倒是可以。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说来在成渊谷若已有三月，我这期间担惊受怕却是未曾合眼，倒真是累极。明明自己睡不安稳，可空青在我身侧，我却睡的极好。再睁眼时，日头已要落下。我却是……睡了一天了。
抬头对上空青的眸子，那万般柔情浓得化不开，仿佛我是什么宝物似的。
“你为何这般瞧着我……”我脸一红，往锦被里缩了缩，遮住半张脸，只露了眼睛。
“瞧你……好看。”她伸手轻轻拉下我这被子，又摸了摸我的脸，“还不快起？再迟，就回不得月宫了。”
啊对，差点把这事忘了。
我起了身，空青替我理了衣服，又帮我束了发，铜镜里便又是那俊俏的小仙君。昆仑众人皆知我与空青的婚事，我俩倒是可以并肩而行了。从天墉城出来一路回那月宫，却见人群熙攘，这倒是新鲜了。
“月宫……何时这般热闹了？”我问空青。
“你入成渊这段时间，月老差人报了祖母，说将姻缘殿翻整扩容，已备后用，祖母应了。这些人，便是来休憩宫殿的。”空青答道。
“这倒是怪了，我记得姻缘殿里空位不少啊……”我回忆了下之前空荡荡的大殿，“这才不过多久光景，凡间便人数暴增，装不下了？”
“这我便不知了，欢儿大可自己问月老。”空青看着我，笑着回答。
也是，我问他不就得了。
姻缘殿外笼着白光薄雾，似是下了结界。而周遭几处也都有着这光雾，似是空青提到的扩容休整。月老阁倒无甚变化，我进了院，径直踹了门，倒是让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小欢儿！”见到我，那桃花眼先是一震，接着便看一个人影向我跑来，结结实实的抱了我一下，“我还以为你忘了阿爹了。”
“欢儿身上有伤，须得当心。”我还没说话，空青便开口，将我从月老怀里拉出来。
“伤？如何弄的？”一听这话，月老忙看向我，“严不严重？”
“无妨……是成渊之谷的试炼，与妖兽缠斗时弄的。”我摇摇头，却也没说实话。
月老那桃花眼眯了眯，“你去了成渊谷？”
“嗯，毕竟只是与偃玉过招，太过枯燥，远不如实战来的有用。”我笑着回答，“说来，为何月宫多了这么多工匠，你又为何要翻修姻缘殿啊？”
“哦，这个啊，”月老听我发问，却恢复了那嬉皮笑脸，“自然是为了你接手准备。你大婚后我便要回蛮荒，自是得替你提前打算。之前这姻缘殿虽合用，但卷籍分门别类繁杂，不易存捡。而这周遭院落也都残破，早该休整。”
说完，月老还朝空青眨了下眼，“本身这月宫不被重视，是讨不来这翻修的银两。可谁让你要嫁与这昆仑尊贵的小殿下，便也算是托了她的福。”
我看看越老，又回头看看空青。这俩人……不是见面就打吗？何时这般融洽了。
“哎，别站着啊，过来坐。”月老招呼着我俩，又倒了茶水拿了糕点，递到我面前，“你最喜欢的桂花绿豆酥，快尝尝。”
接过来，咬了一口，熟悉的馥郁花香，配着清甜沙软的绿豆。
“好吃……”我冲他笑。
而他那桃花眼里也是笑意，又递了一块与空青。
“还有不足两月，便是大婚了吧。”月老看着我俩，“可准备妥帖了？”
“婚事繁杂细节都有祖母核验，样样精细，具已办妥。”空青咬了口糕点，咽下，这才回话。
“这样啊……”月老听闻，笑了笑，“说来，我还欠她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呢。”
“阿爹……”我看着他，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递了块糕点过去，“你也尝尝。”
他看我一眼，却摆手，“我不爱吃这糕点，你若有桃花酿，再留与我几坛。”
我还未动，空青却递过一个乾坤袋，放在桌上，“桃花酿和旁的杂物，皆在这袋子里，祖母让我带来的。”
月老那手飞快，抄起那乾坤袋，神识探入，半晌，摸出坛酒，拍开泥封，便是满屋清香。他抱起坛子喝了一口，那笑意便止不住，“果然，还是她酿的酒最好……”
我跟空青相视一笑，只静静吃着那糕点，也不再多言。
那一坛酒饮尽了，月老也未见几分醉意。说来，我是他嫡女，为何这般不胜酒力，也是怪了。出月老阁，他站在门口送我，又叮嘱道大婚在即，仍不可放松修炼，莫要乱跑。而成婚后这姻缘殿的繁杂业务便要交到我手上，他倒终于可有几分清闲。
我跟空青走远，神识仍能感应到他仍在门口。心里不好受，我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空青却轻轻拉着我的手，握在她手心里。
“欢儿可是难过……不能常来见月老？”
“我是难过……相爱之人，却不得相守……”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
“快了……”她却回答，“快了。”
什么快了？我却是不敢问。
因为冥冥之中，我似能感应到，阿爹与我阿娘终得相守那刻，我和空青……只怕再难如现在这般，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了。
无言，我俩那心事皆藏在眼底。望向彼此，却又似云淡风轻。
“要不要去看看嫦娥？你那心心念念的玉兔终是学会了化型之道，现在已能维持人身了。”空青看着我，笑着问。
啊对了！说到玉兔，我才想起在成渊谷中答应阿大的话，若我从谷中出来，定送它去转世轮回，不再让它成一缕孤魂了。
“空青……”我换出阿大的魂魄，那兔子围着我跳，似是开心见到我，“你可知这散魂转世的法诀……”
她望着我，那眸色如水，轻声道，“自然是知的……只是，你不愿留着它吗？毕竟是你从小的玩伴。”
我摇摇头，“它这一缕孤魂，随了我三千年，却是太苦了。若轮回转世，哪怕做个虫鼠，便也是有同伴的。现在这般，口不能言，又无温度，便与监牢地狱无异。正是因它从小与我为伴，我才断不能这样对它。空青……你能帮我，让它托生个好人家，别再被人抓走烤着吃了吗？”
空青听闻，半晌，终是点头。掐诀默念，青芒闪过，地上那阿大便不见了。而它消散前，那红红的眸子对着我，眼睛里却似有水雾。一缕孤魂，也会哭吗？
“我拟了符文，它过奈何桥入轮回道时，掌事的阎罗便能认出，会让它选一世造化。它究竟会选什么，你我，却都是无法干预的。”空青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欢儿，以后我便是你的阿大，有我陪你呢。”
我看着她，眼眶一红，扑到她怀里，脸埋在她身上。而她轻轻拥着我，轻抚着我的发，那吻极轻。
“空青……”我闷声道，“你若是阿大的话，会绕着我转圈吗？”
她笑，“你想让我绕着你转圈？”
“不是我想……是阿大，它开心了便会绕着我转圈，还会在有危险时跳出来保护我。虽然它是兔子，也是会生气的。”我喃喃道。
身子被放开，我不解，抬头看着她。却见空青绕着我，走了两圈，又伸手抱住我，“我也会保护欢儿的。”
“嗯……”我埋在她怀里，脸却悄悄红了。
“欢儿！”打远处跑过来个人影，那速度极快。近了，我才看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童，一身粉白衣衫，俏皮可爱。
“小玉兔！”我放开空青，过去迎着她，拉着她左瞧右看，“你真的化型成功了！”
“嗯！现在可随意变化，不再用担心了。”那声音清脆，倒是好听。
“见过小殿下。”玉兔看见空青，却是乖乖施了一礼。
我看看空青，又看看玉兔，这两人……又何时这般熟悉了？
“姐姐在等着你们呢，差我来叫你们进去，她说，莫要在门口搂抱了。”小玉兔那话却让我俩红了脸。
跟着她往里走，这广寒宫还是老样子，丹药清香，却不再那么清冷。
“可舍得进来了？”嫦娥笑意吟吟坐在桌前，挑了下眉，“几月不见，小欢儿倒愈发俊俏了，好看的紧呢。”
明知她在打趣我，我却还是偷偷拿眼瞧着空青，生怕她吃味。可她倒似无事般径自坐下，又倒了碗茶与我，淡淡道，“吴刚这一走，广寒，却是清净了。”
我这才发觉，刚才广寒宫门外，桂树仍在，吴刚，却是不见了。
我望向嫦娥，期待她能解惑。
“小欢儿有所不知，这吴刚是天庭的人，借你大婚之机，以昆仑均为女眷之名，便被打发回去了。不仅是他，姻缘殿里的小仙君也都一并派了他职。今后这月宫，名义上独立于昆仑、天庭之外，实则受西王母庇佑，”嫦娥看了眼空青，淡淡道，“倒是不担心安全了。”
我见嫦娥那意思，此番清退定是空青授意。她本就心思深沉，而为了我，更是处处小心，只是不知那些曾与我共事的小仙官们被清退去了何处，又会不会受苦。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空青轻轻抚了下我的手，轻声道，“欢儿莫担心，那些仙官均由月老挑选，又跟了他千年，定是不会随意打发。他们现任重职，分管与天界人间，不会受苦的。”
听她这样说，我才稍稍放心。
“姐姐，丹炉启了，你瞧瞧这批丹药，可合格？”小玉兔从门外进来，手捧玉盒，献宝似的托到嫦娥面前，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嫦娥捻起一枚丹药，又示意玉兔把盒子给空青。只见她指尖轻捻，丹药碎成两半，便是满室清香，夹着些苦。
“这是什么丹药”我也拿了一粒，放在掌心瞧着。
“续魂丹。”空青淡淡道，“古方，却失传已久。其中几味药材颇为棘手，需寻得活了万年的蝎王，取其背甲双钳，淬火碎粉，后，用这粉渣过滤沁了艾草水的蝎尾毒囊，再用文武地火反复煎制，只得一勺。我跟嫦娥试了许久，皆因这蝎子年份不够，药力并不理想……”
“这丹药，寻常人吃了会如何？”我闻着这味道，倒觉得……怪好闻的。
“这丹药于普通人无甚用处，不过滋养魂魄，防夜啼惊风，”空青看着我离那丹药越来越近，笑道，“欢儿若是好奇，大可自己尝尝。”
尝？我愣了一下，“这……丹药皆是治病的，我又无病，尝了果真无事？”
“小欢儿，你要不放心，叫空青先尝一半，你再尝另一半不就得了？她定是不会骗你。”嫦娥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正小口小口饮着，那表情似是等着看戏。
“欢儿……”小玉兔怯生生的开口，“你莫尝了……很苦的……”
那红眼睛里满是认真，小手握成拳，冲我摇着头。
“这么说来，玉儿是偷尝过了？”嫦娥听闻，却放下那茶盏，伸手拽过玉兔，抱在腿上，满脸认真道，“我同你讲了多次，你现在并非兽身，也不再似那兔子能尝百草而无事。丹药既成，你拿给我便好，切不可再乱尝。这次不过是续魂丹，与常人无害。若是像上次那般，是要出大事的。”
说来也奇怪，之前玉兔是兔，我见嫦娥这般抱着它并无不妥。可现在……玉兔是人，这姿势说来有些暧昧。那小兔子眼睛红，脸也红，低头应声，竟粉到了耳根。
“上次那般……是哪般？又出了何事？”我也端了茶盏，眯眼看着戏，缓声问。
嫦娥却看我一眼，“这事儿莫问我，这丹药是帮空青炼的，你若好奇，自个儿问她。”
我转头瞧着空青，却听她淡淡道，“不过几味凝滞真气，麻痹躯体的丹药，本想着与你防身用。可今你武艺既成，便用不着这些低级手段，我便未再与你。”
说完，她翻手拿出个玉瓶，“欢儿可要尝尝？这几味丹丸，效力倒是上乘，一旦服下，不消几瞬，便能让一个普通上仙与凡人无异。”
乖乖，这般霸道的药效，我可不尝了。
摆摆手，我朝空青笑笑，“尝就算了，既是你费心为我炼制的，又这般好用，我岂有不要之理。”
伸手想拿那玉瓶，可指尖还未触及，却见空青手一翻，竟自己将那玉瓶收回去了。
“丹药效用虽强，仍需使人服下，这过程未免繁杂。欢儿还是在神识之事上多下苦工，莫要沉溺于这些雕虫小技了。”那语气，颇为正经。
说的……也有道理。
我回身坐下，却见嫦娥仍抱着玉兔，如从前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小玉兔靠在嫦娥怀里，倒是老实极了。
“咳……”我轻轻咳了一下，“嫦娥啊，现在玉兔已成人身，你这般抱着她，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我话音刚落，就见小玉兔红了脸，那本来软着的身子突然僵了几分，挣扎着从嫦娥怀里起来，小心翼翼的望着她。那眼神，可怜极了。
“玉儿是我带大的，不论她是兔还是人，与我都无异。我爱抱着她，便抱着她，旁人管不着。再说，空青不也这样抱着你么？”嫦娥倒是伶牙利嘴，手摁着玉兔的小脑袋，又让她老老实实靠回去了。
“空青与我……跟你和玉兔……那能一样吗？”我小声嘟囔，眼睛瞧瞧瞟着小玉兔。
她对嫦娥的心思，千百年来我看在眼里。不论是清冷寒夜，还是那炙烤丹房，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守在嫦娥边上，那红眼睛里再瞧不到别的。只是不知，嫦娥对这份心思，又知晓几分呢？
“欢儿倒是说说，我跟玉兔，与你和空青，有何不同？”嫦娥却瞧着我，笑着问。可我分明见到那小玉兔抿着唇，望着我，轻轻摇着头，让我莫要讲。
我轻叹了口气，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没什么不同，你想抱便抱吧，是我多虑了。”
小玉兔低着头，那眸子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我却看见嫦娥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那眉眼里的温柔我却熟悉。她望着小玉兔，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我自是……想抱着她的。”
或许，她不是不懂。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章五十—广寒心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