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28、空青番九—知女莫若母

　　听见阿娘的声音，娘亲竟从椅子上弹起来，脸更红了。诺大个人，竟手足无措起来。只见阿娘缓步进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又伸手点在她脑门上，

　　“你呀，没个正经，在空儿面前什么都讲。”

　　又看了看棋盘，

　　“空儿，许久未与你博弈，这棋艺，可是愈发生疏了。”

　　坏了……定是我留那几个破绽让阿娘看出来了。

　　“空儿想知道我跟你娘亲的事儿？”阿娘坐下，手拄着下巴，歪头问我，“那怎么，不来问我呢？”

　　“平日少见娘亲，本就思念，今日正好见她在书房，我唤她她不应，骗她说阿娘来了她才抬头。我便笑她待阿娘比待我好，就这样说起了。”我乖乖回话。

　　“哦……你骗她……”

　　不知为何，这么长的回答，阿娘只抓住了这句。那好看的眸子盯住我，睫毛轻扇，欲语还休。

　　我赶紧看向娘亲，让她救我。

　　“哎呀，阿音，空儿想知道咱俩的事儿不是挺好嘛。不然女儿大了，不与我们说话，才应当烦心了。”娘亲坐下，打着圆场。

　　“说话自然是极好，就怕……话里有话。”阿娘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不对，阿娘若从外面回来，必定要更衣，而这凤钗她在家中更是日日都带。这在首饰盒里没寻见，用神识一扫，便知道在我身上，也就不难寻来。我暗道失策，又怪娘亲话多，白白错过了机会。

　　可阿娘那目光，我自知是躲不过，便乖乖把凤钗拿出来，放在桌上。

　　不是一支，而是一对儿。

　　终于，阿娘那眼睛不再看我，而是盯在那凤钗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她拿起我从凡间带来那根，细细摩挲，似是多年老友。那凤眼红光大胜，发出阵阵凤鸣。而一左一右竟飞出两只凤凰残影，绕梁不绝，似是互诉衷肠似的。这发钗竟如此精巧，我在天界多年，竟也从未见过。

　　“这凤钗，你是何处寻来的。”阿娘放下发钗问我，眼神间那欣喜的神色挡不住。

　　“此次下凡，机缘巧合得的。”我回答，“此物上有娘亲的气息，又有仙家文字刻了两位阿娘的名字，我便带回来了。”

　　我观察着娘亲的神色，她也极开心，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不上不下的，似是卡住了鱼刺。

　　“阿娘这支凤钗，日日不离身，想必极珍贵。在凡间看见也是一惊，从没想过，它竟会是一对儿。空儿就是好奇，如此宝贝的东西，为何，会流落到凡间，而以娘亲的性格，又没去找呢？”

　　我打量着阿娘与娘亲的神色，缓声问。

　　阿娘望着我，看得我心里直打鼓，也没几分把握她会说。谁料她竟缓缓开口，那话让旁边的娘亲也吃了一惊，

　　“罢了，你既然寻它回来，那便冥冥中有注定，你该是知道这因果的。我可以为你解惑，你也得诚实告诉我，这钗，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

　　我想了想，仍是点点头。我带这凤钗来，不本就是为了赌一下么。

　　“你讲，还是我讲？”阿娘看着娘亲，依旧是笑意盈盈。

　　“自然是阿音你来了，我嘴笨……说的不好。”娘亲倒是老实了，连连摆手。

　　阿娘便缓缓开口，

　　“你娘亲啊，人笨，脾气也执拗，又是个闷葫芦。西王母明明派我们二人下界，她偏偏说我武艺不精，死活不让我上前线。可她不知，那黄帝小儿比蚩尤那群牛头人更烦，天天缠着我。她呢，又逞英雄，非去一人对阵。我便由了她，出言要求黄帝不出兵，等东风，望天意。他自然是听了。”

　　……我偷偷看向娘亲，脸色有点难看。

　　“也不是狠心，便是想让她长长教训，莫要做那没脑子的事儿。就算是仙人，一人，如何抵挡得住千军万马。果然，最后被打的狼狈不堪。”

　　……

　　“本想着这闷葫芦打不过，便会来求我，谁料她硬是不吭声，咬牙硬挺。我看她狼狈，心里也不好受。那玄色长袍破一寸，我心就疼一分，可也硬是看着她。谁让这闷葫芦千百年来总躲着我，也让我伤心了呢。”

　　阿娘说完，又拿眼睛瞟了一眼娘亲，那眸子里却带上了点水色。

　　“可看她单膝跪在地上，剑也插在沙土里，那向来如苍松般的身子竟抖着，我再也忍不了了。教训她也有个限度，这人在，我才好生生世世教训她。她不在，便一切都没了。”

　　娘亲的手偷偷覆在阿娘手背上，还用桌子挡着，生怕我瞧见似的。

　　“我便击鼓，叫黄帝布阵破蚩尤。那蚩尤部落本就被你阿娘打的失了士气，自然是节节败退。我便趁机捞她上来，给她喂了早就准备好的紫金玄丹，又渡了真气她给。那向来意气风发的脸，此时蒙了血污，都不像她那好看的样子了，我便给她擦了。哦对了，蚩尤在身后这事儿，我倒是知晓的。”

　　哎……果然，娘亲听到阿娘这样说，手一僵，脸上都要哭了。

　　“以音御阵，划声为剑，本身就要靠极强的神识。偃玉从小便呆，只知练剑和修为。却不知，你在房里干什么，说什么，我神识探过去，都知晓。”

　　这是……我应该听的吗？

　　果然，娘亲的脸更红了。

　　“蚩尤被我的鼓音震伤，本就是强弩之末，那剑气本就伤不了我。可我一想，若是借机受伤，以这闷葫芦的性子，必定耿耿于怀，愧疚终身，不就，跑不了了？”

　　“所以……阿娘，你就任由蚩尤刺了你？”

　　“当然，我还撤了护体罡气，为了让伤口惨一点，但心脉还是护好了的。”阿娘眨眨眼，认真的说。

　　我已经不忍看娘亲的表情了。

　　“果然，偃玉吓坏了，几下就把蚩尤解决了，赶紧回来看我。而黄帝抱起我，我也是知晓得。不用个外力刺激刺激这闷葫芦，她怎么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有我呢？”

　　阿娘笑的灿烂，我却不寒而栗……我，不该来惹她的。

　　“偃玉抱着我，大滴大滴的泪珠落着，那眼睛都哭红了。我实在是不忍心，便出了声，这呆子以为我回光返照，倒是吓坏了。可见我没事儿，哭的却更凶，抱着我不撒手，念叨着什么回来就好，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那阿娘你提了什么要求？”

　　我这不问还好，一问，娘亲的脸更红了，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

　　“我让她亲我一下，我便信她。”

　　……

　　“你们谈吧，我想起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阿娘刚说完，娘亲便飞也似的从座位上弹了出去，那速度，快极了。

　　阿娘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唇角的笑意不散，似是很满意她的表现。又转头看我，

　　“好了，你娘亲走了，现下没人能护着你。”她字字温柔，“实、话、实、说。”

　　……

　　我自小便知道，我这阿娘人美手段却不少，倒也不怕她。反而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头靠在她肩上。

　　“阿娘，我的姻缘牌现了。”我轻声，

　　“可我却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有人构陷。身边感情好的，便是你和娘亲，我就想听听你们的故事，寻点蛛丝马迹。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果然，阿娘一听这个，便也不急着追问，接着讲起她们的故事。

　　娘亲当时带着阿娘回了昆仑，人界的事儿再辉煌，对神仙来说不过蜉蝣萤火，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黄帝履行了诺言，果然将西王母女娲塑做人族远祖，他亲自来昆仑致谢，却恳求西王母把阿娘嫁给他。

　　“若不是我摁着偃玉，那日宴会后，人间就再无人皇了。”阿娘笑着。

　　娘亲气的掀了桌子，在昆仑众仙前一字一顿，说阿音是她的。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是了，她们都是西王母所出，于情于理都不合。果然，西王母铁青了脸，众仙官噤若寒蝉。

　　“仙界本无人间那么多条框，所谓三观伦常在寿元前不值一提。而说来，伏羲女娲也是兄妹，这姊妹又有何不可。可碍于脸面，西王母仍是罚了她，三千洗仙鞭，由王母亲自出手，偃玉若受得，她便同意我们俩的事儿。或者，我受。”

　　这个文章啊，你们要对应着看，都是暗扣。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