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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雪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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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冬的时候,三房屋里传来了有孕的消息。老来有子,周行秋自是高兴。温婧自然也更加受宠,对整个周府都颐指气使的,有时甚至在陆栀盈面前都多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如此一来,程暮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起来。
得了周行秋的指示,自那日起陆栀盈便着人从烟花柳巷里找了两个有手段的人来教程暮“规矩”。想要在周家这样的高门大家里生存下去,讨得周将军的满意舒心便是最大的规矩。他自台局出身,身份低贱,又是男子之身,无法为其生儿育女,要想讨人欢心,便只有承//欢//床//笫这一条路。周行秋平日里都是以端庄肃穆的样子示于人前,床//笫之上却也和那些富家权贵的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失意的对象来发//泄。周夫人陆栀盈不必说,当家主母的身份便不得不让他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两位姨娘也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人,要么家中从政,要么家中从商,虽是妾室,于他都却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帮助,自是需要顾及许多。于是理所当然的,那所有的欲,所有的恶,一切无法显于人前公之于众的东西,便都只肆无忌惮地向着程暮一人而去。不过是个没家世没背景的玩意儿,买来就是为了用于玩//弄//泄//欲的东西,图的就是个新鲜刺激,谁又会去心疼呢。且说是平日里事务繁忙压力大需要发泄也罢,周行秋在此事上有着许多的小癖好。有了程暮之后便像是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他时常会歇在清荷园里,温婧怀孕后则更甚。
这两月的时间里,程暮在周公馆的每一天都很难熬。白日里陆栀盈会派人来教他各种各样的规矩礼数,丝毫错处动辄便是打骂罚跪或是其他更为严厉的惩罚。她请来的专人于床//笫之事上的调//教更是千奇百怪的,为了能在此事上讨好周行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些羞耻且痛苦的调//教,入了夜,却时常还要面对周行秋的索求。夜晚在疼痛中总是异常漫长的,清荷园的主屋总是隐约传出凄切的哭喊呻//吟声。程暮也总是身上带伤,新旧交错,青紫的红痕几乎没有完全消去的时候。那白净的皮肤上斑斑驳驳的,印下的是各式各样的伤痕。他念着心里的那个人,就这样一天天的捱着,耗过了萧瑟的深秋,随之迎来的却是更加寒冷的冬天。
北方的天气自入秋开始便凉得越发的快,一入冬更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程暮药罐子里泡大的身子,稍一受凉咳疾就会复发。这几日北平开始下雪,他也成日里咳个不停。这天夜里又下雪了,雪里似乎还夹着小雨,伴着阵阵寒风,冷得让人直打寒颤。清荷园里,主屋内烧了炭,烛火长明,暖和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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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秋深吸一口手中的雪茄,而后又缓缓地吐出,好似一只餍足的猛兽,眯着眼打量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手中的雪茄已烧了一半,他盯着眼前那片景象思索了片刻,像是在考虑一幅丹青杰作缺少了什么一般。他顿了顿,似乎有了答案,于是举起了手。
那杰作上缺的,是专属于他的落款。
“啊!啊啊啊...”程暮忽的一声惨叫。
只见那还在燃烧着的雪茄直直地落在了那人的腰侧。燃烧的烟叶与细嫩的皮肤相接,发出灼烧时的“滋啦”声,便当真如盖章戳印一般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一眼望去,隐隐可见的是淋漓的鲜血。
天亮了,周行秋终于离去。程暮一夜未得眠,此时才能稍作安心地睡去。他已是累极,又带着满身的伤,这一躺便一直躺到了天再次暗下去。谁知刚起身勉强用了些饭,陆栀盈那边又来了人,说是夫人起了兴想要听戏,让各位姨太太一同去静梅园共赏。程暮只得忍着周身的疼痛与不适前去。
虽有着槐夏的搀扶,他的步伐也仍是缓慢而虚浮的,伴着不时的咳嗽声,每一步都牵动着身上的伤与痛,触感分明。他咬牙独自忍受着这一切,顺从他人的心意,也不过是想在身不由己的命运下得以喘息片刻,在不见天日的深宅中得以度日。人总是如此,在明知自己处于弱势无力抗争也无法逃脱的情况下,顺从与示弱才是最好的出路。他没有家世背景的支撑,也无归属之人的怜惜,如此卑微求生虽也只是苟延残喘,却总好过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总还是有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怎奈何事与愿违,更何况祸不单行。
槐夏搀着程暮缓缓向静梅园走着,谁知走至半途却出了祸事。在三姨太的住所倚兰园附近有一片花园,那花园旁的池子上有一处以石阶相连的廊亭,是清荷园到静梅园的必经之路。此处石阶虽短,却因近水而有些湿滑,尤其在夜里视线不好的时候更容易摔跤,因此路过此处之时必须格外小心。程暮走至此处时放缓了脚步,在槐夏的搀扶下又扶着廊亭的栅栏一点点的向前挪动。这时突然从廊亭的另一侧迎面跑来一人,速度很快地向他靠近,不出几步就与他直直地正面相撞。程暮根本来不及避让,被冲击力撞得跌坐在地上,不由得疼的皱眉吸气。天色晦暗,那人速度又快,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对面是何人,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
“主子!您没事吧?”槐夏吓坏了,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程暮摇摇头以示回应,问道:“撞到谁了?”
“好像是...三太太...”槐夏面露难色,迟缓开口。
程暮闻言心中一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蹒跚着步伐上前查看。只见温婧跌下了石阶,正连连叫喊着。她的贴身丫鬟梦春一边护着她一边大声叫着:“快来人啊!三姨太摔倒了!”
暮色已至,天又暗了几分。但程暮却清晰地看见温婧白净的腿上和身下都染上了一片鲜红,那血还在缓慢地不断向外蔓延。
又开始下雪了。程暮端直地跪在倚兰园的院子里时想,今年冬天可真冷啊。
陆栀盈和柳如苓此时也已经从静梅园赶了过来,人一下子聚集了起来。倚兰园的主屋内燃起了灯,也烧上了炭,唯余院中一片清冷。医生和产婆都被请到了府上,下人们更是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温婧叫的厉害,哭喊声像是能够穿破屋顶。
看着下人们端着的热水一盆一盆的,由白的进由红的出,程暮叹了口气。他始终想不明白温婧为何会这样做。拿自己孩子的一条命来陷害他,图什么呢?又真的值得吗?但无论怎样,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没有人证,他百口莫辩。他甚至有些天真的想,如果周行秋能因此事休弃自己,再赶出府去就好了,那他是不是就还有时间去等到那个人,也还有机会去赴一场青梅之约呢。
又过了好一阵周行秋才赶来。他穿着军装,身后还跟着副官张卓熹。匆匆忙忙的,应该是刚从司令部赶回来。周行秋径直走进屋内,并未将目光分给院中正跪着的那人半分。他解下带了寒气的大氅丢给张卓熹,让他在门口等候,自己则一进屋就连忙问道:“婧儿如何了?孩子还保得住吗?”
“三夫人的胎刚满三月,还不稳,又从石阶上跌了下去,孩子定是保不住了。”一旁的大夫摇了摇头道:“三夫人虽还年轻,但身子阴虚,本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这胎一落,以后怕也是很难再怀上了。”
周行秋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又向大夫和产婆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来,坐在了正堂之上。陆栀盈和柳如苓也在其后紧紧跟上。
“到底怎么回事?婧儿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跌倒?!”周行秋面色肃穆地问道,“她好好的在屋里养胎,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摔在那廊桥附近?!”
陆栀盈一下子就慌了神,紧张地捏着手中的绢帕,可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柳如苓便抢先开了口:“回老爷的话,是夫人谴了人请大家去静梅园陪她听戏,三妹妹这才会出门。”
“老爷,你听我解释!我是念着三姨太她孕中身子不爽利心绪也不佳,便想着寻个戏班子来唱上几出,有几位姐妹作陪,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也能替她解解乏、逗逗乐,没成想会出这档子事...”陆栀盈慌慌张张地道,生怕由自己揽了这个罪过,平日里的端庄半分也无。她顿了顿,连忙又道:“是我疏忽了,老爷尽可罚我。但我赶来的时候三姨太已经挪回倚兰园了,听那些下人们说,是四姨太撞了她,天黑路滑,三姨太这才跌下了石阶。那些下人们一个个的都说瞧得真真的,但兹事体大,我也不敢轻易决断,只得让四姨太先在院子里跪着候着老爷回来,现在这样的情况,还得老爷亲自拿主意才行啊。”
周行秋叹了口气,静默片刻,道:“先让他在那儿跪着吧,我现在没心情,等婧儿安定下来再说。你们也先回去,一切等明日再谈。”
等到陆栀盈和柳如苓都退去之后,周行秋又将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张卓熹唤了进来。“卓熹,你亲自去办。好好查查这件事的经过,看看和夫人说的是否一致。”
“是,将军。”
大雪一直无声无息地下着,主屋内闹了半宿,终于安静下来。人散灯灭,只余一盏暗淡烛火。
程暮的衣衫本就不算太厚,在这漫天飘雪的冬夜里更是显得单薄。他手脚冰凉,被冻僵的手脚全都没了知觉,只觉得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咳嗽一声都跟带着冰碴子似的,像是凉到了肺里去。他瘫软下来,跪坐在地上,四周已积了些雪,连同他身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白。又过了许久,雪终于停了,晨光微熹,天微微地亮了起来。程暮缓缓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连睫毛上都满是霜花。他一整夜都强撑着精神,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多时,屋里便有了动静。下人端水进出后,周行秋开门走了出来。他在温婧屋里守了一夜,此时仍穿着昨日的军装。他瞥了一眼院中那人便收回了目光,对一旁的张卓熹道:“把人带上,回清荷园。”
程暮缓缓闭上眼,倒在了雪地里。
他几乎是被拖着回了清荷园。被两个士兵架着往前走,像扔一块破布一般被扔在了院子里。他跌坐在地上,双手扶地,却没有力气转变姿势。
“为什么要撞她?你明知道她有着身孕,就因为你自己生不了便要让她也生不了吗?!”周行秋站在院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眉目间尽是愠怒。
“我...我没有...咳咳...”程暮咳嗽着艰难开口,声音轻微。
“你没有?!昨夜那廊亭上就只有你和她二人,如此宽的路,若不是你撞了她,难不成是她自己不要命了冲上来撞的你?!我知道夫人不喜欢你,还特意找人去调查了昨夜的经过。来来往往那么多下人都看见婧儿被人撞倒后从石阶上跌了下来,言之凿凿,难不成都是冤枉了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撞她...”程暮想要辩解,却也心知无用,只能苍白而微弱地辩驳着。
“产婆说婧儿怀的还是个男胎...”周行秋说着,叹息一声,随即更加起了怒火,“程暮,是我把你从台局带回,又给了你名分,供你吃穿,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还是我平日里对你的宠//幸让你失了分寸,当真觉得自己是这周府的四姨太,能与婧儿平起平坐了?!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我花钱买来的一个玩意儿!我宠着你,你就是专属我一人的宠物;我不宠你,你便只是个供我发//泄的物件!你最好给我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既是忘了当日在台局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我今日便帮你好好想想!来人,给我扒了他的衣服,上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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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他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此时更是赤条条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被冷空气整个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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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一地血色红得鲜艳,与满地未融化的熹微雪色都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