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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灭绝 ...

  •   在黄色的阿尔法星球上,阿尔法时间纪元3024年隆冬夜,夜郎国的弗拉基米尔机场上,一架运输机,冒着漫天雪花,轰鸣着跃入夜空。塔台内,海军上将巴特勒双唇紧闭,似有隐忧,他不能向驾驶这架飞机的维京上校机组说明,机舱内的货物,具有可怕的杀伤力。为了应付联合国专门委员会翌日的突击检查,总统下令把“货物”即刻转移到冈仁波齐山的秘密基地。巴特勒心想:“在这么恶劣的气象条件下飞行,恐怕会凶多吉少。”两小时后,飞机到达冈仁波齐山上空。维京上校进入货舱,他要看看舱内的那28个金属罐究竟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值得巴特勒上将亲自给他下达飞行指令。
      金属罐静静地固定在舱内,仿佛有意以沉默来显示它们的高深莫测。维京琢磨不透,只好钻回驾驶舱,突然,他闻到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弗拉基米尔机场,我是赤狐08,驾驶舱失火。”驾驶员拼命呼叫,没有回答。一个不祥念头突现于维京的脑海。临行前,巴特勒上将专门叮嘱,倘若飞机出事,一定要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迫降。“为什么上将要谈这个飞行员的最大禁忌?”他纳闷。一股疾风吹进驾驶舱。“2号发动机的螺旋桨叶片脱落,撕裂了机身!”又一名机组成员惊叫。
      “这简直是蓄意谋杀!”维京怒不可遏,“巴特勒这个狗杂种是叫我们去送死!就近迫降!”飞机急速下降,难以控制。黑白相间的群山迎面扑来,忽然,山谷中奇迹般地出现一块平地。没有时间考虑着陆的技术细节,在离平地几十米高时,维京果断地关机,切断电路。起落架与机腹几乎同时触地,飞机在剧烈颤抖。“成功了……!”机组人员一片欢呼,然而,维京却预感到某种巨大的灾难。昏暗的雪光表明外面这一块平地空无一物,“冈仁波齐山不存在这么一个大平原呀!”他心想。他的喉结开始蠕动,本想提醒同伴,却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开裂声,窗外的白色顿时化成黑水,寒冷刺骨的冰水灌进舱里,飞机在下沉……
      岁月行进到阿尔法纪元3060年9月。倘若皮蓬不在他的女友那儿度过一个销魂之夜,他就不会进入女友詹姆斯的父亲的那间仓房,发现运输机的起落架和氧气筒;倘若皮蓬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也不会对这两件东西感兴趣,从而开始追查它们的来龙去脉;倘若负责空中安全的官员能够根据空难记录明确地告诉皮蓬,冈仁波齐山确实坠毁过一架运输机。那么前面提到的秘密飞行,将会永远在湖底保持沉默。事情偏偏这么凑巧,凑巧让夜郎国海洋事务局的行动处处长皮蓬碰上了。
      皮蓬坐在女友詹姆斯的木屋茶几边,神情专注地查看地图。他在等待他的朋友、国防部的斯皮尔中校从首都赶来与他会商。斯皮尔的下巴刮得精光,淡蓝色的眼珠透出忧郁,模样讨人喜欢,较之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结实有力的皮蓬,显得少了点阳刚之气。斯皮尔拉开一个皮夹,说:“这是空军记载的运输机情况,该机编号‘赤狐08’,机长叫维京,3024年1月,该机执行飞行任务,不幸坠入海洋。”“扯淡!既然他们认定我送去的起落架和氧气筒为‘赤狐08’所有,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离海岸几千里之外的冈仁波齐山脉的一个小村庄?我认为,空军的记录,似乎在掩盖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说明白点,这是一份伪造的记录!”
      “真不愧为打捞专家,善于从平静的水面,洞察出水下的秘密。”斯皮尔称赞道。皮蓬边将文件装入袋,边说:“我们最好不要在官方的文件上抠字眼,它只会使我们误入歧途。我建议,我们得自己动脑筋,找出答案。”“有道理。”斯皮尔赞同,“从哪儿入手调查?”“找拉菲夫妇了解情况。他们是这儿的老住户,又是詹姆斯先生的生前挚友,兴许能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
      首先映入皮蓬眼帘的,是坐在躺椅上阅读精装本侦探小说的拉菲太太。看样子,她年过古稀,头上戴着发套,让人一眼觉得她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婆。她的丈夫拉菲,则佝偻着身子,正在给一辆平板车的前轴加润滑油。夫妇俩见陌生人走进他们的院子,不由抬起头,眼睛中流露出那种天然的警觉。“你好!”皮蓬首先打招呼,“我叫皮蓬,是詹姆斯小姐的朋友。”
      “哦,欢迎,欢迎。”拉菲夫妇一下变得热情。皮蓬与他们很快熟悉起来,他一边喝红酒,一边闲聊有关飞机坠毁的事。老头说:“我们从3040年便住在这里,当时我刚从海军退休,我是一名潜水员。至于飞机坠毁,好象从未听说过。”皮蓬不禁有些失望,坚持问:“再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一架军用运输机坠毁的事?时间大概在几十年前。”拉菲夫妇相视许久,似乎在绞尽脑汁回忆。“没有,绝对没有。”他们的神情很肯定。“皮蓬先生,你打听这些干什么?”拉菲纳闷地问。
      “我在女友的父亲的仓房里,看见了一些飞机零件。”皮蓬回答。“啊,可怜的老家伙,詹姆斯死得真惨。”拉菲很惋惜地说,“他一定是从某个地方搞来了飞机零件,想发明一点什么。他爱搞发明,结果把自己炸死了,警察只在现场,找到了他的一截指头。来,再喝一杯红酒。”拉菲边说边给客人加酒。喝完杯中酒,皮蓬告辞,走出了拉菲夫妇居住的小村庄,来到硒山湖边。他的心沉甸甸的,调查一无所获,“难道是自己在异想天开?”他边想边沿湖边散步。放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血燕在湖上翻飞,蓝幽幽的湖水浩渺无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神奇,居然能在万山丛中,筑起这么一块大明镜。
      “喂,老伙计,你发什么呆?”一声吆喝,打断了皮蓬的神思遐想。循声望去,只见斯皮尔坐在一块岩石上垂钓。皮蓬走近,瞅着水面上的浮标,突发奇想。“浮力!”他兴奋地吐出这个词。“什么浮力?”斯皮尔觉得好笑。“氧气筒与起落架尽管作用不同,但在水里却有相似之处,就是浮力!”皮蓬真想一头扎进水底......
      帕克先生在筠连七星山高铁车站附近的一家居酒屋坐定,几杯酒下肚,人已熏醉,他觉得自己象刚做完一场噩梦。一小时以前,他在车站的一辆豪华专列内,会见了大名鼎鼎的筠连国防部长德约上将及其助手、情报部长齐得隆东强上校。他们要他执行“秘密计划。”帕克早年加入筠连海军,当过轮机部主任、总机械师,还担任舰长多年。退役后,便在筠连的巡司购置了一座农场定居,厮守妻子儿女,颐养天年。
      “这个计划太邪恶,与恐怖主义行径毫无区别。”帕克对德约上将说。“你错了,舰长。”德约部长反驳,“我们只有转移国际舆论对黄种人革命军的同情,才能使我们的政权生存下去。”“黄种人革命军当政对我并无什么坏处,我为什么要破坏他们的事业?或者说,为什么要去伤害支持他们的夜郎国人民呢?”帕克反驳道。“你呀,你呀,”部长点燃哈瓦那雪茄,边将帕克退回的“秘密计划”蓝本收进皮夹,边说:“倘若黄种人革命军掌权,所有个人财产、农场、商店、银行都将被没收,象你这样的人,将成为他们的革命对象。一个专制的极权政府,会把民众浸泡在血泊中。”
      “危言耸听!”帕克对德约的警告嗤之以鼻,“无论如何,人们也不会原谅‘秘密计划’!”“我不需要道德审判!”德约板着脸,冷漠地结束了这场毫无结果的会见,德约最后说:“这个计划行不通,我放弃它。帕克,我只提醒你,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此时,帕克注视着高脚杯内的红酒,还在回味他刚才读到的绝密文件的细节。说心里话,他佩服德约丰富的想象力,只有象他这样的天才恶棍,才能编制出这种荒唐透顶的“秘密计划”。他摇摇头,准备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埋葬心底,他自语:“见鬼去,操他妈的‘秘密计划’!”于是,筠连国防部的电脑人才库推荐过的执行“秘密计划”的最佳人选帕克舰长,便带着几分醉意晃出居酒屋,发动新能源智能汽车,连夜打道回家。他不知道,罪恶蓄意制造的灾难正等着他……
      当帕克赶回巡司农庄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农场工人及家属的尸体被烧焦的恶臭,老鼠在疯狂地抢食尸体。帕克以为走错了地方,他那可爱的家园,怎么可能转眼化为尸骸遍地的一片焦土?帕克冲破警察布置的警戒线,站在院落中央,发狂地大吼:“天呀!这是谁干的?谁干的......”他扑向院中床单罩住的三具尸体,那是他的妻子额尔古纳、儿子奥尼尔和女儿詹妮弗。一位警探用强有力的胳膊阻拦住他,安慰道:“别看了,请记住他们活着时的模样吧。”“告诉我,是谁干的?”“从现场留下的大量AK--47冲锋枪弹匣和其他痕迹判断,是黄种人革命军蓄意进行的一次袭击。”
      “黄种人革命军?”帕克顿时安静下来。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向废墟,他无法接受这场悲剧,他仿佛看见,三位亲人正朝他招手,工人们冲着他友善地微笑。帕克霎时苍老了许多,他双手捂脸,跪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哀嚎......
      初冬清晨,硒山湖面寒风刺骨。皮蓬向斯皮尔扬扬手,从小船上翻身潜入湖底。昨天,他们经过长时间的大面积搜索,终于从水下摄像机的监视仪中,看见了静卧在湖底若干年的运输机。皮蓬的手触摸到了机身,一种欣喜之情涌上心间。他游到机舱破碎的缺口,打开潜水灯钻了进去,首先看见的是一堆金属罐。皮蓬穿过货舱,进入驾驶舱。椅子上5具白森森的骷髅,模样狰狞,但依然保持着临终时一刹那间的姿态。皮蓬不忍多看,把驾驶舱里的一个文件夹塞进随身携带的防水包,再度退回货舱。他发现,有几个金属罐压着一只人腿,与飞行员不同的是,这具尸体面部已腐,但皮肉还在!
      虽然冰凉的湖水使得皮蓬的意识变得混沌不清,然而,他还是努力地判断,这具尸体决非机组人员,而是在飞机失事若干年后进入货舱的。皮蓬翻动着这具尸体,他看见,此人右手的食指不见了。霎时间,皮蓬猛省,脑子里轰鸣着响起老头拉菲的一句话:“……警察只在现场,拣到了他的一根指头。”皮蓬本打算进一步检查,却发觉自己的四肢逐渐麻木,如不赶快浮出水面,飞机残骸内将再增加一个牺牲者。他急忙钻出货舱,踩水游上湖面。
      皮蓬被斯皮尔拉上船,脱掉潜水服,喝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筠连红茶,才缓过神来。他和斯皮尔来到詹姆斯小姐的小木屋,皮蓬开始讲述他在水下的发现:“货舱内有一些金属罐,不知装的是什么?”斯皮尔皱着眉头纳闷:“究竟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值得用金属罐装载。未必是原子武器?黄金?”“更有趣的是,我在货舱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有可能是老詹姆斯!”“你说的什么?”斯皮尔大吃一惊道。“是的,我相信我的直觉。”说话间,文件夹内的纸页已经烘干。尽管有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然而,皮蓬和斯皮尔,还是猜出了这些文件的大意。
      这架代号为“赤狐08”的飞机,于3024年1月11日,由海军上将巴特勒下令,连夜飞往海洋中的所罗门群岛。这次飞行任务属最高机密。弄清了这一切后,皮蓬和斯皮尔却陷入深思:“为什么这次飞行会被搞得如此神秘?为什么有人要散布一系列假情报,炮制假文件?当年的执政政府,究竟在掩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在部长办公室里,筠连国的德约部长合上那叠有关巡司农场大屠杀的报告,抬起头神情黯然地说:“帕克先生,我很遗憾,我们的队伍未能逮住那些罪恶滔天的野蛮凶手。”帕克坐在国防部长对面,抽出一支“万宝路”香烟。“只有一个人罪恶滔天,”帕克满腔怒火地说,“那些血洗我全家的人,无非在按他的旨意办事。”“谁?”德约部长显得很惊讶。“瓦尔纳!我非宰了他不可!”“这,”国防部长沉吟一会儿道,“可我尚无确凿证据证明这次屠杀是他下的命令呀!”“我已认定是他。凡是黄种人革命军的一切恐怖活动,都要由他负责。”帕克固执地说。
      德约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老头儿的犟脾气上来了,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实施。“可我能为您做什么呢?瓦尔纳有夜郎国人作后盾,我们拿他没办法。”国防部长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决定参加你们的‘秘密计划’!”帕克斩钉截铁道,“为了替家人报仇,为了替一切无辜的死难者报仇,叫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秘密计划’?”德约部长昂头大笑,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处那片包围着首都的林海,然后回头说,“舰长,我理解您的心情,至于报仇,我想总会有机会。‘秘密计划’是一个畸型的设想,我已把它锁进了国防部的秘密文件柜。”
      帕克“叭”地一下,将拳头砸在桌上道:“想不到你原来是一个胆小鬼!我的农场只是挨了头一刀,如果不制止瓦尔纳这伙强盗,整个国家就会血流成河!”“您干吗非要执行‘秘密计划’呢?”德约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灭瓦尔纳及其外国支持者。虽然这个计划太不道德,但是,我是后发制人,我问心无愧!”帕克情绪非常激动,全身都在发抖。“这个风险太大了。”德约冷冷地说。“部长!”帕克几乎要跪下去了,“我求求您,我会成功的,会成功的!”
      就在国防部长办公室的楼下,齐得隆东强上校在自己的密室中来回踱步。他感到自己的良心,已被桌上那一堆巡司农场血案的现场照片撕碎了。作为一名军人,他并不惧怕,更不会拒绝在战场上与自己的敌人真刀真枪对搏厮杀;作为一个情报军官,他更不反对千方百计地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但是,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却坚决反对以牺牲平民来获取战场胜利。现在,他从照片上看到了国防部长的杰作,何等残忍的场面!那一具具饮弹身亡的尸体,那一副副被烧焦了的残骸,还有詹妮弗那张惨白的脸,无不在折磨他、拷问他,“天啊!我该进地狱。我有罪,是我推荐的帕克!”他双手揪着头发自责道。
      这时,他桌上的内部通话器响了。接过电话后,齐得隆东强上校整整衣冠,上楼去见德约。“通知你控制的间谍祖玛,将‘秘密计划’卖给黄种人革命军。”德约对齐得隆东强下令道。“为什么?”齐得隆东强大吃一惊问,“难道一条小蚯蚓就能钓瓦尔纳这条大鱼?”“齐得隆东强,为了证明这份情报准确无误,祖玛开价应是300万元......”
      一架夜郎国航空公司的客机,载着皮蓬和几十名乘客,朝夜郎南端的落木柔飞去。皮蓬闭着眼打盹,但脑子特别兴奋。皮蓬的伯父贾巴尔高居国家安全局长之位,他不仅在总统那儿请来了手谕,而且还告诉了当年的海军上将巴特勒的地址。下了飞机换乘汽车,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红茶小镇。皮蓬没有心思欣赏这儿的独特风光,顺着标志牌的指引,走上一条通往田野的五花石路。路的尽头,便是“恬淡旅舍”了。
      皮蓬进了店,向女招待说明来意。女招待进去通报,传出的话是要等到夜晚,在旅舍后面的一座小丘上见面。皮蓬无奈,只好草草吃了一顿晚饭,看来,“恬淡旅舍”老板巴特勒的意思是不可抗拗的。眼看月挂中天,皮蓬信步来到后院。出了门,只见一座水塘,映射着满天月华,景色摄人心魄。正当皮蓬陶醉之时,猛然觉得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是巴特勒上将么?”皮蓬立刻转身问。“把手举起来!”巴特勒粗鲁地喝令,皮蓬乖乖从命。巴特勒走近,掏出皮蓬的证件,打开电筒查看一阵,然后说:“可以把身子转过来。”“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皮蓬回身道,不解地盯着上将的手枪。“因为你掌握了一个本应彻底埋葬的秘密,我必须查证你的真实身份。”皮蓬笑道:“现在该放心了吧。我不但有证件,而且此次调查,还得到总统的亲自批准。”“是的,我刚才与你的上司桑德兰通了话,以前他是我的一名部下。说吧,你是否真的发现了‘赤狐08’的残骸?”“是的,我有VCR作证。”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顿时笼罩着巴特勒的脸,看上去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泥灰。
      “不可能,飞机是在海洋上空失踪的。我们四处寻找,都毫无结果。”“因为你们在一个错误区域内寻找,上将。现在,飞机就躺在冈仁波齐山脉中间的一个叫硒山湖的湖底。”“这么说,飞机没朝大海飞去?你看见飞机上的货物了吗?”巴特勒急迫地问。“你是说,货舱内的那些金属罐?都在里面,上将,罐内装的是核武器吧?根据我的调查,运输机本应飞到所罗门群岛,参加当时进行的粒子弹试验。”“的确,这些金属罐最初是用来装运海军核炮弹的。但是,在‘赤狐08’失事的当天,这些东西却另有他用。”巴特勒说完,象一尊蜡像呆立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唏嘘一声,抬起头接着说:“算了,不和你兜圈子了,实话告诉你吧,‘赤狐08’及其机组人员,无非是一种载体。”“载体?”皮蓬重复道。
      “一种瘟疫载体。”巴特勒缓缓地说,“那些金属罐里装的是‘灭绝生物体’。”“‘灭绝生物体’......”皮蓬定定神,重复这可怕的字眼,“它意味着世界灭绝?”“这个词用于描述这种武器恰如其分。这种武器具有极其复杂的生化含义,我们只能简单地说它意味着速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皮蓬只觉嗓子眼发干。巴特勒将目光转向广阔而深邃的夜空,似乎在召回那早已逝去的记忆:“36年前,一位叫威灵顿的微生物专家,奉命制造出了一种人工生命体,它可以产生一种无法查明与确认的病菌体,人或动物只需与之接触几秒钟,身体的脏腑器官就会开始腐烂,两分钟内必死无疑。”
      “难道比神经毒气还厉害?”皮蓬以为老巴特勒言过其实,故意危言耸听。“在理想的条件下,神经毒气也相当厉害。但是,一旦出现大气扰动,例如狂风暴雨,它的效力就会大大削弱。然而,如使用‘灭绝’,则无需考虑这些因素,它将在使用地区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瘟疫。”“眼下是什么时代啦?人类连‘非典’、‘新冠’都不怕,还会在某种瘟疫面前束手无策?”皮蓬颇不以为然。巴特勒并不理会他的讥讽,继续道:“一般说来,只要查明和确认了造成瘟疫的微生物体,采取大规模消毒、注射抗菌素和血清蛋白,就可抑制或减缓瘟疫的蔓延。可是,在今天的阿尔法星球上,还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打败‘灭绝’。一旦它在某个地方流行开来,就会无法收拾。”
      皮蓬觉得脊背开始发凉。从老头的叙述中,他才知道“灭绝”之所以装上飞机,是因为冈仁波齐山地区一直是夜郎国最主要的生化武器研发、生产基地,当年,巴特勒接总统令,通知维京上校机组秘密运送“灭绝生物体弹”到冈仁波齐生化基地,没料到飞机坠毁,而且,军方一直没搜寻到残骸。巴特勒的目光,从皮蓬的脸上扫向山丘下那片遥远的灯海。“3024年1月,”老头继续讲道,“我们在所罗门群岛的沐爱岛进行粒子弹爆炸。我被指派去主持威灵顿博士的试验,因为我是海军的火力专家,同时,这次试验也是由海军出资的。我们认为,用粒子弹试验来掩饰‘灭绝’试验最恰当不过,全世界都关注着粒子弹。我们选择了沐爱岛附近的维新岛作为试验场,试验共分两个阶段,我们先用一种装置,在维新岛散布雾状‘灭绝生物体’,接着,我们打算用军舰主炮,将‘灭绝’炮弹射上海岛。第二阶段的试验并未进行。”
      “因为‘赤狐08’未能按时把炮弹运到?”皮蓬插嘴道。“不是,而是第一阶段的试验,使我们真正明白了‘灭绝’的厉害,不敢再搞下去了。”“快讲,上将,当时出现了什么?”皮蓬急得心头咚咚直跳。
      “从表面看,维新岛依然如故。”巴特勒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依旧是银色的沙滩,棕榈树迎风招展,但我们放在岛上的动物转瞬便咽了气。我坚持让威灵顿博士领导的攻坚小组全体成员,两个礼拜后才上岛。他们穿着防护服,戴了防毒面具,可是,登岛几分钟后,他们也一命呜呼了。”皮蓬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恐,“这怎么可能?”
      “博士本人也不知道他造出的微生物有那么厉害。举例来说,其它种类的致死因子随着时间逐步消亡,而‘灭绝’则相反,时间越长,效力越高。它们是如何穿透了科学家们身上的防护服,恐怕永远也无从知道。”“你们收殓了威灵顿等人的尸骨吗?”“没有。”巴特勒变得很忧伤,“‘灭绝’的可怕瞬息杀伤力,仅仅是事情的一半。最令人恐惧的是,‘灭绝’拒不消亡,它的菌杆可以形成超抗体的孢子穿透地面,它们有着惊人的寿命。”皮蓬沉思一阵,问:“36年过去了,我们大概可以上岛去了吧?”巴特勒变得颓然,他倦怠地回答:“皮蓬,我的估计是,在今后200年内,凡上岛者休想生还......”
      当帕克乘出租车来到夜郎国海豚湾的船舶拆修厂的大门时,离天亮只有一个多小时了。他从门房的拱形窗户递进一个小本子,一个穿制服的门卫从电视机前转过身子,打着呵欠查验了证件,然后把小本子还给帕克。“欢迎您,舰长。我们的老板一直念叨着您呢。”“货到了吗?”帕克不耐烦地问,他讨厌门卫多嘴多舌。“在东码头。”门卫赶紧回答。帕克进了厂区,一股清爽的海风吹来,夹带着浓烈的鱼腥味。帕克深吸一口,精神为之一振。在空无一人的船坞上朝前走几十米,一个庞然大物赫然耸现。帕克从跳板踏上甲板,熟练地穿过钢铁迷宫,上了“波塞冬号”舰桥。
      一小时后,晨曦抹亮了海豚湾的东方,残破不全的船体变得清晰可见。“嘿!你这个好家伙,”帕克对着空荡荡的甲板大喊,“又可以大显身手啦!”这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夜郎国“波塞冬号”战列舰,然而它却被海军当作废铁卖了。眼下,它的真正主人是筠连国防部,只是这一真实情况,外人不知晓罢了......
      筠连的一个丛林深处,是黄种人革命军的秘密营地。河边,瓦尔纳将军握着渔竿,静待鱼儿上钩。“真想不到您还有闲情钓鱼。”瓦尔纳的参谋长麦基打趣地说,手上拿着“秘密计划”纪要的大信封。麦基和斯皮尔是复旦大学同学。“麦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份情报?”瓦尔纳打开信封,看完即问。“这是无耻的诈骗,祖玛居然开价300万元。”麦基吐了一下舌头,接着说:“这份情报只是说筠连将对某大国实施一次恐怖袭击,筠连政府军真的这么傻?”麦基一脸疑云。“假如德约真的孤注一掷呢?”“老大,他怎么行动?”“这个问题只能随着300万元的支付而得到解答。”瓦尔纳明亮的眼睛紧盯水面上的浮标,“麦基,如果这次恐怖活动打着我们的旗号,导致了重大伤亡,那么受到袭击的国家就会被迫停止对我们的支持。我以为,袭击的对象可能是夜郎国。”
      “看来,我们非得花这笔钱了?老大。”“是的。”瓦尔纳笑笑,半是幽默半是狡黠,“不过,你得设计好交钱的方式,必要时干掉祖玛,这叫两全其美。”说话间,平静的河水突然激起浊浪,一个棕色的巨大怪物从浊水中昂起头,跃出水面、张开大口便要吞噬瓦尔纳,这是一头模样狰狞的沼泽鳄。“哒哒哒……”一排子弹射向鳄鱼,穿透了它那厚厚的甲壳。鳄鱼狂翻身子,沉入水中。瓦尔纳的警卫救了他一命......
      麦基买了入场券,走进“红星不夜城”游乐场。在筠连,每逢节假日,这儿就人山人海。狡猾的祖玛执意选择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麦基朝仿2024年款的绿皮火车游乐区走去。麦基手上提了一个篮子,上面覆盖一层碎冰,底下却藏了300万元现钞。他将选择时机,在取到情报后用碎冰锥干掉祖玛。上了火车,前面是一对热恋的男女,女的粘乎乎地朝男人的怀里钻。管车的老头给这对男女和麦基各自扣上一根保险横杆,老头一摁按钮,小火车箭也似地射了出去。前面那对男女一阵惊叫,麦基却在想:“这个祖玛在哪儿呢?”一分神,冷不防那个老头一下跳进麦基乘坐的车厢内。“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游戏。”老头儿说。
      麦基知道,这个老头就是乔装后的祖玛------这个狡猾的魔鬼。祖玛的手在麦基身上一摸,说:“亲爱的朋友,你没带武器来,的确相当明智。”麦基紧紧拎住篮子,用公事公办的腔调问:“你带来了情报吗?”“你带来了300万元吗?”鬼影似的老头儿反问道。此时,小火车正飞速地向前冲。几个大木桶从头顶上滚动着砸下来,在离他们脑袋几厘米高的地方又被戛然拉住。麦基被这种挖空心思的刺激搞得神智发昏,难怪祖玛会选择这么一个地点做买卖。“钱……在篮子里。”迟疑片刻,麦基还是说。祖玛掏出一个污迹斑斑的信封,诡异地说:“你的老板会发现这个信封有多么重要!”
      麦基掏出信件,粗粗地浏览。这时,两个面目可憎的“巫师”,身上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一下跳上车来,他们身上藏的小喇叭传出凄厉的鬼叫声。祖玛对这两个蜡面怪物并不回避,只管打开篮子,在微光下辨识钞票的真伪。两个“巫师”在温泉边跳下车,隐入草丛中,小火车呜呜叫着钻进了山洞。“是时候了!”麦基心想,他立马抄起碎冰锥,朝着祖玛的眼窝猛扎下去。可是锥尖没有扎进间谍的眼窝,而是刺在他的头骨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长胡子“魔鬼”从斜刺里窜上车来,手里挥动一把钢叉。祖玛痛得惨叫,麦基不顾一切地一击左拳挥出,手腕刚好打在“魔鬼”的钢叉上,“吧”的一声,麦基腕骨折断。祖玛与“魔鬼”同时跳车,带走了一篮子钞票。麦基捂着鲜血淋淋的左手腕,懊恼不已......
      一架夜郎国的国际航班,在一条极少使用的备用跑道上停下。身穿白色制服的行李员,把舷梯接到货舱门口。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从货舱钻出,然后悄悄坐上行李车。行李员把舷梯移走后,飞机重新发动,背对国际机场的停机大楼,缓缓滑向主跑道。行李车载着神秘的货舱乘客,从机场的维修厂侧门通过,开向一辆等在黑暗中的轿车。神秘人物钻进轿车,车子便快速开走。直到进入城区,黄种人革命军领袖瓦尔纳才松了一口大气。
      “这样的旅行,真是委屈你了,将军。”司机斯皮尔说道。“没关系。我是筠连国防部的暗杀对象,只配蹲货舱,感谢你们的精心安排。”车里的瓦尔纳哭笑不得。斯皮尔歉然一笑道:“不过,贾巴尔局长还在办公室恭候您的光临,这种规格的接待,姑且算是一种补偿吧......”
      夜郎国家安全局局长贾巴尔听完了瓦尔纳的叙述,又浏览了一通情报,轻松地笑道:“将军,你过虑了,所谓的‘秘密计划’,充其量是一种把戏。”“一种把戏?我万里迢迢把花了300万元搞来的情报交给您,竟只得到这么一句评价?简直是胡说八道!”
      贾巴尔并不因瓦尔纳的粗暴而生气,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凡是具有一定军事规模的国家,都设置了一个专门部门,其职责是广泛地设想各种非常事件,制订预警应急方案,然后存入电脑。一旦某些事情的确发生,人们才会启用它。”“您的意思是‘秘密计划’也属此列?”瓦尔纳语气尖刻地指责道。“在未获得这一行动的全部真实细节之前,我只能这样看待。”贾巴尔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断定,筠连国防部针对世界一半以上的国家,都作了假想敌人入侵的应急计划。”瓦尔纳愤怒地站起来吼道:“我没想到你竟是个头脑发昏的官僚!”
      贾巴尔有些生气地说:“瓦尔纳将军,直言相告,在我们的电脑中,还有比这个东西更难以置信的计划。我们有如何颠覆世界各国政府的方案,就连我们的伙伴也不放过。我们甚至还拟定了突然入侵计划,有如何使用核武器的种种方法。”贾巴尔站起来,双手叉腰接着说:“不要杞人忧天。我想,无论您去哪个情报机构敲响警钟,您也只能得到与我的类似的回答。”瓦尔纳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脚踢翻这个安全局长。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把头扭过去,做着深呼吸,注视着窗外,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怒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是乞求的声调说:“局长先生,我恳请,为了我们的事业,同时也为了夜郎国的利益,查一查‘秘密计划’,哪怕只做一点探寻。”瓦尔纳此时已泪光盈盈......
      海军上将桑德兰是位个子不高的胖子,满头棕发。他身上战伤累累,性情乖僻,喜怒无常。他从海军退役后,买了个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局长的肥缺。只用了5年,他将这个本是无关紧要的部门,发展成了拥有六千多名科学家与工作人员的庞大机构。在每年200亿元专项经费的支持下,他使海洋科学有了长足的进展,取得了与航天科学并驾齐驱的地位。当然,他也让自己富得流油。此时,他取下咬在嘴上的哈瓦那雪茄,用审视的目光挨个儿打量坐在会议室的皮蓬、斯皮尔和自己的老领导巴特勒,他开口道:“我觉得,虽然有人对皮蓬处长呈上的报告不感兴趣,但是报告所涉及的问题以及飞机残骸照片,会吓得他们坐卧不宁。”
      皮蓬说:“我在打报告的时候,对于‘赤狐08’与‘灭绝生物体’工程的联系一无所知。但访问了巴特勒将军后,我感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我的推测,因而特邀巴特勒将军赶到此地,一起向您报告。”桑德兰转向巴特勒说:“老领导,你是最清楚内幕的人,您怎么连参谋长联席会议都蒙骗了?”“因为我在总统的直接授意下开展工作。在威灵顿博士不幸身亡后,我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打的报告,诈称试验完全失败,因为我再也不敢继续干下去了。有的人只知道这是一种有关生物化学战武器的试验,无论试验的成败与否,他们都不觉得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因而对我的报告,并未提出异议。”
      巴特勒瞅了一眼皮蓬,说:“现在事情严重了,皮蓬先生的偶然发现,便使我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的愿望彻底落空。现在,我不得不冷静地想一想这种后果。‘灭绝’速死病菌的厉害之处在于目前尚无任何技术可以抵消它的致命功效。举例说,如果在首都施放6克的‘灭绝生物体’,在一个小时内,就会有90%以上的人丧命,200年内,人们也不能进入这座死城。如果用飞机或导弹把病菌撒遍世界各地,那么200年内,整个世阿尔法星球大陆将是毫无生气的蛮荒之地。”
      “真的没有东西可以遏制这该死的‘灭绝’?”斯皮尔问道。“应该说有。”巴特勒回答,“‘灭绝生物体’只能在高密度的氧气环境中生存,我想,把它丢进水里,它就会象人一样窒息而亡。”皮蓬想了想,盯着巴特勒问:“你说只有威灵顿一个人才知道如何生产‘灭绝’?”巴特勒淡淡一笑,“我严令任何人不得保留有关‘灭绝’的资料。为此,我毁掉了博士留下的全部数据,篡改了与工程有关的所有指令,甚至还改变了‘赤狐08’的飞行指令,为了应付联合国专门委员会的突击检查。”巴特勒开始微微喘息,掏出手帕擦了擦秃头上的汗珠,“仅有少量文件躺在国防部的密室内,上面加盖了字样------仅供后人查阅。”
      巴特勒解释道:“这些文件标明了启封时间,就连本届总统也无权查看。因此,有关‘灭绝’的卷宗,须到200年后才能公诸于世,到了那时,希望我们的后代不会大惊小怪。”“您干吗向我们透露这么多机密?”桑德兰问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彻底消灭它。就是说,把装有‘灭绝’的金属罐丢进深海埋葬,千万别让它危害世界。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得到解脱。”“看吧,伙计们,巴特勒老将军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充当人类救星的机会。”桑德兰说,“各位,就这么定了!”斯皮尔冷冷地插了一句:“既然水能杀死‘灭绝生物体’,干吗不让它待在湖里?”“我担心外人一旦发现它,会处置不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巴特勒忧虑地答道。
      “有人,就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进入过运输机。”皮蓬说,“我在货舱内发现了一具并非机组人员的尸体,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机组人员已变成一堆白骨,而这具尸体则皮肉尚存。这具尸体,可能就是我女友的父亲。”“什么?”巴特勒好象被人踢了一脚似地站起来,接着又倒在椅子上,他双手捂脸,用几近乞求的声音说:“皮蓬先生,我以亿万生灵的名义,请求你赶紧把‘灭绝’捞起来......”
      大雪纷飞,四野银装素裹,衬得硒山湖更似一块巨大的明镜。身着保温服的潜水员,已在湖底切断了飞机的尾部与机翼,粗大的吊索套住了机身。岸边,一字排开5口棺材,空军的收尸队员准备盛装几十年前遇难的战友尸骨。斯皮尔搀扶着巴特勒上将走下直升机的舷梯。先前,上将心脏病复发,但他不听医生的劝阻,坚持要到现场,一来为维京上校机组致哀,二来要亲眼看看几十年前的那桩秘密如何重见天日。打捞行动的总指挥当然非皮蓬莫属,他伸开手臂,朝塔式起重机司机发出信号。两台机器一起工作,起重臂伸向湖面,几根钢索慢慢拉直,发出轻微抖动。
      “飞机已被拉出淤泥!”皮蓬收到水下潜水员的报告,兴奋地向大家传达。寒风刺骨,现场的人却心如火燎。巴特勒上将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飘雪的夜晚,他无法把记忆中的维京上校率领的机组人员,与眼前那堆即将出水的白骨联系起来。他开始感到胸膛一阵灼热,心绞痛又发作了。机身顶部那个红黄相间的国徽显得格外醒目,“赤狐08号”运输机,活似一头被砍断了鳍尾的虎鲸。巴特勒看见了机身的那道裂口,一句话也没说。尽管他明白,那就是失事的原因。一架巨型直升机悬空不动,两个钩子慢慢垂下,被连接到起重机的钢索上。直升机与起重机同步工作,拖着“哗哗”淌水的飞机残骸移向岸边。直升机卸下残骸后,就擦着人们的头顶飞走了。
      皮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上将应第一个登上飞机残骸。巴特勒捂住胸口,进入货舱,绕过金属罐,走到驾驶舱门口,脸色顿时发白。“我不能看他们......”他痛苦万状地对皮蓬说,然后把脸挪开。“好的,请您待会儿去清点一下弹头。”皮蓬边说边朝收尸队一挥手,他们进入驾驶舱,不一会便用军毯裹住5个人的遗骨,走了下来。皮蓬与斯皮尔开始翻找之前被金属罐压住的老詹姆斯的尸体,令他们惊奇的是,尸体不翼而飞!“这是怎么一回事?”斯皮尔诧异地问。“哼哼,”皮蓬嘴角一阵冷笑,“我全明白了。”忽然,他们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艰难的喘息,巴特勒上将大汗淋漓,难以忍受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庞。“将军,您怎么啦?”皮蓬急切地问。“那些弹头……弹头。”巴特勒说。“不都在这里吗?”斯皮尔反问。“不,不,我数了一遍,只有18个。”“原先是多少个?”皮蓬忙问,脸色苍白。“28个……皮蓬先生,应有28个呀......”巴特勒说完立刻就晕过去了。
      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大楼,是矗立在首都西郊山坡上的一幢船状大厦,它有40层高,外墙全由绿色的反光玻璃装饰。桑德兰的办公室坐落在顶层。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专用电话响了,桑德兰按下小型仪表盘上的一个按钮,启动了全息电视成像机,与皮蓬本人一模一样的11维彩色图像,出现在办公室中央的屏幕上。通过卫星发来的皮蓬的形象及其声音,一点儿也不失真。“巴特勒老将军的病情怎样?”桑德兰焦急地问。“经过海军医院的心脏病专家抢救,他的病情已稳定。”皮蓬回答。
      “弹头处置顺利吗?”“斯皮尔已用卡车将它们送到南山,再用船只将其送往国防海岸基地。”“好。我已命令海岸考查船作好准备,把它们抛到大陆架以外万米深的海底。”桑德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起他最担心的那个问题,“那10个弹头有无着落?”看着皮蓬阴沉的脸,桑德兰知道事情不妙。“我们用了各种仪器,对湖底进行了拉网式的搜查,仍然一无所获。”“皮蓬,看来我得马上向国防部和国家安全局报告,一定要找到它们......”
      冬日正午,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拉菲太太在屋前晾晒衣服,她看见皮蓬走过来。皮蓬的风衣搭在手臂上,这令她困惑不解。“您好,拉菲太太,拉菲先生在家吗?”“在家。”此时,拉菲坐在桌子边,正起劲地挫一截水管的毛口。皮蓬主动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拉菲头也不抬地问:“听说你在湖里捞起了一架飞机,就是你以前向我打听的那架吗?”“是的,我还想请你回答,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朋友詹姆斯?为什么要在几天前从货舱偷走他的尸体?”拉菲缓缓抬起头来,他眉毛紧锁,鼻子一皱,“你在说什么呀?你疯了吗?”皮蓬坦然一笑道:“需要我推理吗?狡猾的老头?”
      拉菲无言地看着皮蓬,搓了搓手,颇有一番其奈我何的意味。“你们两个人,在未发现湖底的飞机前的确很要好。你们后来认为,在湖底发现的东西肯定很值钱,但分赃不平,酿出一桩谋财害命的悲剧。”拉菲歪头瞅着皮蓬,点燃“555”牌香烟,说:“继续讲呀,我很感兴趣。”皮蓬并不示弱道:“詹姆斯是位天才发明家,他发明了一根自动渔竿,于是与你一道驾船进湖试验性能。巧得很,他抛下的鱼钩没有钩上大鱼,却拉起一个飞机的氧气筒。于是,他和你猜测湖底可能有东西,紧接着,你们决定,到湖底去查个明白。潜水对于你这个海军的老潜水员并非难题,你发现静卧湖底的竟是一架军用运输机,尤其使你惊奇的是,飞机内还有一些金属罐,当时你就想:‘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很可能价值连城。’我可以断定,当你独自一人在水下时,就萌发了杀死詹姆斯,独吞财宝的念头。”
      拉菲看来并不讨厌皮蓬,他一直面带微笑。皮蓬继续推论道:“我一直不明白的是,那个起落架与金属罐,你们两个老头儿是怎样弄上岸的。假如我到了你的年纪,有你一半的气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年轻人,你又低估了两个老家伙。”拉菲说,“詹姆斯设计了一个小型□□,炸掉了机舱门,我潜入水下,用钢绳套住罐子,詹姆斯开动汽车,就把金属罐拖上来了,我们一共弄上来10个金属罐。至于起落架,当然也是用同样办法弄上来的。詹姆斯准备用起落架的材料搞发明。”皮蓬嘲弄道:“然而东西弄上来后,你们才发觉,金属罐里装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海军用的旧炮弹。”
      “你又低估了两个聪明的退伍老军人。事实上,詹姆斯一眼就认出,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毒气弹。它与照明弹一样,升到一定高度,就打开一张降落伞,再放出一大片致死的毒剂。”皮蓬暗暗吃惊。“其实,詹姆斯已旋开了弹头,查看了内部。”皮蓬暗暗叫苦,他几乎绝望地问:“炮弹现在哪里?”“我把它们卖了,卖给了第比利斯武器公司。这个公司做国际军火大生意,可它的经理沙特阿美,却吝啬得象个小五金店老板。每颗炮弹只出价60万元,你知道,我一共得了600万元。”“为了独吞,你就杀了詹姆斯?”
      拉菲点点头道:“他认为自己的功劳大于我。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推测出是我杀了他?”“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是你未能妥善地处理好氧气筒与起落架,让它们留在了詹姆斯的仓房;二是你不该在知道了我潜入水下发现了詹姆斯的尸体后,又去干了移尸的蠢事。倘若你不干后一件事,我即使怀疑,也不能确认。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只有你具有这种高超的潜水本领。告诉我,你把詹姆斯的尸体藏在哪里?”
      拉菲神态安详,专心地锉铁管毛口,看起来哪象一个杀人犯?皮蓬正寻思间,冷不防一支冰凉的枪管,顶住了他的后脑。拉菲太太站在皮蓬身后,笑着说:“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干吗老缠住他?不过,这个秘密你至死也不会知道。”拉菲抬起头来说:“杀人并非我的专长,而是她的杰作。别小瞧了这个老婆子,她可以把你从30米远抛来的钱币打成两瓣,弹无虚发。是她干净利落地在詹姆斯的心脏上穿了一个小洞,真的,一点痛苦都没有。”“仓房内的爆炸现场是你们弄的?”“没错。”拉菲回答,还故意叹了一口气。这时,拉菲太太得意地笑起来,笑声显得邪恶。皮蓬懊恼不已:“怎么忘记了这个女人,真该死。”
      “砰!”一声枪响,皮蓬脚下的地板立刻炸开一个洞,呛人的硝烟腾起。“这无非是告诉你,我亲爱的夫人的连发步枪是上了膛的。我们不愿在监狱里被注射毒针。”皮蓬慢慢转过身子,面对枪口,缓缓地抬起了风衣说:“这叫我吃惊,没想到夫人还有这一绝招。夫人,你难道不看看后面?”就在她朝后分神的瞬间,皮蓬埋头避开了枪口,与此同时,藏在风衣内的手枪发了火,巨大的冲力将拉菲太太击倒在地。皮蓬只觉耳畔一阵风响,拉菲操起手里的铁管斜砸在皮蓬的肩上,他回身,又一次扳动扳机,拉菲倒下。皮蓬吹吹枪管冒出的青烟,遗憾地说:“说实话,我是迫不得已,我还未探听出詹姆斯的藏尸处,怎么向女友交待?”皮蓬只知道,拉菲把10枚“灭绝生物体弹”卖给了沙特阿美,却不知转手全部又被间谍祖玛买去。现在,这该死的“灭绝弹”在哪里呢?
      国家安全局局长贾巴尔审视着夜郎全国地图,冥思苦想。他逐一浏览各州,始终不得要领。他打开书橱,查阅百科全书。一会儿,桌上电话响了。他抓起听筒,秘书报告:“刚才来电,黄种人革命军首领瓦尔纳将军突然失踪。结论是:已被绑架。”贾巴尔砰地一声搁下听筒。几小时后,他通过潜伏在筠连国防部的情报人员获悉了一丁点线索,他脑子里转了几转,又接通了秘书:“给我查一下,‘波塞冬号’战列舰现在何处?”几分钟后,秘书回话:“‘波塞冬’号战列舰现在停泊于海豚湾船舶修造厂,有人正在拆卸这条船。然而奇怪的是,这条船的上层钢铁建筑,全被换成了木质结构,看样子要启航了。”
      贾巴尔立即接通了斯皮尔、皮蓬,下达了由他俩截住“波塞冬号”战列舰的紧急命令。他觉得,办公桌后的真皮椅,再也不能坐下去了。他冲出办公室,钻进一辆小车,飞也似地朝海豚湾船厂狂奔。
      这时,一辆普通的集装箱卡车,抄小路正往海豚湾驶去。瓦尔纳四肢被缚,仰卧车厢,每当车轮辗过地面的凹凸不平处,他的头就要被猛撞几下。现在,蒙眼布使他不见一点光线,自然也辨不清方向。他最后想得起的是,在机场的头等舱候机室那位自称穆斯塔法机长的人的笑脸。此人身着航空公司的墨绿色制服,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从他的声音乃至一些动作看,瓦尔纳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同性恋。“夜郎国政府的要员要求我确保您的旅途安全,因此,请您跟我走。”机长说。瓦尔纳正在犹豫,机长问他:“让我们为飞行平稳干杯,你喝点什么,将军?”“一杯波尔多红酒。”瓦尔纳只喝了一口酒,瞬间不省人事。
      卡车过铁路时,瓦尔纳的头被碰得好像要裂开。“我愚蠢呀......”他心想,“商业航空公司的飞机驾驶员,在起飞前24小时都不准碰酒杯,怎么连这类常识都忘了?作为黄种人革命军的领导,怎么能意气用事,就因为麦基和自己顶嘴,连他也不带在身边?我怎么会独自一人从夜郎返回筠连?”在他意识到自己的酒中加了高效麻醉剂时已经晚了,那位冒牌机长的笑容突然凝固不动,在模糊中化为乌有。卡车慢慢停下来,瓦尔纳听见后门打开了,有两双手把他抬起来,扛起走了一阵。黑暗中传来海涛声、汽笛声,还有新鲜油漆和油料的气味。
      瓦尔纳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砰”地一声被扔到坚硬的地板上,痛得他几乎要断气。接着,他感觉有人用刀在割他身上的绳索,取下了蒙眼布。瓦尔纳慢慢地让血流通四肢,他眯着眼四周打量,觉得自己好象在一艘船的驾驶舱里,因为隔他不远的地方就是船舱和仪表盘。他终于看清,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他的面前,那人朝他冷笑,瓦尔纳只觉后背发凉。“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瓦尔纳?”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舱室回荡。“我就是,”瓦尔纳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你是谁?”
      “怎么?你连帕克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这也可能,你怎么会记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的名字呢?你这个刽子手!”瓦尔纳如坠云雾中,“你在说什么?”“你还在装糊涂。你下令杀害了我的一家,我的工人,全都被你屠杀,你的人还烧毁了我的巡司农庄。”帕克的声音变得极其尖厉,“要知道,我是多么盼望与你见面呀。”瓦尔纳觉得好笑,但他清醒地知道,这个老头儿的感情是真实的,他的苦难决非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只是这件事与他实在无关。
      于是他说:“对于你的家人和农庄工人所遭受的不幸,我只能深表遗憾。不过,我请求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杀你的家人,我的军队也决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定是有人假冒黄种人革命军犯下了这场弥天大罪。”“我一点也不吃惊,你肯定会抵赖。”帕克的目光从舷窗透出去,外面的大海已为奶白色的月华笼罩。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色,“不过没有关系,我们马上就要启航作一次旅行,你和我,一次没有回程票的旅行......”
      皮蓬驾车摸黑前进,斯皮尔坐在他的身边昏昏欲睡。及至凌晨四点多钟,他们才赶到船厂大门口。“什么事?”门卫有礼貌地问。斯皮尔亮出证件,门卫的双手不禁有些打哆嗦,“我们这儿平安无事。”“好了,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下‘波塞冬号’战列舰是否还在这里。”皮蓬不耐烦地说。门卫似乎松了一口气,“在,在。它就停在船坞边,整修一段时间了。”听到“整修”二字,皮蓬与斯皮尔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在这时,一辆小车驶到门口,“嚓”地一声刹住,贾巴尔象个赛跑运动员似地冲下车、跑过来。
      “局长您怎么来了?”斯皮尔问。“船还在不在?”贾巴尔急切地问道。“我敢肯定还在,”门卫抢答,“我们船厂的一位主管梅西先生刚才还进去了呢。”“走!”贾巴尔一挥手,三个人一阵风似地刮进大门。船坞空空荡荡,满月照得漆黑的大海泛起片片鳞光,波涛拍击长堤,发出轰然声响。隐约中,一个人顶着寒冷的海风,木雕似的一动不动,他就是梅西。“那个老头子疯了,他把船开走了!”梅西一见有人来,张开手臂大吼。“怎么回事?”贾巴尔焦急地问道,“我是国家安全局长。”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证件。
      梅西平静下来,说道:“那个老头叫帕克,原是一位退役海军舰长。筠连的国投公司买下了‘波塞冬号’战列舰,雇用他来负责船的拆卸工作。奇怪的是,这个老头儿不是指挥我们把船拆成钢块,而是强令我们把船的上部建筑和一些大炮扔掉,换成木板,说这样就能减轻船的重量,提高船速。要知道,战列舰可不是木板,不能在水上随意漂。经他这一折腾,这船还能出海吗?”贾巴尔大气不敢出一声地问:“告诉我,他保留了大炮没有?”“保留了。”梅西肯定地说,“他精心维修了至少一门主炮。”贾巴尔神情严峻地瞧着皮蓬和斯皮尔。
      “这个老头儿性情古怪,”梅西说,“只有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人,才会象他那样行事。”“你能提供一点船是何时开走的线索吗?”斯皮尔问。“今天下午,突然开来了一车水手,老头儿把我们全赶回家去休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看见老头儿露出笑脸。我想,船是趁天黑时开走的,可能刚走不久。”他们走到曾经是牵系着“波塞冬号”战列舰的缆绳柱前,皮蓬目不转睛地看着砍断了的缆绳。“这个疯癫的白痴,好象打算再也不靠岸了。”梅西说。“是的,肯定不会再靠岸了。”皮蓬补充道。贾巴尔疲倦地靠在一根柱子上,说:“唉,全是我的过错。我若早相信瓦尔纳,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现在,一根明晰的主线展现在贾巴尔的脑海中------“秘密计划”与失踪了的瓦尔纳、那10枚“灭绝炮弹”,都集中在突然开走的“波塞冬号”战列舰身上。
      “他们为什么要发动一次攻击?”皮蓬问贾巴尔。“意图很清楚。当人们最终从战列舰上找到瓦尔纳,知道这场恐怖袭击是因为他的缘故,甚至是他下令干的,还会对黄种人革命军产生好感吗?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用‘灭绝’炮弹?目标选择在哪里?日期是哪一天?”贾巴尔回应道。皮蓬抬腕看看手表,说:“还有什么日子比今天更合适呢?”“眼下是礼拜四,凌晨4点50分。”贾巴尔一下变得格外紧张,他说:“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他们异口同声......
      阿尔法纪元3060年2月的筠连,草长莺飞,筠连国防部长德约在油光锃亮的办公桌上批示电文。晚霞从窗帷缝隙中透进,映得办公室一片绯红。齐得隆东强敲门进入,报告道:“帕克已开始行动。”德约似乎早就知道,他无言地递给齐得隆东强一纸电文。齐得隆东强埋头一看,心脏开始狂跳。电文道------
      有责任提醒贵国国防部注意:黄种人革命军的恐怖分子在海军退役军官帕克的指挥下,即将向某国海岸某地发起攻击。对于我们在这起可耻的严重事件中的失察行为及其给贵国带来的不便,谨表示极大的遗憾。
      夜郎国防部
      “请你亲自将此电报,火速报送□□!”国防部长说。“可总理对‘秘密计划’一无所知呀!”齐得隆东强睁大眼睛提醒道。“我看没有必要讨论这些细节。”德约故作高深地说。“还有,假如帕克袭击失败,被对方抓获,他的招供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齐得隆东强补充道。德约不耐烦地一挥手,“帕克必死无疑,袭击一定成功。”
      帕克曾仔细地研究过航道,记住了每一河段的情况。由于拆掉了几千吨无用的钢铁,船的吃水已从原先的11米,降到现在的6米。尽管如此,巨大的螺旋桨还是搅起河底的泥沙,使“波塞冬号”的屁股后,拖出几公里长的混浊尾巴。如果不是他的精确计算,“秘密计划”仍然会因这一技术细节的无法解决而流于空谈。此时,在战舰上,有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悄悄潜入曾是船医室的空舱,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山洞。此人掏出一把手枪,又将装有20发子弹的弹夹,压进手枪弹仓,最后,他给枪管装上消音筒,忍不住笑了。祖玛把枪别在左腿上,悄悄溜过廊道,朝轮机舱走去。祖玛成功地绑架了瓦尔纳,那位“机长”就是他装扮的,现在又奉德约之命监视帕克。
      皮蓬在总统府前停下车,与伯父贾巴尔分手。贾巴尔的任务是把总统及其军事将领们从被窝中拖出来,皮蓬则去医院找巴特勒,进一步了解“灭绝”炮弹的技术细节。巴特勒似乎还清醒,只是衰弱得连说话都费力。“那个该死的生物弹的运行弹道是怎么一回事?”“离心力,来复线。”“我知道,”皮蓬压低声音,“炮膛内的来复线使弹头旋转,产生离心力。”“带动发电机,依次带动一个小型雷达测高计。因为火炮发射时的弹道低平,必须用这种仪器测地面反射讯号。”衰弱的将军说完闭上眼,稍事休息。随后,他从被窝中艰难地伸出手,抓住皮蓬道:“最要紧的是,炮弹达到最高点后,开始向地面飞去,测高计的指示器也开始指示降低高度。”巴特勒的声音渐渐微弱,“离地面450米,降落伞打开,减慢弹体下落速度,引发启爆装置。”
      “450米......”皮蓬用心地重复着。“及至300米,炮弹爆炸,释放出无数束小炸弹,里面就是‘灭绝’生物体病菌。”皮蓬俯下身问:“将军,降落伞打开到释放速死病菌,共有多长时间?”老将军明显地支撑不住了,“……好像是40秒……下降速度大约每秒6米。”“40秒?”皮蓬想再次得到确认,然而将军已陷入昏迷状态......
      夜郎国总统府地下90米深的地方,是紧急情况处置办公室。此刻,里面一派肃杀气氛。总统直端端地盯住贾巴尔说:“用不着我多说,在我任期届满之际,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危机,尤其是到天亮都还无法解决的危机。”国务卿叹口气道:“还是快想办法吧。这伙疯子携带的生物武器,据说可以毁掉一座大城市的全部生灵,天知道还会遗害多少代人。对吧,贾巴尔局长?”贾巴尔脸色惨白地点点头......
      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的局长办公室里,皮蓬、斯皮尔和桑德兰正在紧张地研究海图。一个问题在皮蓬的脑海盘旋,“经过改装的‘波塞冬号’战列舰的吃水只有6米深,哪个海岸或河段适合它航行?”他思索着。“皮蓬,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那帮疯子?”桑德兰点燃一支“荷花牌”香烟,问道。皮蓬仍在沉思,因而对桑德兰的话毫无反应。斯皮尔叹口气道:“我们不知道‘波塞冬’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要进攻哪里?”“皮蓬,你说话呀。”桑德兰催促道。“假如我们能派一个人偷偷登上船,摧毁发射炮弹的装置,再将生物弹头抛入水中……”皮蓬一任思绪驰骋。
      “你敢去吗?”斯皮尔问。“我最有资格。”皮蓬说。“我赞成。”桑德兰举手道。“我大概被你忘记了。”斯皮尔酸溜溜地说。“如果我的努力宣告失败,就该你开着直升机上船了。”皮蓬强调。“关键在于要抢在国安局那些人之前上船,可他们有卫星帮助搜索。”桑德兰说。“如果我已知道了‘波塞冬号’现在的位置呢?”皮蓬笑一笑说道。斯皮尔忙问:“你凭什么猜测出船的位置?”“船的吃水深度无意中揭示出它的航行目的地,”皮蓬指着地图说,“帕克认为满足条件的航道只有一条,那就是通天河!帕克打算驾船溯流而上,袭击夜郎首都......”
      船上,帕克双臂疼痛,浑身大汗淋漓。他已在船舱前站了2个多小时,硬把这条船拖拽进了本不该它行驶的航道。他设计的艰难航程已近最后阶段。现在的“波塞冬号”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钢铁魔怪此时充满灵性,它仿佛知道自己即将去进行生命的最后一搏,它冲过了通天河岸边的隘口。帕克凝望着前方约10公里外隐隐闪烁的摩天大楼,那就是夜郎国首都,首都已迎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也即将迎来“灭绝”。
      突然,“波塞冬号”象榔头砸进了枕头,搁浅在河床的淤泥中。很快,夜郎飞虎队队长带领他的部下,乘坐快艇风驰电掣般地赶到集结地点待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便是陷于淤泥的“波塞冬号”战列舰。“登上战列舰,格杀勿论,占领船尾,迎接海军陆战队的突击直升机!”飞虎队长的耳机内传来上级的命令。第一艘小型突击艇实际上驶入了一个大屠场。尽管战列舰上只有一门炮在发射,但众多的机关枪构成的火网,仍使快艇寸步难行。快艇急速后退,恰好成为主炮的轰击目标,一股巨大水柱腾起,瞬间吞没了小艇。
      帕克舰长比较满意,下令战列舰升起黄种人革命军的战旗。从巡司农场开始的复仇行程,自然地发展到了这一步。接着,他发出了命令:“向首都博物馆开炮!”一发炮弹尖利地嘶叫着,飞向广场大街中央,成千上万块泥土、沥青掀起,大街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炮手在钢铁炮塔挥汗如雨,用机器把巨大的弹头塞进炮膛,填进药包,又高声咒骂着修正弹着点,然后关闭炮栓,一声巨响,这回,炮弹终于砸中了首都博物馆,白色大理石顿时化为碎片,立柱倾折,建筑似积木垮塌,白色的尘灰直冲云霄。
      这时,一架直升机几乎用手可以摸到的距离接近“波塞冬号”的船尾,一个人从直升机上跳下,转瞬不见踪影。皮蓬象一个沉重的口袋从空中坠下,身子砸穿了薄木板。他不顾浑身疼痛,爬起来就朝战列舰的弹药舱摸去。当他扑进一间空荡荡的舱室时,听见有一个人在呻吟,一个被铁链锁住右脚腕的人就在他面前。“你是谁?”皮蓬用枪指着那人的脑袋。“我是瓦尔纳,黄种人革命军领袖。”皮蓬立刻明白,为啥一艘秘密驶抵夜郎国首都的战船,要在袭击时突然亮出旗号。原来是冲着眼下这个人来的,就是说,要嫁祸于人。
      皮蓬用枪打断链锁,替他解开铁链,“你赶快撤退!”“不!”瓦尔纳活动着脚腕,“我清楚我的处境,为了让夜郎人民知道真相,我必须在这里战斗,用鲜血来洗刷黄种人革命军的名声。”皮蓬从瓦尔纳的眼神中看到了执着。他不再多说,递了一支手枪给瓦尔纳,示意他紧随其后。皮蓬领着瓦尔纳穿过一条又一条通道,最后在一扇舱门前停下。“我们在什么地方?”瓦尔纳显然被迷宫般的船舱内部搅昏了方向。皮蓬回答:“弹药舱外面。来呀,使劲呀!”两人一使劲,门被勉强推开了一半,他们侧身而入。皮蓬屏息,聆听一阵上面的嘈杂声和金属铿锵声,然后跨过一排排堆放整齐的油光光的炮弹,来到一堆金属罐前,他小心地打开罐,里面是圆头炮弹。
      弹头反射着弹药舱的昏光,显得疹人。皮蓬发现,只有9枚“灭绝弹”,有一枚不见了!皮蓬取下肩头上的工具袋,递给瓦尔纳一把电筒,“我拆卸炮弹,你负责照亮。”“为啥不消灭上面的敌人?”瓦尔纳好生奇怪地问。皮蓬并不回答,而是象偷保险箱的窃贼那样小心翼翼地摆弄炮弹。他用螺丝刀旋松弹头上的紧固螺丝,弹头沉重地掉在他的手掌上。一会儿工夫,3枚“灭绝弹头”被卸下,而皮蓬的眼睛,已被汗水浸得通红。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瓦尔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回过身子开枪,但是,帕克端着一把AK--47,正对着他们。“我是在荣幸地同帕克讲话吗?”皮蓬抬起头打趣道,“请原谅,我在拆毁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武器。”帕克和瓦尔纳这会儿才明白皮蓬没有开玩笑,他们互相面无表情地对望一眼,又同时扭头看着皮蓬。皮蓬直起腰,简单地解释了他手上的生物弹头的极其可怕的破坏性。
      皮蓬不解地说:“帕克先生,我知道一点您的不幸,可是,无论您准备怎样报仇,也不能这样干呀!”帕克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辩解:“我同意袭击夜郎首都,但我决没有同意用生物武器!”皮蓬放下工具,边把拆下的3枚弹头交给瓦尔纳,边说:“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争论。我和帕克继续拆,瓦尔纳,请你把这些玩意儿扔进河里,记住,一定要扔进水里。”帕克一把揪住瓦尔纳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干完这事后,我们再清账。”瓦尔纳冲他一笑,从容地回答:“奉陪。”瓦尔纳把3枚弹头装进口袋,象影子一样钻出弹药舱。
      于是,皮蓬与帕克不声不响地各自负责拆卸3颗弹头,两位行家象竞赛似地很快干完了活。帕克松了一口气,才想起问:“对了,你是谁?”“我叫皮蓬,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行动处处长。舰长,你能告诉我,这些炮弹是怎么弄上船的吗?”“我的确不知道。”帕克说。“哈哈,你们别费精神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飘过来,“是我偷偷弄进来的,而且,一枚‘灭绝’炮弹就在1号炮台的炮膛内。”皮蓬和帕克扭头一看,一管手枪冷冷地对准了他们。“我是舰长,”帕克生气地说,“你是谁?胆敢如此放肆?”
      “我是祖玛,筠连国防部的特工,奉命监视你执行‘秘密计划’。并且在你不再有用的时候杀掉你。”帕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问:“你奉谁的命令?”“我奉德约部长的命令。老糊涂,你上当了,从一开始你就上当了。”“上当?”帕克吼声如雷,“这么说,是你们做局,把我变成了你们的罪恶工具?”“你终于清醒了。好吧,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你是我们物色执行‘秘密计划’的最佳人选,为了让你就范,德约部长设计了对你农场的袭击,而向你的妻子的脑袋开最后一枪的,正是本人。”
      帕克犹如大梦初醒,他悔恨、懊恼,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魔鬼撕成两半,恨不得将德约碎尸万段!就在他俩说话的当口,皮蓬已一步步地挪近了祖玛。只听他一声怒喝,似猛虎下山朝祖玛猛扑过去。
      祖玛的消声手枪吐出一团火花,皮蓬应声倒下。帕克趁机冲上,一击铁砂掌将祖玛的手枪打落,接着一个“佛山无影脚”将祖玛踢翻,他抡起拳头狂揍祖玛的头。祖玛脸上的皮肉裂开,眉骨破碎。帕克并不罢休,揪住祖玛的头发,用他那树干一样粗壮的手臂,把祖玛的头往甲板上猛撞,直至祖玛的头被捣成肉浆。这时的帕克,已不再是一个丧失理智和良心的疯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疾步登上升降机,进入炮塔,喝令里面的炮手停止一切射击。
      “为什么?”“这是命令。我们全都上当受骗了,这次袭击是一个错误,一个根本的错误。”他再次回到弹药舱,将倒在地上的皮蓬的身体翻平,查验伤口。皮蓬的左肋被子弹击中,“必须把皮蓬救出去。”帕克心想。之前,瓦尔纳颇费了一些周折,才找到了上主甲板的出入口,突然得见天日,两眼睁不开,他只好稍稍站定,适应令他难受的强光,不过,他还是成功扔掉了3枚“灭绝弹头”。他赶紧返回,然后,双手紧紧地抱住装有6枚“灭绝弹头”的口袋,又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四面都在射击,子弹“嗖嗖”横飞。瓦尔纳一心要把弹头扔进河里,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结果,他被流弹击中头部,他带着6枚“灭绝弹头”坠入了通天河里。
      帕克预感这条船终将会被强大的进攻火力炸成碎片,于是决定给皮蓬找一件救生衣穿上,然后将他扔进河里。他的目光停留在祖玛的尸体上。他动手剥下祖玛身上的救生衣,给皮蓬套上,拉开二氧化碳气瓶的拴绳,救生衣“咝咝”地鼓胀起来。这时,他从祖玛纽扣迸裂的地方,看见里面有一条尼龙带,紧紧缠裹住祖玛的胸部。一种纯属莫名的好奇,驱使帕克撕开了祖玛的衣襟,他解开一个小搭扣,尼龙带松脱,露出两个圆包,“啊,是文胸!”过了好一会儿,帕克才回过神来------杀人不眨眼的间谍祖玛,竟然是个变性人!
      夜郎的陆战队员看见帕克抱着一个人出来,用绳子将其缓慢放入河中,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帕克开始摇动一件白衬衣。“他宣布投降!”陆战队长肯定地说。“不能相信!”夜郎总统断然否定,“立即消灭恐怖分子,摧毁1号炮塔!”总统下了决定性的命令。一架米格战斗机从空中突兀而下,一枚制导飞弹锁定目标、飞向1号炮塔。
      站在炮塔附近的帕克目睹着导弹飞来,他的脸色变白了。一个明知自己要死的人本无畏惧可言,然而,帕克的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因为炮塔内的那枚“灭绝生物体速死弹”已被装入了炮膛。帕克还来不及消除这个罪孽,就被一团火焰吞没了。炮塔内的炮手们当然知道导弹将死神带给他们。他们本来在执行帕克的命令,将炮膛内的那枚“灭绝炮弹”立即退出来。不巧的是,填装炮弹的机器故障无法排除。在临死前的极度恐惧中,一个炮手无意中按下了“射击”按钮。就在导弹砸向炮塔前的瞬间,“灭绝生物体速死弹”被射向了空中。
      于是,在晴朗的首都晨空的450米高空,一朵绯红的降落伞花绽开了。躲在地下的总统及其阁僚们通过天眼监控视频看见了这一幕,他们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北面吹来一阵风,把降落伞带向总统府方向。士兵们和群众,都伸手指点空中,他们议论纷纷,神情惊奇,全然不知他们将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于非命。地下室的气氛一片死寂,总统两眼发红,贾巴尔双手抱头哭丧道:“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圆点接近了“灭绝生物体弹”。人们终于看清,那是先前出现过的那架直升机。直升机钻进了闪闪发光的红色降落伞,这一个惊险的动作令所有仰头的目击者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有十多秒,炮弹就会把生物病毒洒向人间。直升机被炮弹拖着往下坠。斯皮尔把操纵杆拉到上升位置,猛踩油门,高度计的指针在350米处晃动。“升上去!升上去!”斯皮尔祈求道,他的额头汗流成溪,万幸,直升机终于缓缓上升......
      皮蓬被陆战队的巡逻警戒艇救上去的时候,正值“波塞冬号”被导弹击中爆炸起火。“现在情况如何?”皮蓬问巡逻艇指挥官。“一架傻瓜直升机把‘波塞冬’发射的最后一发带降落伞的炮弹挂住了。现在,这架直升机正朝大海飞呢。”皮蓬吁了口气,如释重负,整个人瘫软如面团......
      600米!直升机猛地上翘,巨大的引力使炮弹象巨大的钟摆一样朝后猛甩,靠自身的重量挣断了降落伞绳索,掉了下去。“甩脱了!”斯皮尔狂喜地大叫。他的目光紧随炮弹,直至它与波涛翻卷的大海融为一体。可怕的生物病菌被埋葬在大海深不可测的博大怀抱里。另外9枚被瓦尔纳扔进通天河里的“灭绝生物体速死弹”,当天就被军方打捞起来,埋葬于万米深的海沟。
      就在夜郎首都陷入战火之际,筠连的德约部长却在他的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听着交响乐《Victory》。他在等待祖玛发回胜利的电讯,然后开始“秘密计划”的下一步,一个只在他的脑海中算计得清楚的步骤------趁机发动推翻筠连现任政府的军事政变。他相信,当国际社会得知筠连现任总理参与了“秘密计划”,一个强大的国际包围圈就会立即形成。届时,德约吊民伐罪,师出有名,国家政权则成了他的囊中物。
      这时,门开了,齐得隆东强像幽灵一样飘进来。“怎么,这家伙的脸色有些发白。是情况不好?”德约的脑袋滴溜溜地转,却不料齐得隆东强的手枪已对准了他的眉心,一声枪响,德约的脑袋开花。待卫兵们冲进办公室,他们刚好看见齐得隆东强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一阵急促的电话响起,夜郎总统抓起话筒听到:“报告,医院宣布:巴特勒上将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终于卸下了可怕的负担。”总统自语。“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消除国内舆论对整个事件的追查。”贾巴尔说,“还有国际舆论。假如他们知道了夜郎国曾试验过如此可怕的生物武器……”他不再说下去,而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对,”总统困乏地点头同意,他打着呵欠道:“大家拿个方案出来。”贾巴尔汇报:“不能让任何病菌的痕迹留下,把维新岛从地图上抹掉!”“不行,”国务卿马上反驳,“因为只有进行一次核轰炸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这样,世界舆论就会更加猛烈地谴责夜郎国。”夜郎的官僚们几番叽叽喳喳之后,终于,总统站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就这样定了。祈求老天宽恕,我是历史上第二个下令施行核轰炸的总统。”
      维新岛其实仅是一个小小的环礁,它只高出波光粼粼的海面2米左右,在1700万平方公里的洋面上显得很孤单。小岛满目荒凉,几株腐烂的椰子树已被台风刮成树桩。岛的最高处,博士威灵顿及其助手们的惨白的骸骨躺在凹凸不平的岛礁上,骷髅的眼眶朝天,仿佛在呼唤苍天。雷雨云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一枚核导弹从空中落下,蓝白色的光辉照亮了周围几百公里的海面。
      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了环礁,耀眼的色彩从桔黄渐次变成粉红,最后化为深紫色。冲击波带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向四周扩散,抹平了汹涌的海面。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直升入3500米的高空,缓缓向西漂移。维新岛消失了。海涛发了怒,激起更加狂暴的巨浪以示反抗。
      一个月后,有两个人伫立海岸边,沉没许久的皮蓬唏嘘不已,他身旁的斯皮尔庆幸道:“在黄色的阿尔法星球上,‘灭绝生物体速死弹’不在了,速死病菌不在了!”皮蓬对着大海说:“人还在,人的贪婪、抱怨、痴迷、傲慢、多疑之心还在,不正见之心还在,盗杀之心还在,称霸阴谋还在,窃国大盗还在,人类生化灭绝自己、核灭绝自己的危险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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