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颠倒》应忱星

11、第十一章

　　“上午做摸底测试，下午领东西熟悉环境还要上课，没能腾出时间去找你，抱歉了。”

　　等周围人一少，言初终于开口，试探道，“你好像有点惊讶，蓉姨没有和你说之后我们一起上下学吗？”

　　玉女士的确没有明确告诉过褚昱，她了解褚昱是什么性子，强硬的要求往往会适得其反，所以她只旁敲侧击透露一点，剩下的就看褚昱自己愿不愿意了。

　　褚昱望着一脸真挚的言初，又起了点捉弄人的心思，故作不知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她没问过我。”

　　果不其然言初停顿一下，沉吟片刻：“那算是我不请自来了，再次抱歉褚同学。”说着竟就要走开。

　　褚昱：“？”他没见过这种操作，愣愣看着言初往前离他几米远了才反应过来：

　　“喂？！”

　　言初觉得应该是在叫他，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带着询问。

　　褚昱一言难尽：“……你就这么走了？”

　　言初歪头，友好道：“因为褚同学并不愿意和我一起。”

　　“……我没说吧？”

　　“这样吗？”言初眨下眼，瞳中滑过道旁路灯散逸的一缕光，重新走回褚昱身边。

　　“那就是愿意以后都和我一起走了。”他浅笑一下。

　　褚昱：“……”

　　褚昱心中郁闷，怎么三两句话就被这人说死了？自己仿佛完全没有表态的机会。

　　他挣扎道：“这个，好像我也没说吧。”

　　校门口的人流变多，言初无声帮褚昱挡了好几个挤过来的人，闻言状似苦恼地皱了皱眉，“我知道了，我会让你以后都愿意和我一起走的。”

　　褚昱：……听上去怎么那么奇怪。

　　他毅然打断这个怪异的话题，“好了，一起回就回，我们快点走吧，好赶最后那趟公交。”说着掠过人群便想加快速度带路。

　　言初登时拉住他：“不用坐公交，有司机来接我们。”

　　“啊……？”

　　褚昱愣住，排场这么大的吗？

　　离他们几步开外，三三两两的小吃车排成一道长线，一辆沉稳的黑色别克停在路旁。

　　言初扫视几眼找到，领着褚昱走过去，帮他打开后车门。

　　司机是上回在医院附近褚昱和言初吃完早饭送他回家的钟叔，看着面善温和，四十不到的样子。

　　“钟叔好。”褚昱认出人来礼貌问好，躬身进到车内。

　　“诶你好，小褚……是吧。”钟叔转头热切回应，见言初上来关好门后，打趣道：“小初你和新同学名字太相近了，一会可能连我都分不清是在叫谁咯。”

　　褚昱对视上言初，的确，上回闫奶奶叫他时自己也听错了。于是对钟叔道：“您叫我小昱就行。”

　　“好，”钟叔笑呵呵发动车辆，“都坐稳了啊。”

　　出于职业素养，车子启动的那一瞬间钟叔就将前后档板升起。褚昱怔怔看着，喊停也不是，不喊停吧——后面只剩他跟言初两个人坐着干瞪眼了。

　　褚昱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发声，扭头看向言初：“我……有点晕车，先闭眼了。”说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好。”言初沉沉应道。

　　车辆缓缓穿过狭窄的小道后开始提速，这个季节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吹来的微风不像冬天那般刺骨，柔柔地辗转在经过的每个地方。

　　褚昱合目降下一半车窗，就听耳旁道：“能和你聊天吗？”

　　褚昱闭着眼本来也不是想睡觉，身边坐了个人只会让他一个劲假想别人是不是在盯着自己看。

　　“可以啊，”维持着原状，褚昱随性道：“我能闭着眼说话吗？”

　　“当然。”

　　“唔，那我们聊什么？”褚昱犹豫几秒。

　　只听言初轻轻笑了一下：“早上你一般几点起床，几点出门？”

　　心知这是要长久和他一起走的节奏了，褚昱内心说不上抵触，平淡回答：“五点起，十五分出门，坐公交半小时，六点的早自习差不多就开始了。”时间紧凑到哪一步慢了，八成他那天就要迟到。

　　言初思索一瞬：“那我叫钟叔以后早上五点二十到楼下吧。”

　　褚昱听了深觉钟叔赚这份薪水不易，可想想就算没有自己，光接送言初一个人也要辛苦来回跑，多他一个不多。

　　于是点点头，自己闭着眼下意识觉得别人看不到，又补充道：“好的。”

　　得到了最需要知道的问题答案，言初好一会没有再说话。褚昱眯着眼等了半天也没见引出什么下文，有意聊些别的但实在没有话题。

　　沉默蔓延了一路，其间褚昱几次想睁眼看看窗外风景，但都苦于万一正好和言初对视上两人相顾无言，那就真的很尴尬了。所以他打定主意装睡，直到钟叔降下隔板提醒他们到家了才故作刚醒睁开眼来，因此就没发现言初的确盯他看了一路。

　　看到一点点又降下去的隔板，下车前褚昱迟疑再三，还是提议道：“要不之后就不要把它升上去了？”

　　钟叔率先看一眼言初，正想替他拒绝。

　　“好。”言初没有任何犹豫，转向钟叔点了下头。

　　既然言初都没意见，钟叔自然听他的：“好嘞，没问题，还有什么不习惯的都直说啊。”

　　褚昱感激笑笑：“没有了，以后都要麻烦您了。”

　　钟叔住的离这不远，褚昱跟他道谢几句看着车开走后便和言初一块上楼。

　　老旧小区楼梯间的声控灯没那么灵敏，言初跟在后头，总是在光亮消失的第一时间把灯唤醒。起初褚昱也会故意咳嗽几声制造响动，但言初总要比他快一步，后来干脆就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六楼转眼就到了，二人纷纷掏钥匙，褚昱将门打开，不待玉女士迎出来，第一时间回头看向言初：“明天见。”

　　等言初笑着回完他一句，褚昱迅速闪身进门，玉女士堪堪走到客厅。

　　听到对门也传来一声关门的响动后，褚昱放心了，换好鞋把书包一放：“妈妈你直接把我卖了？”

　　“这说得什么话，”玉女士挑眉，“别以为妈妈猜不到你，好不容易帮你找个伴一路回家竟然还不领情。”

　　“再说了，小言肯定不会强迫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可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怪不到我跟他头上哦。”

　　褚昱：“……”

　　好赖都被玉蓉说完，褚昱被堵得熄火，默不作声拎上书包就要回房间。

　　玉女士在后面又念叨他一句：“麻烦人家了态度可要好点喔，把人气跑了我可找不着第二个陪你的。”

　　褚昱撇撇嘴，他态度够好了吧。眼神幽怨回头：“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五点，闹铃准时响起，褚昱万分艰难起来关掉它。

　　一通洗漱穿戴后，他刚走到客厅发现言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大门外等候了。

　　玉女士及时从厨房出来，手上拿着两个包装袋，“来小言，”她递过去一袋，解释道：“阿姨刚热好的马拉糕，我们小鱼儿特别喜欢吃，这边没有卖的，你带一份尝尝看吧。”

　　言初笑意盈盈接过道谢。

　　褚昱在边上看着，默默换好鞋，隐隐觉得照这个势头看下去有点不妙啊。

　　他一脸意味深长望向言初。

　　言初：“？”

　　道完别把玉蓉劝回去休息了，褚昱拿起冒着热气的马拉糕打算趁下楼的时间解决掉，不然待会空腹坐轿车会让他更加难受，一时便只顾吃东西。

　　言初只在今早刚见他时说了声“早上好”，一直到下完楼梯出了单元门，见褚昱吃完了才问他：“这是你老家那边特有的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外面天刚蒙蒙亮，褚昱掏出纸巾擦下嘴：“应该那一片都有吧，不过在北方从来没见到过，跟枣糕有点像你可以试试。”

　　言初点点头，这个时间点附近只停了一辆车，钟叔已经到了，他照旧打开车门示意褚昱先上去。

　　褚昱不忘给他道谢，两人进车里坐好后便启程了，这回总算没升隔板。

　　即便只是多了一个全神贯注开车从不中途插话的钟叔，褚昱也顿觉气氛轻松不少，坐着的姿势都更随意些。

　　言初默然观察着他，没有说话，隔一会从包里取出一个橘子递给褚昱：“给你吃这个，对晕车应该有效吧。”

　　“……谢谢。”

　　褚昱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展颜接过。看着言初手里还拿着玉女士给的马拉糕，扬扬下巴建议：“你现在不吃吗？这个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言初迟疑一下，“在车里吃吗？”

　　褚昱剥桔子的手一顿：“啊……你介意这样？”

　　前面的钟叔眼观鼻鼻观心，言初望着他摇头：“没有，你随意。”

　　“只是我个人不习惯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吃东西而已。”

　　褚昱：“……哦。”看把你讲究的。

　　既然说了不介意，褚昱继续手上动作，等把橘皮剥完了突然想到：“那你一会要拿着它去食堂座位上吃？”

　　言初定定看向他，点头。

　　褚昱：“……”

　　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眨眨眼，艰难道：“好吧，以后叫我妈别给你拿这些了，你吃它怪麻烦的。”

　　“不麻烦。”言初当即反驳，歉笑一下，“你可不要剥夺了蓉姨给我的心意。”

　　这都扯上了，褚昱投降：“好吧好吧，随便你们了。”

　　跟言初聊完几句都把自己弄得更精神，褚昱吃完橘子正无聊，转而想到——昨晚自己可是定了今天要开始跑步锻炼的！苦恼的是还没有开始他就想打退堂鼓了。

　　褚昱眉毛耸拉下来，还未叹口气就听言初问道：“怎么了？”

　　褚昱眼一闭，将事情起因经过结果都跟言初讲了一遍。

　　“……”

　　久久得不到回音，褚昱目光疑惑偏头看他。

　　“这个晏綮之……”言初皱眉沉思，把后半截话咽下去。

　　“你被他套路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褚昱连连附和，“可当时没别的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现在名都报上去了也改不了。”

　　“那就只能练了，”言初言语诚恳：“正好我也有参加项目，可以和你一起。”

　　“你也报了？”褚昱狐疑道：“没记错的话你昨天下午刚来吧，你们班体委这么会挖掘人才？”

　　言初眼中带一丝笑：“不是其他人，是我自己主动报名的。”

　　褚昱：“哇。”好乐于奉献。

　　“那你体育一定很好咯。”

　　“也没有特别好。”

　　“谁信啊，不好的比如我，根本不会主动想去的。”

　　“你没有不好。”言初忽而郑重道。

　　褚昱：“……你别转移话题。”

　　“事实就是这样，”言初接道，不知道他是在肯定哪一句：“之前学校班里的同学这些项目经常找我，我报名只是为了更好地融入新环境。”

　　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但是之前学校的比赛会经常找他，本身就说明了这人体育很好吧。

　　褚昱内心吐槽，见也快到学校了，懒得当面跟他争论个对错。

　　“你什么时间有空？”褚昱舒展一下四肢，闲闲问道。

　　“你来找我的话，任何时间都可以。”

　　褚昱挑眉，说得好听，那别怪他按自己的时间来了：“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就那个时候跑吧。”

　　“早饭时间不练吗？”

　　褚昱斜他一眼：“这个时候你休想打扰我，我要补觉。”

　　言初失笑，见车已缓缓挺稳，临下车前答应：“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