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破产死对头的同居协议》黑树雪兔

2、门前拉扯

　　辞职第三天，早上八点，陈诺被闹钟喊醒，却迟迟起不来床。

　　他深感自己的自制力太差，待在家里只想吃饭睡觉打游戏，就准备出门找间考研自习室，督促自己学习。

　　雪已经停了。

　　陈诺背着包走出楼道时，悄悄拉紧围巾，不经意地扭头。

　　昨晚宋泊璟立着的地方，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气温高导致积雪融化，还是小区的扫地工人清扫干净了。

　　陈诺默了默，抬脚离开小区。

　　一上午考察了三个自习室，环境都差不多，收费也差不多，他就选了离他家最近的静语自习室。

　　陈诺现在没有经济收入，不打算续房租，但他还没想好房租到期后是回B市老家，还是去城中村租个便宜房子，所以自习室只定了一个月。

　　他还准备买考研辅导网课，但是坐在公交车上翻了翻几个考研机构，网课的价格都令他咋舌，要价几千到几万不等，他摇摇头，没舍得买。

　　公交车抵达新华书店站的时候，陈诺下了车，买了数学三和英语一的一些资料书，塞进包里。

　　学习的地方找好了，资料书也准备了一部分，陈诺心里放松几分，特意买了爱吃的烤鸭回家。

　　电梯停在三楼，他哼着rap快歌走出去，没走两三步，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

　　他又吓得心里一咯噔。

　　抬头一看，与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可谓是避无可避。

　　陈诺僵住了。

　　对方也好似僵住了。

　　僵住的空气中烤鸭的香气四溢，让饥饿又紧张的陈诺肚子咕咕乱叫。

　　陈诺的脸忽而涨得通红。

　　自觉丢人，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绕过穿一身黑，人比一身黑衣还要深沉的宋泊璟，掏出钥匙就要开锁。

　　“诺哥……”
　　身后的男人语气艰涩。

　　陈诺垂眸，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拧开锁握住门把手。

　　“陈诺。”
　　男人又唤了一声。

　　陈诺推开门，抬脚走进去，又要回手关门。

　　门却怎么都关不上。

　　门外有人在顶门。

　　陈诺推了几下没推动，气得浑身发抖，勉强把烤鸭放在玄关柜上，一把拉开门。

　　果然是宋泊璟。
　　他还拎着行李箱。
　　很眼熟，就是昨夜他腿边的那个。

　　陈诺咬了下后槽牙，低声道：“做什么？”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如此沙哑，像要哭出来一样。

　　陈诺暗骂一句该死。

　　宋泊璟垂着眸：“能进去说吗？”

　　陈诺想说不能，可他怕自己软弱的声音会丢脸，不敢说话，只好抬手关门表明态度。

　　门关不上。

　　宋泊璟的膝盖死死顶着门。

　　两个胳臂顶不过人家一条腿，陈诺顿感屈辱，忍不住发飙：“你特么的到底想干什么？！”

　　宋泊璟快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眼，还是那句话：“进去说。”

　　陈诺盯着他：“你做梦！”

　　隔着七年的旧怨，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宋泊璟进门。

　　宋泊璟微微抿住唇。
　　他的唇珠很丰润，抵住下唇时，有种正在轻吻厮磨的性.感。

　　陈诺看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掩饰什么似的用力关门。

　　宋泊璟忍不住闷哼一声，这种力度的撞击自然把他的膝盖都撞青了，他俯身捂住膝盖。

　　陈诺嘴唇动了动。

　　还是强撑着没道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想伤人的。

　　过了一会儿，宋泊璟轻叹一声，抬眸望向陈诺。

　　“诺哥，我很想你。”

　　他的气息尚且不稳，声音却温柔而笃定：“你也一定很想我。”

　　陈诺想骂放屁滚尼玛个蛋，就听到宋泊璟继续说：“不然时隔七年，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是谁？”

　　陈诺霎时陷入沉默。

　　门外也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门外松了劲，宋泊璟低沉的声音传来：“烤鸭凉了就不好吃了，诺哥先吃饭，吃完饭，我再进门和你谈一谈，好吗？”

　　陈诺像个静止的雕像，很长时间站着一动也不动。

　　昨夜发现宋泊璟后，他心烦意乱了很久，凌晨两点都没有睡着。

　　一会儿自嘲，人家压根就没有要见他的意思，他倒是方寸大乱。

　　一会儿暗恨，就算宋泊璟携带重礼亲自上门向他道歉，哭诉当初不告而别的苦衷，他也绝不会原谅。

　　今早起床，他又想，宋泊璟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是回国后暗中调查他，还是一直都在关注他？

　　——当然，或许宋泊璟出现在他家楼下只是一个巧合，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但陈诺到底对宋泊璟会和他正式重逢这件事，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宋泊璟。

　　最想问的就是——
　　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然而真和宋泊璟面对面交流了，陈诺却喉咙干涩，一点儿都不想问宋泊璟这个问题。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宋泊璟一向很有主见，可能高二就计划好了要出国留学，但在他们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向他透露出一丝要留学的意图。

　　他拿宋泊璟当兄弟，宋泊璟拿他当消遣，可能还怕将来飞黄腾达，他这个穷酸鬼会扒着吸血。

　　——所以都已经知道了人家不告而别的答案，何必还要自取其辱？

　　气温零下一度，玄关处更是阴冷昏暗，陈诺被冻得四肢冰凉僵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把门拉开。

　　冷白的光线透过门缝，落到因声控灯熄灭而陷入漆黑的走廊，打在宋泊璟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眼尾。

　　“我如今不像以前那么蠢了，”陈诺垂眸，语气淡淡，“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相信的。”

　　宋泊璟呼吸渐重：“……高三寒假我离开是因为……”

　　“抱歉，我不想听。”陈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又顿了顿，努力调整微微颤抖的嗓音。

　　他不想让宋泊璟觉得这七年他一直处在愤怒和怨恨中，这会显得他特别可悲特别可笑。

　　“我实在很讨厌叙旧，”陈诺耸耸肩，“而且我不觉得我们是能够心平气和好好叙旧的关系。”

　　宋泊璟慢慢握紧行李箱把手。

　　陈诺继续道：“也不知道宋先生找我能有什么事，说实话，我前天刚辞职，现在属于无业游民。”

　　在死对头面前揭自己短其实很伤自尊，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诺就想在宋泊璟面前揭开自己所有的不堪。

　　他忽然很想让宋泊璟明白，他年少时像个孤儿一样活着，长大后也没有变好，依旧孤家寡人，穷困潦倒。

　　宋泊璟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他穿着高奢定制的衣服鞋子，闻起来还喷了特别贵的香水，和这个路面坑洼，墙面掉皮，家家户户门上都贴满开锁小广告的破旧小区格格不入，和一身穷酸气的陈诺更是阶级分明。

　　“巧了。”

　　陈诺愣住。

　　抬眸发现宋泊璟正在轻轻勾唇：“我破产了，现在也是无业游民。”

　　陈诺：“？”
　　他略略茫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宋泊璟提起行李箱，抬脚就要走进门：“还有，我被公司辞退了，已经不是什么总裁了，诺哥还像以前一样喊小璟就好。”

　　陈诺：“……”
　　虽然被惊到错愕，但还是坚定地伸出胳膊阻止宋泊璟进门。

　　宋泊璟有些无奈，低眸瞧了陈诺一会儿，神情落寞起来。

　　“总之，都怪我太年轻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他人，结果人被坑了，项目黄了，倒赔十几个亿，股东们对我很不满，投票把我辞退了……”

　　“现在，我破产了，房子也被抵押了，除了你这里，无处可去了。”

　　陈诺心头微跳。

　　他没懂这个前后逻辑。

　　破产了？
　　无处可去？
　　除了他这里？

　　这些字单拎出来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怎么就那么陌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确实是有七年多没见了，对吧？”

　　“是的。”

　　“而且七年前我们就掰了。”

　　“是误会，我们会和好的。”

　　“……”

　　陈诺被说得顿口无言，对宋泊璟理直气壮的厚脸皮也有些震撼。

　　“草你大爷！给我滚！”

　　他懒得再和宋泊璟掰扯，使出牛劲儿把宋泊璟推出去，再关上门。

　　真可笑，这家伙破不破产，有没有地方可去关他什么事？以他们的关系，他不鼓掌庆贺大笑三声“苍天好轮回你小子也有被骗的时候”都是自己素质好！

　　还说什么除了他这里无处可去，陈诺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拎起烤鸭，骂骂咧咧地走到厨房，这一番折腾，烤鸭已经凉透了。

　　用微波炉热烤鸭的时候，陈诺心里还是很憋屈烦闷。

　　宋泊璟这狗比。

　　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那么多年，也没想起他陈诺一秒钟，回国了，破产了，想起他来了。

　　还好意思舔着脸找他求收留。

　　陈诺对着门口的方向竖起中指。

　　该死，上班两年多都快被领导训成奴才了，刚才竟然没想起来给宋泊璟一巴掌。

　　烤鸭热好后，陈诺又拿出一瓶可乐，一起凑合凑合当午饭吃了。

　　饭后，他开着空调，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地睡了个午觉。

　　醒后发现外面又下雪了。

　　雪片很大，简直像鹅毛，从阳台望去，积雪约有三厘米深。

　　陈诺来S市两年多了，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打开手机一看，气温零下五度。

　　他恍惚以为自己在B市。

　　虽然外面冷得出奇，但陈诺纠结了两分钟，还是决定冒雪去自习室学习。

　　如果连天气这种小困难都无法克服，将来又谈何做大事？

　　陈诺穿戴整齐，抱着一本《数学三高数基础》，拿着伞就拧开了门。

　　门刚打开，他就顿住了脚步。

　　宋泊璟没走。

　　就在门口，他半坐在行李箱上似乎在想事情，听到动静，微微直起腰。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陈诺怀里的《数学三高数基础》，挑眉。

　　瞬间，陈诺额间青筋乱跳。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种某人可能又要像很多年前一样故技重施的预感。

　　而他……
　　可能也会像很多年前一样，从无可奈何，到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