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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穿着裤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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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邻居是在余锦高中毕业之後搬过来的,一看就是早出晚归的职业精英,每日西装革履,冷漠矜贵――
经常在余锦抬手想打招呼的时候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了。
拽你妈呢。
已经励志要当一个文艺青年的余锦在心里默默骂道。
……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和那位职场精英在走廊里碰了面。
而且是大白天――余锦很少在白天见到他。
对方穿着纯黑色棉质睡衣和单调的纯色灰拖鞋,高大的身躯冷冷地靠在自家门边的墙上。
他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余锦踏上最後一阶台阶,转身准备插钥匙进门。
大热天的,走廊很热。
余锦转动门把手正要进去,耳朵清晰地听到身後某位邻居的手机传出三十秒关机的死亡提示音。
邻居似乎短促地‘啧’了一声。
余锦顿了两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向自己的邻居,轻声道,“那个……需要帮忙吗?”
邻居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余锦眼中明明白白地闪过一丝惊艳。
邻居的长相非常出众,眉峰冷厉,挺鼻薄唇,好像是刚洗完澡,额头的碎发稍微垂下来一点,半遮住颜色黑而幽深的眸。
帅有个屁用,余锦觉得那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种不是人类的生物。
没礼貌。
邻居说,“忘带钥匙,智能锁没电了,手机也是。”
他垂眸挑了下眉,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抬眸时目光友好了一些,似乎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求助面前的人,语气淡而客气,“可以借用下你的手机么,我打给开锁公司。”
活你的该。
余锦心里腹诽。
但他嘴上说着,“哦哦,当然可以。”
余锦把手机掏出来,指纹解锁後点到电话页面,递给邻居。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把手机拿了过去。
也不知道邻居在闷热的走廊里待了多久了,对方的指尖短暂触碰到余锦的手背,感觉很热。
余锦收回手时默默挠了下手背。
……
“你好,对,是要开锁。”
“……十一栋501,嗯,几点能来?”
“麻烦尽快。”
邻居把电话挂断,脸上的表情却不见有多好。
余锦接回自己的手机,握在手里捏了捏手机边缘,试探地问,“是很久才能来吗?”
“嗯。”邻居背靠着墙,低头捏了捏眉心,眼下有些暗青,“最近高温,他们晚上七点才出工。”
余锦小声啊了一下,“现在才不到两点啊。”
邻居闭着眼仰了仰头,神色好像有些疲惫。
大老板就是忙啊。
余锦心有不忍,抿了下唇,出声问道,“那个,要不你来我这坐一会儿吧,走廊太热了。”
邻居缓缓睁眼,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瞥下来盯住了余锦。
余锦漂亮的脸上挂起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邻居喉结微动――
“好,谢谢。”
……
客厅里,余锦为了避免他们两个陌生邻居相互尴尬,就让智能管家放了点轻音乐,类似于助眠音乐那种,音量很低。
邻居坐在长沙发上,靠着左侧扶手那边,穿着休闲裤的两条长腿互相交叠,一手支着脑袋揉向眉心,一手放在膝上。
标准老板坐姿。
余锦看得不敢吱声,情不自禁去厨房倒了一杯常温水。
‘咯哒’――杯子放在茶几面上磕出的声音。
邻居睁眼,看到放在眼前的水杯。
余锦站在一旁,局促轻声道,“那个……我家没有一次性杯子,但杯具都是每天消毒存放的,你放心喝。”
邻居转眸,目光落在余锦脸上。
??
落我脸上干嘛,落水上啊!
余锦缓缓微笑。
“谢谢。”邻居礼貌道谢,伸过手拿起水杯。
只见他脖颈微仰,喉结缓缓滚动,水杯很快见了底。
余锦接过来又轻轻说了一句,“我再给你倒一杯。”
他拿着空杯子正要转身,就听到身後传来一句――
“程远。”
余锦回头看他,表情疑惑。
邻居看着他说,“我叫程远,里程的程,远方的远。”
“啊,你好程先生。”余锦局促的转了一会儿眼睛,回道,“我叫余锦,多余的余,锦囊的锦。”
程远问,“也就是……富余的余,锦绣的锦?”
他嗓音很低,语速和语气都明显收了压迫,但那不刻意流露出来的气势也足以令人震撼。
而且这也太会说话了。
余锦有些不太好意思,心里为自己之前的小人心性默默道歉,“是的。”
程远垂眸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後抬起眼,视线从下往上盯着他,“你好,余先生。”
余锦笑了笑,端着水杯又倒了一杯放到茶几上。
之後程远又问他借了充电器,给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
……
余锦上午刚出了一单封面,十二点才出去逛了超市,这会儿肚子还饿着,但家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大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点外卖,于是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碗清汤面。
因为客厅里有音乐在响,而且程远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似乎有重要事情,所以余锦自以为对方绝对不会注意自己这边。
余锦想吃完饭赶紧刷碗,然後就去睡一觉。
反正客厅里也没值钱东西,而且对方一个大老板肯定看不上他这点小家当,余锦相当放心。
刚吸溜一口面条,余锦还没咽下去――
“你在吃什么?”程远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後响起。
余锦‘咕嘟’一声,嚼都没嚼就把面条咽了。
“……”
很好,我特么今天必须当个死性不改的小人!
余锦快速抽了张抽纸,心里一边马赛克一边擦着嘴回头,“清……清汤面。”
程远挑眉,背着手微微俯身,闻了一下,“你做饭挺香,这个点还没吃午饭?”
余锦‘嗯’了一声,“上午工作结束有点晚。”
他回别人话的时候会微微低头,头发软趴蓬松,额头两侧鼓着两绺头发尖尖。
――看起来挺好摸的。
“你都工作了?”程远指了下他旁边的椅子,礼貌地问,“可以坐么?”
这时候知道礼貌了。
余锦微笑点头,“可以。”
程远坐下後――
“你做什么工作的?”
余锦:“封面设计。”
“专业?”程远一条胳膊搭在餐桌椅上,另一条放在餐桌上,歪头看着他,姿态比余锦这个主人还闲适。
余锦握着筷子,不好意思道,“自学的。”
程远‘嗯’了一声,“多大了?”
余锦:“19。”
“果然。”程远点头,“看着挺小,没上学?”
余锦:“刚毕业,报了理想大学。”
程远:“也对,这个时间放暑假了。”
余锦笑了笑。
……
五分钟後――
余锦无数次瞥向碗里坨了的面。
特么的。
这人之前的拽总劲儿呢。
还不如跟之前一样面对面都不带搭理的呢。
……
吃完坨坨面之後,余锦给自己灌了杯水,然後准备睡觉。
进卧室之前,余锦轻声告诉程远,渴了饮水机在厨房,卫生间在玄关门边。
程远‘嗯’了一声,又说了声谢谢。
余锦回以微笑,轻声把卧室门拍上。
一觉睡到不知道几点。
余锦摸起手机一看,七点五十二。
应该走了吧。
余锦打开门一看――
某位听到声音的邻居扭头看了过来。
“晚好。”邻居说。
谁特么这个点在自己家里跟隔壁邻居互相晚好的。
余锦撑着眼皮:“好。”
“开锁的还没来么?”余锦摸了摸脖子,刚睡醒有点口渴。
“来了。”程远指了指门外,“太吵。”
“所以来我这躲会儿么。”余锦失笑,穿过客厅时确实听到了门外有说话声和撬锁声。
他倒了杯水捉在手里,一脸困倦地从程远面前第二次走过――
“余先生。”邻居忽然叫住他。
余锦停住,疑惑地转头看他。
“这个……”邻居扬了扬手里的画框,“你设计的?”
余锦看去,眯眼辨认了一下――
看不清。
于是他绕过茶几坐到程远身边,把贴了保护膜的画框摆弄成不反光的样子。
“不是。”余锦抓了抓肩上痒痒的地方,“这是我师傅设计的作品,她送了我一个。”
“怪不得没有署名。”程远摸了摸边框,刚想说什么,视线忽然被旁边的人吸引――
男生穿着一件大了很多号的普通衬衫,领口开了两个扣子,衣摆堪堪遮住小短裤的边沿,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腿从衬衫底下伸出来,刚才在卧室里可能睡得太舒坦了,脸上还印了点压痕,让人不难想象他睡觉时的姿势――可能是趴着,凉被下的腰段微微塌陷下去,腰以下小而圆的……
“程哥?”余锦叫了好几声。
程远回神,对上余锦视线的同时,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
他紧紧皱眉,“你刚才叫我什么?”
什么叫你什么,就是不乐意我套近乎呗。
这该死的老板脾气。
余锦微笑:“那程先生,你门锁开好了,要回家么?”
程远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声音已经停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开锁师傅正站在门口,帽沿下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落在余锦身上。
程远一瞬间就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最终落点是哪。
他放下画框站了起来,瞥了眼想跟过来的余锦,冷淡道,“不用送了。”
余锦一愣,刚起了一点的身子‘咚’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他看着程远走到门口,和开锁师傅礼貌道谢并一起走出去。
不就是套了下近乎么。
至于么。
余锦心里嘟囔了一句。
“余先生。”程远忽然又回来了,从余锦家玄关里探了个头。
卧槽,我刚才骂出来了?
余锦猛地站了起来,那架势跟上课开小差被老班揪住了一样。
“怎…怎么了?”余锦问。
“没什么,就是说声谢谢。”程远看着他,视线忽然往下掠了一点,眉心微皱,面色平静地说,“顺便提醒余先生一下,年轻是好,但别浪费自己的身体,在外人面前,请保持得体。”
余锦一愣,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程远已经不见了。
他低头一看,心里顿时火大。
什么玩意,是说他的穿着不得体吗?
这还不是天热才穿成这样的!
而且这是他自己家!
他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关别人屁事!
余锦愤怒地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然後进厨房做饭。
余锦洗菜时――
‘别浪费自己的身体。’
水撒身上了。
余锦炒菜时――
‘别浪费自己的身体。’
盐放多了。
余锦吃饭时――
‘别浪费自己的身体。’
咬着嘴肉了。
……
晚饭後,余锦洗了手,刷了牙,擦干净所有水珠,‘噔噔噔’走到玄关,打开自己家门,出门直走,来到邻居家门前。
‘啪啪……’――愤怒敲门的声音。
过了很久,门内才响起‘咔哒’一声,程远从门里出来,他没穿着睡衣,而是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西装加身,皱着眉看向敲门的人――
男生穿着白天的宽大衬衫,此刻正面无表情,当着他的面把衣摆撩起来,刚好露出底下的短裤。
程远的视线有一瞬间僵住。
余锦说,“程先生,我想了很久,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语气其实很不好,但嗓音天生轻而绵软,像是郁闷的家猫生了气。
“我今天是好心才让你进我家避暑的,毕竟天气那么热是吧,而且我平常睡觉本就爱这么穿,但再怎么着我也没露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下面穿着裤子呢,更何况那是在我自己家,虽然有外人在,但我觉得也不该是我自己该注意得不得体,而是那个‘外人’该注意自己的眼睛应该往哪放,毕竟他面前的主人是在酷暑环境中收留他好几个小时的好心人。”
说完,余锦把衬衫放了下来,语调平平地说了句我没事了,然後潇洒转身。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程远在门口停了很久,仿佛愣成了孤岛的鲸。
……
房间里,书房书桌上,程远的电脑正在开视频会议。
此刻电脑屏幕上,一众公司员工都缄默无言,满头冷汗,仿佛窗外有六月飞雪。
……
这一晚,有人前夜郁闷,有人後夜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