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零年冬》秦淮以南YY

8、幻镜

　　夜很深了，天很黑，星星则十分的明亮。一声声的剧烈的喘气声从树林深处传出来，星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影，手里拄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取来的木棍，正一步步，近乎踉跄的朝前走着。
　　此人正是竺水，而造成他如此狼狈的原因不过身后追杀他的人。这些人和千年前小镇覆灭后追杀他的人一模一样，相同的是连一草一木都是相似的。
　　此时竺水气喘吁吁的，心里也早已明白自己恐怕是陷入的某种幻境。只是是何种高手能设下如此逼真的幻境，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何针对自己了。一时间竺水想不明白，便也抛开了，不继续往下想。
　　竺水内心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脱离困境，如果此幻境和他所料一样，和千年前一模一样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便会被那些人抓到。要想办法不让自己抓到才行。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竺水停了下来，他记得千年前自己选择了右边这一条路，结果前方是断崖，在自己打算跳下断崖的时候，被那伙人截住。
　　所以竺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左边这条路，一路踉跄着往前跑着，跑着跑着路边的景色愈发的不一样了，原先的林子变成了雪地，寒风呼啸，雪花簌簌，唯一不变的是那伙人仍然在后面阴魂不算的追着。雪地本就行走不易，加上竺水早已精疲力竭，浑身是伤，已经支撑不住了。
　　竺水一咬牙，心想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这伙人追着，没有尽头的逃命，不如背水一战，反正这里是环境，他就不信设下此幻境的人是为了让他重温千年那段不堪的回忆。想到这里，竺水便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抽出袖中软件，在原地等着那伙人，打算奋力一搏。追杀的人影越来越近了，如千年前一样看不清嘴脸，人影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模糊，为首的人影挥剑朝着水问刺来，竺水执起手中之剑格挡，两剑相交，不知为何泛出刺眼的白光。
　　竺水再次醒来时，只记得眼前一道白光而过，他便晕了过去。竺水开始观察周边的环境，却发现自己居然在千年前自己屋子里的床上。难道幻境又把他带到了更早之前，看来自己赌赢了，这幻境果然不会伤人。如果是这个时候，那么一切就还没发生，那。。。，竺水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所想。
　　从床上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房门，伸手想要推开门扉，紧张到推门的手微微颤抖，都没发现。门被推开了，阳光洒了进来，竺水伸起手微微遮住眼睛，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熟悉，和千年前一模一样，他压住内心喜悦，快步奔向院子对面的厅堂，厅堂内隐隐约约传来几人交流的声音，竺水屏住呼吸掀开了厅堂门口的帘子，果然看到了三个爷爷正坐在厅堂内，大爷爷悠哉悠哉的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品着，二爷爷正朝着自己笑着，嘴里说着：“竺水来啦，快过来坐下。”
　　而三爷爷则在一旁捣鼓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竺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直到二爷爷再次开口叫他，他才慢慢的走到二爷爷旁边空着的座位上坐着，竺水刚坐稳，一旁的大爷爷就拿起袖子里的帕子，一边轻轻的拭去了竺水眼角的一滴眼泪，一边问着竺水怎么还哭上了，多大的人了。竺水抹去另外一边眼角的泪水，压住内心的委屈和激动。笑着说了句：“没事儿，就是感觉好久没见着爷爷们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竺水渐渐的抛下了这里是幻境的想法，竺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每天晒着暖暖的太阳，围绕着三个爷爷，听大爷爷讲着不知道哪儿听来的离奇故事，和二爷爷好兄弟一样的到处搞怪作乱，掰扯着三爷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走在大街上，能看到大家都很开心的生活着，今天这俩家为了田地界限的问题争吵着，明天听着街角的妇孺们坐在一起不知道讨论着哪家的事情，说的眉飞色舞。竺水每天睁开眼，都很开心，很快乐，他很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一个一个的第二天，慢慢的过去。竺水睁开了眼睛，迅速起床收拾。昨天和三爷爷约好了，今天一起交自己做一个小的房子模型。三爷爷生日快到了，竺水想用自己在三爷爷那里学到的方法，给三爷爷做一个小物件当作生日礼物。三爷爷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但是自己用他的技术做礼物给他，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竺水迅速收拾好，打开房门，快步向三爷爷房间走去。丝毫没注意到今天的院子十分安静。竺水兴高采烈地叫着：“我来啦，三爷爷。”一边敲着门，叫了几声，但是屋子里没有人回应。竺水心想三爷爷应该是出厅堂和其他爷爷一起吃早饭了，便转身朝着院子另一侧的厅堂走去了。可是，厅堂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竺水迅速奔出小院，朝着大街走去，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竺水又回到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物件都像往常一样不曾改变，可是这里的人却凭空消失了。竺水坐在厅堂里，沉默了很久。他心里知道这里是幻境，可是一切却真实的可怕，可怕到有时候竺水会忘了这千年的事情，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在小镇生活的孩子。竺水在厅堂里孤坐了一天，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小镇结界口，他停了下来。沉默半晌，扬声到：“还不出来吗？你们究竟有何目的，再不出来，我便要走出这结界了。你们知道这结界从来就拦不住我。”
　　话音落地，风轻轻的从竺水耳边吹过。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古朴悠长的声音，说到：“竺水，我可以让你一切都停留在昨天，你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在这里生活，有爱你的家人们陪着你，每天生活的无忧无虑，再也不用背负着那些深仇大恨。可好？”
　　竺水笑道：“好啊，可是你有什么要求呢？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愿意帮我吧。”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一个对于你来说轻易就做到的事情。”
　　竺水问道：“是什么事情，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答应我，那就可以回到以前，一切还是那么美好。”竺水不再作答。
　　再次睁眼的时候，竺水又回到了雪里，身后那群人眼看就快追到身前，竺水抓起一把雪水，抹在脸色，瞬间清醒不少，又立刻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逃去，奔逃数里之后，竺水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逃了，眼前是一处断崖，这处断崖和千年前的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次是在雪地而非森林罢了。
　　竺水不怒反笑，看着远处向他步步逼近的那伙人，他又想起了前几天在幻境里快乐的日子。他还想起了千年的黑暗。要不然就算了吧，这一次算了吧。竺水闭上眼睛，朝着断崖跳了下去，那一瞬间竺水还在想这一次这些人离我这么远，总不会再半空中把我截住了吧。就这样跳下去，如果没有回到现实，那应该会尸骨无存吧。
　　不过也好，就这样也挺好的。眼前再次浮现了爷爷们的面容，或慈祥，或温柔，哦，还有街角那些八卦了，不知道那俩家争明白田地到底怎么划分没有。哦，对了，我要是死了，元神是不是就便宜阳景那家伙了，他估计还挺高兴的。
　　竺水觉得这断崖实在有点高，怎么还没到底，但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想带着美好的回忆就这样离开。想象中的疼痛和撞击一直没有到来，等的竺水都不耐烦了，便睁开了眼，入眼便是阳景棱角分明的下颌，阳景正在观察着周围，眼见竺水醒来，便道：“醒了吗，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你有些消耗过度了。”竺水这才发现阳景正横抱着自己。
　　竺水倒也没有觉得别扭，毕竟在自己刚从童炎洞出来的前几年，行动不便，都是阳景这样抱来抱去的。他记得自己明明跳下了断崖，怎就到阳景怀里了呢？阳景似乎是明白他的不解，便开口解释道：“你在那个幻境里，我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无法言语，你也无法看到我罢了，你没有答应那声音的要求，便再次回到了雪地里，我一路跟随，发现前面是一处断崖，却也没办法劝阻你，知道依你心性，宁愿跳下来也不会被那伙人抓住，便提前到断崖中部凸起的石头上等着，果真不久你便跳了下来。我抓住你的时候你已经因为力竭昏过去了。然后便到了这里。”
　　竺水心道：“原来刚才都是梦啊，难怪一直到不了底。被人半路接着了，怎么到底呢？”竺水甚至有些想笑，千年前跳崖被那伙人半路截住，这一次又被阳景接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了，不过这一次似乎又有一点不一样了。
　　想罢，竺水开始环顾周围，这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真是一望无际了。竺水不解的问阳景：“这里是哪儿。”阳景有些心虚的达到：“约莫是我的幻境。我估计这就是心力考验，是审判者给我我们的考验。”竺水更不解了：“你的幻境为何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呢？”阳景不知道怎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到：“可能因为我没有任何执念和念想吧。”
　　竺水再次无语了。便岔开这个话题，说到：“你是怎么进到我的幻境的，怎么我现在又到了你的幻境了。”说到这个，阳景便又恢复到了平时调侃的竺水的模样，带着些笑意的说到：“你能到我的幻境，是因为我们的契约，灵魂相互羁绊，你跳下断崖之后肯定是想到了我，所以我在断崖接到你之后，就一起被拉到了我的幻境里。”竺水回想了一下，似乎最后一刻，是有想起这个人。瞬间觉得被别人看透的心思，自己现在还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被抱在阳景怀里，阳景还带着调侃的笑意，瞬间就松开了环着阳景脖子的手，起身要下来。阳景见状，笑得更开了，走了两步，也不知道怎的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放下了竺水。
　　两人一时间无话。沉默半晌，竺水突然兴奋到：“哎，那你能到我的幻境也是因为契约咯，按时间推算，是你先到的我的幻境，哈哈哈哈，是你先想到我的，哈哈哈哈。”阳景看着小的如此放肆的竺水，没有出声反驳。
　　那天醒来，自己便深处这白茫茫的幻境里，一望无际，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一时间，阳景以为又回到了那无边无际作为一只幽冥的日子里。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确定自己是在幻境里，也就马上联系到可能是新的考题。想到这里，他便想起了竺水，他不知道竺水遇到的是怎么样的幻境，是否能够顺利通过考验，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呆在竺水身边，想着便真的到竺水身边，只是自己无法出声，也无法出手援助。他就这样看着竺水被那些人追杀，看着竺水跑的太急，摔下山坡，摔伤了腿，看着竺水没有处理伤口，爬起来随后拿了根棍子拄着，便再次跑了起来。
　　他一路跟着，看着竺水在岔路口选择了左边的道路，看着他回到做梦都想回到的小镇，看着竺水和他的爷爷撒娇，耍赖，在街角和一群妇孺八卦，看别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每天都笑着，闹着，过的开开心心。阳景没见过这样的阳景。他知道即使在幻境里，一切如此真实，竺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是清醒的，他知道竺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
　　白天的时候，竺水依旧如往常一样，逗趣打闹恶作剧，每天都没心没肺额笑着。
　　直到那天醒来，一切都消失了。他也听到了那声音说能够帮竺水留住这一切，但阳景知道竺水不会答应。可是那一刻，阳景想着竺水答应了也好，便不用醒来再面对那些他所执着的事情。可是竺水没有答应，竺水想要回到现实里，他要完成那些事情，查清楚一切。可是后来在断崖的时候，竺水毫不犹豫的跳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也知道竺水想要放弃一切，就这样结束。
　　阳景生平从来不知道何为累。但是那一刻，他觉得竺水活的很累，面对追杀，拼了命想活下来，面对美好的回忆，又想留住所有，可当有这样一个机会的时候，他又放弃了。他选择了现实，可是最后又觉得一切结束了很好。竺水活的很累，他想回到那些美好的日子，但是他却要面对现实查清楚一切，可是有时候他也会变得脆弱，想就这样放弃。
　　阳景看着眼前笑着的人，仿佛又看到了幻境里那个活泼，调皮却很善良的人一样，阳景想，如果这个人一直都这么开心多好。一些抓不着，摸不透的东西自此便再阳景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