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58、问尘卷· 2

　　脑中的系统也突然安静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没有谁在说话，它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小宿主，你们在玩什么？】

　　宋雨涵不知道，但看着面前的云夷显然是在思考，看起来有点疑惑，随即恍然地看向她这边。
　　见其朝自己笑了笑，随即解释道。
　　“没什么，感觉错了，刚才感觉到了熟人的气息。”

　　墙壁上火把只驱散一小点光，没等多问，又有人来了。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两人停止了交谈，找了个角落待着。

　　巡视人从牢房前经过，在阴影中浅眯的暮杳没有去理会。
　　大致检查了一下数量，便带了管事过来，准备晚上的拍卖会。

　　“商品”被清洗包装，宋雨涵看着衣架上的衣物，都是些轻薄的纱裙。
　　换衣服的云夷看呆了，有些难办地看向她们的军师。

　　这屋要比地牢好太多了，看着光鲜亮丽的，里边的纱裙也是美轮美奂。
　　“天冷了，多穿几件就行。”

　　虽说修仙之人不拘小节，可这是不拘小节的事吗？
　　这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宋雨涵拎着裙子，有些无从下手。
　　不会穿，看着那边还在纠结的云夷，宋雨涵决定自己上手改一下。

　　华丽纱裙爆改麻袋装。
　　别问，简直辣眼睛。

　　云夷觉得，似乎多套两件也不是不行。
　　于是——

　　看着就是纱裙，但基本上遮得严严实实的。
　　宋雨涵一看，她觉得自己出息了，竟然做了女主的对照组！女鹅好可爱！

　　在人换完衣服后，两人亮相，被宋雨涵骚操作秀一脸的暮杳：“……”是不是有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走过来了？

　　就连拍卖会的侍女都看不下去了。
　　要拉着宋雨涵回去换衣服，宋雨涵死活不肯。

　　骂她可以，但不能说她的衣品差。
　　宋雨涵挣开侍女的手，躲到了暮杳身后。

　　这是全场唯一一个不用换衣服的，白色宽大的衣裙上血迹斑斑，沾着点灰尘，平时看着不理人，理人必出事。
　　暮杳掀了掀嘴角，只抬了一下眼，那侍女便站住了。

　　小女孩就往那里一站，便没人敢靠近。

　　包装环节结束，这一群人被关在一个巨大的房间。
　　也就是这么一关，差点给关出事来。

　　“……”

　　-
　　“现在，有请我们的第十一号拍卖品上场，玄阴之体，人族筑基女修。”

　　云夷上场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玄阴之体，亦可作为炉鼎，甚至可以炼丹。

　　这还是云夷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拍卖会，以前也不是没有去过，但每一次都是长辈带着，甚至是以客人的身份。

　　或是看热闹，或是拍卖。
　　感受到众人炽热的目光，云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些妄行贪欲之徒，自私自利之徒，暴虐嗜血之徒皆在此刻齐聚。
　　拍卖会本就鱼龙混杂，黑市为其提供遮掩，那平日里的正人君子也都会放下面具。

　　那些目光落在身上，黏腻滚烫，像是在看商品一样。
　　这一刻，云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看着黑幕下的影子，口齿之间，尽吐犀利之语，没有温情，只有利益。

　　这混迹其中的不止妖族，也有人族。

　　胳膊上的奴隶印记灼人，云夷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

　　那叫价达到一个离谱的高度，最后被一个声音截断。
　　“十万……极品灵石。”

　　此声一出，无人再跟价。
　　一些人小声讨论着，议论声声，指指点点。

　　展示台上的光影交叠，那跪坐其间的小姑娘美得不似真人。

　　见过人间繁华，也见过人间晦暗，神情中略带悲悯，像是画中仙，美得不真实。

　　在这一刻，生命可量，自由有价。

　　“……”

　　云夷也曾觉得暮杳极端，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暮姐姐并没有错。

　　“对错不在世间，仅在人心。”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拍卖的客人交易完毕，她便被送了过去，送到包间，那奴隶印记被抹去，似乎要被重新打上。

　　心里有些忐忑，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总觉得有些熟悉。
　　或许因为是同族？

　　可此刻的身份悬殊，心中的别扭丝毫不减。
　　这包间亮堂，琉璃坠子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待在其中，宛如沐浴在阳光中。

　　可这时候的云夷心里慌得一批，当时她就该少遮掩着点的，这样压轴出场，没准暮姐姐她们已经炸完拍卖会了。
　　还得再待会儿，看看暮姐姐接下来的要做些什么。

　　自包间，可看到外面的情况，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看。

　　面前灵果清甜，包间中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墨香。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还记得小师兄曾罚过自己抄书，她恨不得把墨吃掉的事……
　　许是自己的表情太难看，那人抬手在自己额头上贴了贴。

　　云夷一个没注意，喊了声“主人”。
　　军师说这样喊有用，但现在包间里落针可闻，就连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是。

　　娇娇软软的一声，没能引起对面那人的怜惜，反倒起了反作用。
　　修长指节轻扣桌面，云夷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长本事了？”

　　这冷不丁地一声吓得云夷不敢出声，总有种神奇的感觉，感觉会被面前这人骂。
　　面前出现了两本书，一沓纸和笔墨。

　　“……”

　　很多时候，云夷会觉得，她带着两个卧龙凤雏。
　　狗头军师，净会瞎出主意！

　　趴在桌子上抄书的云夷时不时瞟旁边人一眼，只带了个面具遮脸，一双墨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个回事，支着头看她抄书，之后便没有再理她。
　　自从跟宋雨涵学会摸鱼，生活逐渐变得快乐起来了，就像现在。

　　黑市提供的灵果也都是安全的，当然，也不排除面前这人下毒。
　　云夷刚抄了几行字就放下笔，扣手发呆什么都做，可以说是深得宋雨涵传承。

　　“第三十二号拍卖品，赋灵产物，具体用处不明……相信诸位都听过赋灵的传闻，那么废话不多说，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

　　云夷趴在桌上，偷偷打了个哈欠。
　　在心里吐槽：黑市的鉴定师也真是的，这都会看走眼，竟然会以为暮姐姐是赋灵产物。

　　百无聊赖间，云夷移了一下位置，同时小心觑着在一旁的人，这人像是对暮姐姐很感兴趣……哦不，应该是对“赋灵”感兴趣。

　　“若是乏了，便坐着看戏吧。”

　　这声刚落，男子脖上便出现了一把匕首。

　　“警告你，刀剑无眼，可不要轻举妄动哟。”
　　敛下眼中的情绪，云夷将匕首又往这人脖子处推了推。
　　军师的计划暴露了？

　　“垚真是太惯着你了，他便是这样教你的？”
　　腕上一痛，一阵天旋地转，云夷便被便被摁在了榻上。

　　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后脖子被按着。
　　手腕翻折被禁锢。

　　“你认识我师父？你是什么人？”
　　挣扎着，可身上却使不上力气。

　　“……”

　　这人没有回答，即使云夷反把人摁在榻上也是如此。
　　云夷把手腕接上，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用灵压把人压在榻上，看其眼中情绪淡淡的，像是放弃挣扎了一样。

　　“你怎么这么弱？”

　　这人一动不动，只用那双墨眸盯着她，外面竞价的声音压过云夷的问话。
　　“一切以云夷为重，不管是她还是你……”

　　那呼天抢地的声音盖住男子说的话。

　　云夷不耐烦地拉了隔音帘，转身的时候，心里那股奇怪更甚。
　　心里面软软的，像是被什么吸引着。

　　这是什么奇怪的话术吗？
　　军师说要怎么办来着？
　　哦对，调戏回去！

　　怎么办来着？拽他的腰带绑他手？
　　小手探过去，还没有碰到腰封，便有悻悻地缩了回去。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不行啊！师父没教过啊！

　　换个法子。
　　云夷缓缓转过身，俯身摘了男子脸上的面具。

　　“哼，以为戴面具就能挡住姐的魅力吗？”
　　脚趾抓地ing.

　　面具被摘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云夷很不争气地怯场了。
　　她是小丑，人家戴面具应该是怕自己自卑吧？

　　讷讷把面具带回去，云夷也不敢正视这个人了。
　　心脏怦怦乱跳，那面具挂在脸上，那双墨眸半遮半挡，看着很是勾人。

　　她想，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正如那无数个日夜给她讲故事的人，总在等着某个人归来。

　　清澈的光落在他眉宇，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鼻侧黑影在白皙的脸上分外显眼，卷翘的睫毛像是停在眼上的蝴蝶。

　　“我知道你，你回来了。”
　　话语出口，眼眶便烫了起来。

　　有很多事，堵在喉头，想问也问不出，最后只归结于一句“你回来了”。

　　“……”

　　-
　　宋雨涵忽然联系不上云夷了。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脑中的系统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仿佛回到了在知州府那会儿。
　　火海中，沈禹卿把她夹在腋下跑。

　　这个时候的宋雨涵带着他的转世被黑市管理人追杀。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佬啊。

　　在碎光剑影中穿梭，这小姑娘快步踱过屋瓦楼台。

　　她要回锦庙了，去看看小道长，还有宋之舟他们。
　　都这么久没消息了，他们还好吗？

　　抬手劈碎飞过来的长剑，宋雨涵侧身甩出一张符。

　　条条人影聚拢，黑黝黝的天际挂着一轮圆月。

　　“万里疾行。”

　　【宋雨涵，别把宿主丢在黑市，会出事的啊！！！】

　　宋雨涵不懂，此刻的她已经拎着狐崽到了锦庙入口处。
　　【什么？谁出事？要出事也轮不到姐妹好吧？】

　　系统无语凝噎。

　　另一边——

　　“三千万上品灵石……”

　　密密麻麻的符文贴满了笼子，里面的小女孩抬手撕去。
　　场面落针可闻。

　　“诸位，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