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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成群的怪物 ...

  •   “嘘——”

      周子骞一把提起妹妹,事已至此,干脆也不压着声音了,火冒三丈地怒吼道:“不要说话!”

      周丁兰酸软无力地跌坐于地上,椅子落地,砸中了伤脚,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团糨糊的脑袋,被如此一吼,终于清醒了三分。

      她用双手死死得捂住了嘴巴,强迫自己不再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周子骞见状,也怕把妹妹吓傻了,于是强压着怒火,半劝半哄得小声说道:

      “什么声音都不要再发出了,那种东西智商低得很,只要它听不到动静了,就会以为房间里没人。再等等,再等等它一定会走的!”

      周丁兰点了点头,乖巧得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如临大敌地盯着门板,一坐一站,一动都不敢动,只有始终无法放缓的呼吸并不受意志所控制。

      屋外剧烈的敲门声,响了一阵后,渐渐轻了下来,慢了下来。

      逐渐的,比最开始时那般甚有规律的敲门声,都要缓慢了。

      兄妹俩劫后余生得对视了一眼——那怪物真的很傻!

      然而,周丁兰的神经刚刚放松下来没多久,忽又面色苍白得拉了拉周子骞的袖子:“子骞哥——”

      周子骞几乎被周丁兰的反复无常搞得神经崩溃,咬牙低吼道:“别说话!”

      周丁兰指了指关闭着的窗户,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听见没有,外边好像……好像也有敲门声……”

      “好多好多的敲门声!”周丁兰再也站不起来了,惊恐道,“子骞哥,外边不会全是那些东西吧?”

      周子骞这才发现,医馆外,传来了密集而杂乱的敲门声。

      还有重物杵地的声响间或响起。

      怕是跟门口一样的怪物,在奔走于一家家敲门!

      周丁兰惊惧得差点哭了出来:

      “子骞哥,要是外面全是那东西……我们……我们一定是会死的……可是……可是我还没活够……我还……还不想死啊……我……我还没嫁人呢……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我不……不想死啊……”

      周子骞也被吓得够呛:“闭嘴!都到这时候了还做你的春梦呢!”

      这小妮子,在战场上定是扰乱军心的一把好手,拉出去砍一百次头都不足为惜!

      周丁兰委屈道:“可是我害怕……”

      “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妹妹靠不住,周子骞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循声而去:“我去窗户边看看。”

      小心地放下床板,刚迈出一步,复又谨慎得回头交代道:“你别跟过来,就站在这等,免得一惊一乍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刚刚支撑起上半身,准备跟上的周丁兰,听话得又跌坐了回去。

      结果,周子骞刚一打开窗户,就被吓得肝胆俱裂——

      只见,满大街全是一块块的森然白骨,或手,或脚,或脑袋,或胸骨……有的完整,有的缺角……纷纷在街上跳来跳去的。每到一家门前,就用“身体”重重地撞击着门板。

      发出类似于敲门声的“咚咚咚”声响。

      跟刚才那不绝于耳的敲门声,根本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门外轻了的声响,再次剧烈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几乎要将门板砸穿!

      周子骞双手死死得扶住窗框,如雕塑一样僵立在原地,才避免同妹妹一样没骨头似的跌坐到地上。

      “骨头!满大街的骨头!”

      不经过大脑的话刚喊出口,不具备五官的骨块纷纷上仰朝向他。明明没有双眼,却仿佛发现了他,在齐齐朝他看来。

      周子骞目眦欲裂,几乎同时,眼前骤然放大了一块缺了好几根肋骨的胸廓骨!

      整块胸廓骨,像只巨型蟢蛛一样,整个扒住了敞开的窗户,两侧分散的肋骨,像是蟢蛛的步足一样,紧紧得扒住窗框。

      明明没有头颅与眼睛,周子骞却觉得,自己被牢牢盯上了!

      “救命啊!!!”

      “怪物!怪物!!!”

      周子骞吓得一把将支起的窗户摔下,而后头也不回得冲出了房门!

      “子骞哥!我们不能出门!子骞哥——”

      周丁兰踉跄着连忙追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几乎同时,一声洪亮的铜锣声响起,随之信徒颂唱的晦涩难懂的古老乐曲传来,夹杂着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富有其独特的规律。

      长长的傩仪队伍竟是行至了此处。

      扒住窗户的胸廓骨不见了,所有怪物都争相奔逃,像重锤一样直击人心的“咚咚”声,也瞬间烟消云散,包括门外那古怪的动静。

      老旧的房门被重重拉开,撞至墙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陈旧不堪的木门,终于支离破碎,其中一个门枢断裂,门板的上半部分脱离了门轴。

      不管不顾得刚要冲出房门的周子骞,迎面差点撞上抱着装盛着捣好了药的杵臼,以及两块打磨至光滑的细木板,和一小团整齐得卷好的麻布的张老大夫。

      周子骞吓得大喊一声,在意识回笼,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医馆的老主人后,惊喜道:“老大夫,是你?!”

      只觉得裹满麻布的一张脸,一点都不恐怖了,反而倍感亲切!

      情绪紧绷过久,面部惊惧的表情却尚未恢复,导致动作与情绪极度割裂,像是一具被勾走了魂的生硬躯壳。

      张老大夫瞥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想回答毫无意义的问题。

      周子骞非但不觉得老大夫失礼,反而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复又追问道:“刚刚敲门的一直是你吗?”

      张老大夫不答反问:“不是告诉过你们晚上不能出门吗?”

      慢半拍追上来的周丁兰,如开闸泄洪的堤坝般,迫不及待想将恐怖的经历尽数倾诉出:“不是的,老大夫,刚刚……”

      如梦方醒的周子骞着急打断道:“刚刚有人敲我们房间的门,把我跟妹妹吵醒了,我怕是你找我们有急事,这才开门看看!”

      这个村落处处透露着古怪,包括这间活锯人腿的医馆。

      老大夫甚是排斥外乡人,今晚所遇之事若是和盘托出,指不定触犯了什么忌讳!

      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周丁兰不解得看向周子骞,在接收到哥哥严厉的目光后,讪讪得将即将决堤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张老大夫既不解释敲门之故,也不怀疑兄妹俩言语的真实性,只是带着医治的工具,进了屋:“我来给你上药。”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周丁兰。

      兄妹俩这才想起周丁兰尚未接受治疗一事——

      张老大夫刚捣好了药,首领就带着被压坏了脚的孙子来了,再然后天黑了,几人全被驱赶上了楼,那只骨裂的脚就被搁置了。

      遗忘了倒无甚感觉,如今经张老大夫一提,周丁兰只觉左脚传来钻心的疼。

      差点站不住脚,哀嚎连连。

      无高脚椅坐,周丁兰只能坐在床上。

      张老大夫坐在床边的脚垫上,倒也正好。

      他再次捏了捏周丁兰的脚骨,便开始上药固定:“不是告诫过你不能让骨裂口过分受力吗?如今裂口受压,愈合过程受阻,必定是会生骨刺的。”

      闻言,周丁兰再无心关心刚才那古怪恐怖之事了,满心满眼只装得下自己的腿了:“老大夫,那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后不会走不了路了吧?跛脚也不行啊,我若是残废了,定是嫁不到好人家的!”

      周丁兰简直要哭了。

      张老大夫本不欲回答,但实在嫌聒噪,于是冷漠道:

      “不影响你走路,只是以后经年累月,特别是天气骤变阴沉时,旧伤处,会出现麻木、疼痛以及肿胀的症状。若是后期再不注意保养,严重了才会影响正常行走。”

      张老大夫上完了药,又给脚板上下固定上两块细薄的木板,就告辞离开了。

      细木板不厚不大,并不影响日常行走。

      倒真如他初时所言,是来给周丁兰上药的。

      周子骞殷勤得将其送出门,听话得不再敢迈出门槛一步,对着张老大夫的背影恭敬道:“麻烦老大夫了。”

      倏然,未闩好的窗户被风吹起又落下,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刚要离开的张老大夫猛得一回头,昏花的老眼一下锁定了如今已落回了原处的窗户:“你们刚刚开窗了?”

      “没……没有!”

      兄妹俩第一时间选择了否认。

      但显然并未骗过张老大夫,两人住进前,窗户分明是闩好的!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再出门了!开窗也不行!”张老大夫严厉道,“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而后头也不回得往长廊中间的楼梯口走去。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凶恶语气,却让兄妹俩听出了老态龙钟的诀别之意。

      趁着张老大夫尚未走下楼梯,周子骞连忙追问道:“老大夫,你要去哪里?”

      医馆的每一处,都在透露着浓浓的不祥。周子骞目不斜视,目光只敢追随着面前唯一的活物。

      张老大夫头也不回地答道:“你们被圣物发现了,我要出趟门。”语气依旧冰冷。

      而后身影消失在了兄妹俩的视野中。

      兄妹俩只能迅速将房门关上并闩好,包括没来得及闩上而被发现的门窗,而后双双合衣重新躺回了床上。

      吓人的白骨们不见了,但恐怖半分不减,兄妹俩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陷入生不出是非的黑暗中,心境总算稍稍平复了些。

      傩仪队尚未离去,屋外的热闹,与屋内的死寂,仿佛被利斧割裂的深渊与山崖。

      周丁兰这才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

      她的双手紧紧得攥住了被头,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只能再次向哥哥求助:“子骞哥,屋外那是什么动静?跟酉时的傩戏好像。”

      沉下心试图数,却如一团乱麻如何都数不清:“又有点不大一样,外边好像好多人。”

      侧耳仔细聆听,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子骞哥,敲门声好像也没了。”

      这两点,周子骞早在她之前就发现了,迟迟未说出口,怕的是因此又牵扯出恐怖之事,此刻被妹妹点明,只得咬牙暗喝道:“睡觉!”

      好在外间的声响,并非要彻夜,持续了一阵后,总算渐行渐远并消失了。

      然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周家兄妹,还未酝酿出睡意,房间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了!

      自然,制造出动静的,可否称之为人,还不可妄下定论。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周家兄妹默契得皆不睁眼,同时一动也不动。

      可谓装死的一把好手。

      对方敲了数下后,未得到回应,于是边敲边高声问道:

      “睡了吗?你们还醒着是不是?开开门!我要件衣裳,你们给我件衣裳!快一点,爷爷出门去了,来不及了,快一点!”

      说话囫囵吞枣似的,还没有半点礼貌。

      周丁兰一下认出了这声音:“子骞哥,是那个小孩!”

      周子骞:“睡觉!不要管!”

      ……

      长廊最西边的厢房。

      花春盎一把拉开了房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成群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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