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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纸扎人掉色 ...

  •   花春盎穿着色泽华丽,质地坚柔的苏州宋锦,谢恒则坚持一身有志难酬的道袍,相比之下,实在寒酸。

      花春盎意欲给他定制几套上等布料的道袍,惨遭拒绝,想来是赘婿一点无伤大雅的倔强自尊。

      反正谢恒一张脸比腾云驾雾下凡来的谪仙,都要俊俏,套件麻袋在身上,都能一骑绝尘。

      花春盎两只手抱着谢恒的右手臂,娇娇软软得依偎着,不由回想起丞相府门口送别的场景。

      那时花丞相同时握着闺女与女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哭得老脸皱成了一团,甚是难看,半点再瞧不出年轻时,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情郎之姿。

      “貌比潘安”的传言,也不知花丞相本人,在其中添了几勺的油加了几勺的醋。

      花丞相数月前新纳的小妾,小心地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劝着:

      “老爷你小心着身子,春姐儿与姑爷蜜月不日就回来了,莫要太伤怀了。”

      喧闹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丞相几人身上,花春盎瞅着老头子的脸怪磕碜的,颠来倒去的也就几句,路上小心,经常与家中联系,吃好喝好……

      花春盎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目光逡巡着看人群的热闹,却意外捕捉到了赵姨娘横眉竖眼的一张脸,嘴里还说着吴侬软语的劝慰话,看起来怪分裂的。

      与花春盎对视上的一瞬间,赵姨娘吓得面色惨白,一只手继续扶着花丞相,另一只手慌张得隔着柔软的布料,附在隆起的肚皮上。

      而后迅速恢复了往日温柔可人的模样,朝着花春盎盈盈一笑,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比春日随风飘荡的柳枝还要孱弱。

      右眼角冷不丁掉下了泪珠来,教科书式的梨花带雨,比老头子那张狰狞的面目要赏心悦目不少。

      且说花丞相当了几十年的鳏夫,年过半百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违背了年轻时“终生不再续娶”的誓言,两个月前,从小门抬进了房小妾,一进门便有三月的肚子,也不知在外偷吃了多久,修出了正果,这才抬进了家门。

      不过,花春盎对此并无意见,权当家里新买了个漂亮的奴仆。自小无母亲教养,也无要为母亲守住后宅的念头。

      该吃吃该喝喝,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还如何过,半点无小妾来日诞下孩子,将对她造成影响的担忧。

      从来视赵姨娘为透明人的花春盎,因着这稀奇古怪的表情,难得主动找她搭话:“赵姨娘,祝你早日给我爹生下大胖儿子啊。”

      赵姨娘盈盈一笑:“借春姐儿吉言。”

      明明是娇软至骨子里的声音,花春盎竟又意外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看他人并未察觉异常,她又被花丞相拉着从头叮嘱了一遍,便转而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

      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脚,花春盎将心中疑惑诉出:“郎君~~~你说,我又没不允许赵姨娘给我爹生大胖儿子,她怎么肚子老大了还对我凶神恶煞的?”

      准确来说,这转瞬即逝的表情里,还夹着几分畏惧与不甘。

      可惜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花春盎,没品出味来,只从这复杂的表情里,得出“凶神恶煞”的四字结论。

      这一声拖尾翘尾的郎君,喊得肃冷倨傲的谢恒虎躯一震,浑身肌肉紧绷!

      僵硬得转头看她,在对上一张倾国倾城的粲然笑脸时,一颗心倏然漏了半拍。

      暗中发力欲抽回的手,因而僵在了道袍的宽大衣袂之下。

      这是成婚以来,谢恒第一回认真得看自己的妻子。

      是了,在花府千金,以“混世魔王”之名名动皇城前,是以“岐国第一美”之名为众人悉知的。

      各个角度皆挑不出瑕疵的一张脸,一颦一笑,嗔痴爱恨,皆能勾得凡人神魂颠倒。

      唯一不足的是,年岁不大,五官尚未完全长开,眼神清澈又愚蠢,蛾眉螓首间满是天真烂漫,加之行为跳脱可恶,让人对其又爱又恨。

      不待回答,花春盎倒豆子似的自顾自继续说道:

      “要生出个大胖儿子就好了,免得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老揪着我的错处!反正丞相府的钱分成十份一百份也是花不完的!老头子愿意开枝散叶,生十个一百个都不成问题!不过老头子老糊涂了,张口闭口就是喜欢闺女,一把年纪也不知还能不能生第三个,也不怕仙家显灵,丞相府绝户了!”

      说至激动处,花春盎俏皮得眨巴了下眼,谢恒的心脏跟着重重一跳,而后快速得跳动着。

      他从怔愣中回神,自觉失态,耳朵尖微微发烫,迅速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张了张嘴,待要说点什么,只听无数响的烟花炮竹声,于身后遥遥的都城中传来。

      两人回头,只见无数烟花炸向天际,由于数目巨大,青天白日里,竟是营造出火树银花的璀璨光景。

      前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被打断,花春盎转而不解地问道:“郎君~~~昨日我们刚成的婚,今日都城里又有何喜事值得放烟花?”

      “成婚”二字刺伤了赘婿,将一点点旖旎搅散,谢恒冷漠得收回目光,转而甩了一马鞭,让慢悠悠地行进着的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吃痛撅着马蹄快跑了起来。

      花春盎差点栽了个跟头,跟着收回了目光,一张娇俏的脸凑近了他,终于发现了谢恒不爱理人的毛病:“郎君~~~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谢恒被盯得降下温度的耳朵尖又发烫了起来,在花春盎伸手欲掐他的脸时,及时开了金口,“一庆混世魔王离城无祸再闹,二庆采花大盗离城无香再撷。”

      两桩喜事凑至一处,当得普天同庆!

      语气里,掺了几分的讥讽,可惜正主是根榆木,未品出来。

      花春盎顺着谢恒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串马车队的尾巴。与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想是先行了一个时辰有余,顶好的视力,如今也只能看见一串小墨点了。

      花春盎与城中老少男人同仇敌忾:

      “箫岐阳这只色中恶鬼,皇帝老儿总算是愿意给他流放了啊!省得他整日正事不干一件,眼睛与手脚不老实,总是擦着碰着女人香,闹得妇人家神思不属,成了深闺怨妇,平白再断了几段姻缘。

      不过他这一离城,不知何年何月再归,被他撩拨过的黄花闺女,估计得泪洒枕巾,患上相思病咯。”

      嘴角整日残留着粉红香甜的胭脂,也不怕啃多了嫩嘴,给吃中毒了!

      花春盎摸着下巴,复又想到:“不过这采花大盗是箫岐阳没错,混世魔王又是谁?今日又有谁离城?都城里,难不成还有比我更厉害的?”

      谢恒:“……”

      感情这混世魔王是知道自己有多混的啊。

      想不通,花春盎就不想了,左右是无关紧要的下等事。

      这厢越看谢恒越是欢喜,抱着他的手还不满足,干脆将他抱了个满怀:

      “郎君~~~你果真是都城里最俊俏的郎君!我瞅着你的眉眼,鼻子,嘴巴都甚是喜欢,若不是你幼时混迹军营,少时又居家苦读,未在都城的街道上多溜达两圈,‘岐国第一俊’的桂冠岂能给花孔雀摘了?”

      少女娇娇软软的身体,如刚出炉的白面馒头一样,既松软又香甜。一般年纪的少年,纵使内心再不欢喜,被如此曼妙少女拥着,也不免被拨乱了心弦。

      不仅耳朵尖滚烫异常,连身体都隐隐发僵发热了。

      谢恒皱着眉头,欲抽回手,一无所知的花春盎只道对方胸膛太过宽厚了没抱住,于是反手将他抱得更紧了。

      花春盎抱得甚是满足,嘻嘻笑了两声:

      “大祭司说了,我体质极阴,你体质极阳,我们就是天生一对!离了彼此,这世上再难寻到与你我相契合的另一半了!郎君~~~只要你帮我找回大祭司的骨头,我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絮絮叨叨得说了一堆,没得到半字的回应,花春盎这才注意到不对劲,仰起精致的小脸,看向谢恒,疑惑道:“郎君~~~你为何又不说话了?”

      压着谢恒胸膛的侧脸,起了好几条的红痕,显然是这普通布料的道袍,对于细皮嫩肉的相府千金来说,过于粗糙了。

      反衬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更加水润灵动了,平白多了几分他人臆想的委屈。

      花春盎简单思索了番,跪坐起,举手拍了拍谢恒的脑袋,故作老成得安抚道:“郎君~~~你不必害怕,你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如意郎君,你既入了我丞相府的门,我定是会好生待你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着如此一张天真烂漫的脸,谢恒甚是艰难才将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说出:“你……可以不要唤我……唤我郎君吗?”

      金銮殿前,谢恒直视皇帝长篇大论时,都不曾磕绊过一回,如此堪堪超过十字的短句,倒是先后磕绊了三回。

      心底明明积压着怒火,面对着这张脸,却总是无处施发。

      “为何?郎君~~~这称呼有何不妥之处吗?那换相公、夫君、官人如何?”花春盎虽是不解,但还是无条件包容了新娶的如意郎君。

      开了个头,谢恒总算能顺畅得接着说第二句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的称呼不雅,你唤我名姓就好。”

      结果,此话刚一说完,花春盎一瞬的怔愣后,一张笑脸就肉眼可见得阴郁了下来。她撇着嘴咬着牙,好看的一双杏仁眼,欲掉不掉得盛满了泪水。

      谢恒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了,连忙找补道:“你若实在想唤,可等私下无人时……”

      花春盎用力推开了他,跪坐着气势不够,干脆站在车辕上,结果马车晃晃悠悠的没站稳,幸而谢恒手疾眼快得拉住了她,才没滚下车去,摔个头破血流。

      花春盎不承这份情,再次甩开了他的手,指着他质问着:

      “你是我八抬大轿娶进丞相府的赘婿,你本就是我名正言顺的郎君,他人凭何置喙?还是根本就是你不喜欢我这般叫你?”

      “我知道了,假道士!你还惦记着你指腹为婚的表姐对不对?你记恨着我抢你,拆散了你与表姐,你压根不是真心入我丞相府的门的!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如谢恒愿,花春盎不喊郎君了,但一口一个假道士,大骗子,听得谢恒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谢恒越是不说话,花春盎越是觉得乱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气又恼之下,委屈得哭出了声:

      “我不要去找劳什子骨头了……呜呜呜……我现在就回家去!我找我爹跟大祭司给我做主,我要休了你!呜呜呜……我得不到你,呜得不到……你……你那短命鬼表姐也别想拿到救命的药!别想跟你双宿双飞!!!”

      越说越离谱,谢恒眼不见心不烦,用力一拂袖,掀起车帘,就往马车里钻。

      “哇——”

      花春盎一屁股坐下,面对用金线绣着牡丹的车帘,嚎啕大哭了起来。

      气吞山河,哭声一波比一波大。

      约莫一刻钟后,声音终于逐渐转小,脆生生的嗓音原是哭哑了。

      烦闷得翻阅着《道门真经》的谢恒,终是不放心,放下了拿倒了的书籍,弯腰钻出马车查看情况。

      但见花春盎脸上花花绿绿的,像是一幅打翻了墨的画作。

      谢恒一惊,连忙扶住了她,用相比之下,不那么粗糙的手背给她擦着脸:“你怎么还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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