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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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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面人又继续补充道:“我们就怕他胡言乱语诬陷了景先生,所以又请来了提前离开了的景家二少景樾。景樾说聂佟的伤是景宁打伤的没错,但都是景先生反抗的时候不慎打伤的。聂佟酒里的药也是他自己喝进的,当时向乐成已经喝多了,景樾见聂佟对景先生欲行不轨,想拦又没有能力这才提前离开。根据他的口供,我们后来确实又在聂佟身上搜出了不止一粒的□□,除此之外还在包厢内搜到了润..滑剂、避孕.套和一些情趣用品。通过聂佟带来的朋友和碧涛阁老板的口供可以确定,这些东西都是聂佟准备的,基本可以坐实他预谋进行犯罪的事实。”
听到这里纪秉臣已经忘了前面对于景宁的推断,面色阴沉道:“预谋进行?他是已经进行了!”
“您说的对,按您说的来办!”电话那头的人连连应声。
纪秉臣深吸几口气,第一时间问纪温庭的处理意见。
纪温庭垂下眼皮,并没有先下结论,而是问:“他舍友怎么处理?”
那人立马道:“哦对对对!抱歉抱歉!我们刚才已经问讯过景先生的两位舍友,得知他们在大二时就被聂佟收买窃取景先生的私人行踪和信息。其中不乏偷拍、偷录以及操控论坛舆论等不法行为,两人收了聂佟共计一百万元。这一次聂佟更是开了每人十五万元的价让他们合伙把景先生在门禁时间前骗出寝室。”
“操!”
就算是纪秉臣自己是个混蛋,可景宁现在明面上到底是他们纪家的人,因此听到这里也再忍不住。
“给老子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是!”
电话挂断后纪秉臣仍满腹怒火,去看纪温庭发现他哥也是面容森冷,色泽深邃的眼眸淬着阴瑟的寒。
纪秉臣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情绪上头,稍微缓和一下心情,才问纪温庭:“哥,你觉得该怎么办?”
“仔细查。”纪温庭的语气很沉,“不止是今晚。”
纪秉臣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
景宁其实还有点担心的。
他知道他的谎言并不高明,景樾那里他还算有点把握,但聂佟和向乐成是肯定会说出实情的。
他只是在赌,赌纪秉臣不会细查,赌自己的眼泪和弱小可以博得纪秉臣对聂佟和向乐成的怀疑。
再不然,暴露也就暴露了。
反正他到纪家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
他一向心态好,于是带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莫名其妙睡沉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管家过来喊的他,怕他大起大落后生病。
事实上昨天动作有点太大,所以景宁起来时确实觉得有点头昏脑胀。
管家拿了体温计一量,证实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低烧。
很快家庭医生就过来为景宁开了药。
见医生要在旁边配药给他打吊针,景宁忙说:“我不打针了,吃了药很快就会好。我等下还要去学校。”
管家道:“景先生,二少爷已经为您请假了,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就被敲响,景宁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纪温庭。
“纪先生。”
“嗯。”
纪温庭点点头,在他床边停下。见医生拿着药水站着不动,问:“发生什么了?”
管家解释道:“景先生不愿意打针,想去上课。”
景宁为自己辩解:“纪先生,我不想再缺课,而且只是低烧。”
纪温庭看着景宁倔强的脸,温声说:“明天一早司机会送你去。”
“可是……”
“景宁。”
纪温庭很严肃的喊他的名字时,景宁的心也跟着剧烈的跳了一下,怯怯看向面前板着脸的男人。
他的心才提起,下一秒男人却又软下语气,对他说:“听话。”
景宁哪敢不听话。
针还是打上了。
豪门的饭虽然贵但不好吃,察觉出氛围异常的医生极快收拾东西想赶紧溜时,纪温庭忽然又道:“看看他的手。”
景宁和医生都愣了下。
尤其是景宁,感觉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都停跳了。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说,这么快就查到了?
既然他已经有所怀疑,景宁藏藏掖掖也是徒劳。
他打针的是左手,右手一直藏在被子里,直到纪温庭说才犹犹豫豫拿了出来。
他的尺骨茎突到今天早上已经完全红肿,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指关节虽然只是破皮擦伤。白皙手臂上的擦伤面积与面皮形成的极大反差叫人触目惊心。
他打聂佟用了很大力气。这些年他的身体逐渐跟不上体力,稍微动点手就是皮开肉绽
所以景宁想快点回学校的原因里也有这个。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却没想到纪温庭连这个都能关注到。
医生检查手的过程中纪温庭一直没有说话,景宁也不敢抬头看他,心率却是越来越快。
所以其实他都知道吧。
“只是一些皮外伤、擦伤,还有因为用力过度造成的关节红肿,只需要擦点药注意最近不要沾水即可。”
医生检查完后,对景宁:“景先生,我现在给您消毒上药。”
“……好的。”
手上的伤口处理完了,纪温庭才让管家把医生送走。
他们二人离开后纪温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这本就并不特别大的空间登时只剩下他们。
“有刀,怎么不用?”
在景宁心虚的不断在心里给自己编纂借口时,纪温庭猝不及防开口了。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有饭,怎么不吃”。可恰恰是那雨停风止般的寂静叫人心里发慌。
他怎么知道自己带了刀。
“我……”
景宁扣着手指,脑袋里头成了一团乱码,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
纪温庭失笑::“为什么这么紧张?”
景宁硬着头皮说:“没有……”
“没有吗?”
“嗯。”
纪温庭轻笑一声,看破不说破,只是叹口气淡声说:“正当防卫,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
景宁呆呆看着他,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
像是怕景宁还不信任自己,纪温庭又补充道:“别怕,你做的很好。聂佟会被判刑,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
景宁讷讷道:“聂佟……认罪了吗?”
他不信聂佟是会这么快善罢甘休的人。
纪温庭笑道:“证据确凿。”
聂佟确实一开始不打算认,甚至试图造谣拉景宁一起下水。用了点手段就不喊了,昨天晚上乖乖认了罪,交代了过往几年所有的犯罪事实,甚至被霸凌者不止有景宁。
不过他倒是讲义气,将傅峥和齐琛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罪责都自己担了。
根据人证物证,可以确定的是傅峥没有实际参与过霸凌行动,只是漠视、默许,以清高的姿态逃过一劫。
至于聂佟、向乐成以及那些曾经多次对景宁或其他无辜的人有过言语和肢体上的霸凌、网络造谣诽谤的人,都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纪家的效率快到一种惊人的程度。
景宁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半点消息都没收到,直到第二天纪秉臣亲自把他送到学校去,他看到空了的寝室,才从他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呆立许久,似乎不相信聂佟和向乐成这两个多年来欺凌着他的人居然消失得这样快。
纪秉臣说:“好了,现在快点收拾东西吧,我下午还要去上班。”
景宁疑惑:“二少爷,我要上学……”
“我知道你爱上学!”
纪秉臣真的很不理解这人怎么老把上学挂在耳边,叫人听着脑壳疼。
“我哥没和你说吗?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到校外去。我在你们学校附近那个安保设施比较好的小区买了套房,离你的学校很近,还给你买了个小电驴方便你骑着上课。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我送你过去。”
景宁说:“我觉得我住在这里挺好……”
纪秉臣不耐道:“不要你觉得,要我哥觉得。懂?”
“……”
就这样,景宁猝不及防的搬出了学校,搬到了一所两室一厅的小公寓,简约装修的复式lofter,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并且一看就是新的。
纪秉臣帮着他把行李搬上来后,给他录了指纹并告诉了他家门密码,临走前说:“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有阿姨上门来给你打扫卫生和做饭,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哥说,钱不够了找我哥,家里要添什么东西也找我哥。小电驴的钥匙就放在玄关抽屉,我忙得很,先走了!”
“……”
景宁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纪秉臣风一样飘走了。
他的行李并不多,事实上他去到哪里都只需要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一个袋子一个桶,所以收拾起来很容易。
景宁还是不太敢住主卧的,就把东西搬到了楼下的客卧,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坐到了床边发呆。
这件事情处理的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那两颗困扰他这么多年的毒瘤居然……就这样消失了吗?
纪家做事不拖沓,也不留情面。
于是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聂佟出事后不久,聂氏被查出流水异常、偷税漏税、走私进口、贪污贿赂等数条罪状。
罪名成立,聂氏宣告破产。
一个大家族就这样轻易的轰然倒台。
*
聂佟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学校传开了。
并且这天夜晚,关融和乔南分别利用自己的账号在学校论坛发了一个澄清贴和道歉贴,内容附上了这些年聂佟付给他们钱的所有明细,以及他们造谣景宁的相关细节。
这两篇帖子被置顶挂在学校论坛。
与此同时,聂佟和向乐成入狱的消息不止在学校传开,在整个a市贵族上流圈也成为了一个警示般的存在。
纪家人口众多,按照旧时代的说法,分为嫡系和旁系。纪家往上曾经握权的家主都是商政界两手抓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政策原因逐渐偏商,但族中人也不乏还有从政的。
哪怕是没有,以纪家几百年累积起来家底权势,在a市能轻而易举做到只手遮天。
要碾死一个不起眼的家族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连聂家这样隐隐比肩四大家族的庞大体系都能说拆就拆,可想而知其权势之庞大和恐怖。
不知内情的人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纪秉臣会突然搞聂家。毕竟这位纪家二少喜怒无常,做事也不循规蹈矩,心思莫测。
而聂家的倒台,致使与聂家交好的傅家也失去了左膀右臂,尤其是对傅峥来说。
景宁猜这段日子傅峥估计很难过。
他能拿回家族主动权,聂家有部分原因在里面。
现如今聂家倒台,傅峥自然会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如景宁所想,那几天傅峥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学校论坛上有人猜傅峥也和聂佟进去了。
随着论坛上那两篇澄清道歉帖热度的增加,景宁背负在身上这么久的骂名被逐渐洗清。
曾经很多在论坛开贴私底下意淫过他,还跟风造谣的人都紧随其后发了道歉贴,学校一一揪出来给了处分。
至于关融和乔南,景宁再没有见过他们。据说被学校劝退,还要拘留十五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们监视自己的呢?
景宁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对莫名其妙的好意总是怀有警惕心,再说关融和乔南的伪装并不精明。
他们利用他的信任和善良来赚的非法利益,所以并不值得被同情。
傅峥是在聂佟入狱的这周三下午突然回来的。
这些天争议纷纷的傅大少爷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外,很快惹起了注目和议论。
景宁也看到了傅峥。
他也没怎么变啊,看不出多么憔悴,穿着打扮一如往常,斜倚在他们教室走廊边低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仿佛对外界纷扰一无所知。
景宁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认真上课。
对他来说,傅峥其实已经是一个非常没有必要再有任何接触的对象。
不仅会给他招来麻烦,还会给他制造麻烦。
下课铃一响,景宁变便混在人群中打算低调随人流游走。
他怕傅峥是因为聂佟的事情来找自己麻烦的。
景宁不想再惹事了,不然纪温庭又要停他的课。
“景宁。”
天不遂人愿,景宁才埋着头走出教室,就听到傅峥的声音,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面前。
景宁不得不停住脚步。
两人就这么站着,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等到教室里外的人都差不多了,傅峥才盯着他,说:“聂佟想见你。”
景宁惊惶抬头,对上傅峥冷漠的眼神时又被刺到似的垂下眼,小声说:“他入狱和我没有关系,是……”
“还要装吗?”傅峥的语气转冷。
景宁不明所以的望向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峥冷笑道:“景樾都告诉我了。”
景宁低声说:“傅哥从来不信我。”
“景宁,你真的装的很好。”
傅峥深吸口气,失去了再和他继续周旋的耐心:“聂佟要见你一面,和我走。”
景宁道:“纪先生不会让我去。”
“不会花你多长时间。”
“可是……”
傅峥不近人情道:“要我拖你过去吗?”
景宁还是去了。
不是他妥协了,而是他下午没课,去看看聂佟落魄的样子给无聊日子增加一点乐趣好像不错。纪秉臣就算要找自己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来,是傅峥逼他去的。
在拘留所外一下车,景宁一眼看到了站在车前抽烟的齐琛。
从几个月前齐琛把他带出那场庆功宴起,景宁就再没见过他,据说是出国留学了,他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齐琛看到他,神色很是复杂,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他们应该是事先打好了招呼,警察将三人领到了一个挺大探监室。
片刻后,警察打开门将聂佟领了出来。
才几天不见,那个嚣张跋扈的聂大少爷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被剃光了那一头引以为傲的金色微卷发,穿着带着工号的蓝色狱服,面色灰白,眸色平淡。
不过那高傲矜贵的气质倒是没变,总还是高高在上的嘴脸。
只在见到景宁的瞬间面色瞬间变了,变成一种夹杂着怨恨、不解又难以置信的扭曲神情。
景宁隔着厚厚的玻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在狱警的示意下景宁首先在探监的位置坐下,拿起连通两边的电话放到了耳边。
“你知道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什么吗?”
聂佟咬牙切齿,神情倒是已经淡然很多,似乎接受了自己被耍的团团转的事实。
景宁叹道:“聂少,你说什么呢,我一句也听不懂。”
聂佟笑出了声,满眼嘲讽和悔恨:“你真是装的太好了,天衣无缝。”
看到想要千刀万剐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景宁就是能装也不太想装下去了。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巴隔着那层叠玻璃异常遗憾的看着他:“聂少,说实话看到你这副样子我也很难过。”
聂佟终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顷刻,他又闭了闭眼,吐出口气,哑声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问的是什么?”
“从什么开始装的,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报复?还是说去纪家,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聂佟让景宁过来,就是想死也死个明白。
景宁笑起来,笑声清朗愉悦。
聂佟和他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真心的笑声。
他的思绪好像飘到很远,手指拨了拨电话线,垂下眼想了会儿,淡淡道:“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点。”
而且这样的场合,显然不该再多说什么。
景宁是个非常善于观察和学习的人,这是天生敏感心细的人的一种天赋。
在明白傅峥厌恶自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聂佟和齐琛。
先从日常相处的细节开始挖掘,然后在不动声色的相处中,在各种并不明显令人遐想的动作和神态里诱敌深入。
直至猎物蓄势待发时,闪身躲开,全身而退。
这一招其实很险,在没有纪家这个意外前其实景宁还有更加完美的计划,只是要极端一点,要牺牲掉一些人,而自己仍能以完好无损的受害者形象藏匿。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不是么,他挺喜欢狗仗人势的感觉。
“你……”
聂佟的猜想从景宁的神情中得到了证实,瞳孔旁边布满瘆人的血丝。
他看着面前懦弱单薄的青年,似乎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栽在他的身上的。
“你做这一切,以为纪秉臣真的无所察觉吗?”聂佟语气凉凉道:“我等着你更惨烈的下场。”
景宁笑得镇定道:“谁在乎呢?”
如果每天都要害怕纪家人什么变脸的话,今天早上他就不会差点睡过头了。
景宁看着惊疑不定的聂佟,摊开一只手道:“聂大少爷,你觉得在监狱的日子很难熬吗?行动受限,没有光鲜的衣着和跟班的拥护也没有纸醉金迷的生活,是不是觉得前路暗淡无光,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聂佟用那副恨得要死的神情瞪着他。
景宁缓缓说:“所以你也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连死都不怕,酒水入喉面不改色,污言秽语砸到脸上来了也能装作听不见,忍着忍着就把痛苦变成了习惯,就为了活下去。”
他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语气那样平静:“想开点吧,起码你曾经一呼百应,在监狱里也吃饱穿暖有人陪。不过我猜你永远也想不开,毕竟你那样尊贵、高傲,你和所有人都不同,你是命定之子,是世界中心。于是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就是底层社会供你玩乐的木偶,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一有偏移急的不行,不择手段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像你这样的人,从根就坏了,不然怎么会阴沟里翻船,终于把自己淹死了呢。”
聂佟被戳到痛点,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了,面色灰白难看,怔愣的瞪着曾经这个在自己面前赔笑服软的青年,恍如隔世。
景宁没有再去欣赏失败者的乐趣,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自己的口舌。
“时间快到了吧,我也要回去上课了。”
不等聂佟再开口说什么,景宁就伸手将听筒挂了回去。
最后站起来时,他朝聂佟笑了一下,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
那个笑容聂佟再熟悉不过。
第一次见面,傅峥把景宁介绍给他和齐琛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笑的,微眯着眼,眼尾上扬,嘴唇轻轻抿着,很害羞的模样。
天真单纯叫人不忍,像易折的花。
只不过这一次景宁是道别,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在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