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走入你的远山》罗刹海市

4、逃亡

　　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大伙儿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众目睽睽下那位谈判员镇定自若地上了车，而车门也砰地一声死死关上了。
　　此时闷热的空气里弥漫开压抑的寂静，随着那位谈判员坐上车，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了那辆车的车门上。
　　没过一会儿，车另一侧的车门打开了，一个戴着头套的人突然被人从车里丢了出来。
　　然而此时警方还不敢轻举妄动，按照之前劫匪提出的要求，警方的包围圈开始缓缓让出一条通道。
　　正如最开始周释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树木茂密，而车内无论是一开始的人质还是现在的他自己，都被劫匪用枪挟持着，暗中利用狙击手段进行打击几乎不可能。
　　而那边地上的人质也似乎是被劫匪打晕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警方无奈让开通道，眼睁睁看着瓮中之鳖再次逃出生天。与此同时警员迅速奔向地上的人质，只要解救了人质，这件案子也算解决一半以上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和劫匪之间的较量。
　　这辆由亡命之徒驾驶的汽车，终究是载着一个新人质开始了大逃亡。
　　一个破旧公厕的洗手台前，周释被人拿枪顶着。
　　他们逃出城以后天色就已经不早了，等天黑下来以后，他们又不知道逃了多久，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的破公厕，那个开车的司机正在里面上厕所。
　　他被那个“人质”拿枪顶着押在外面。
　　当时他上车以后，那个挟持“人质”的犯罪分子就被这个人一脚踹下了车。开车的却丝毫不意外，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周释。
　　人质根本就不是人质，他跟这两人是一伙儿的。
　　此时人质那双乌黑的眼睛正沉沉盯着周释。
　　周释在看见他摘下头套的那一瞬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人的眼睛，记忆里明亮的眼眸已经覆盖上了深深的疲惫。
　　如果不是那个开车的人急着上厕所，恐怕周释也要露馅了，面对这个人，他也难以做到完全的沉默冷静。
　　这个人质，或者说，这个抢劫的犯人居然是徐远山……
　　二人四目相对，各自都是一言不发。
　　然而出乎周释意料的，徐远山突然凑到了他耳边。
　　“我知道你身上有定位器。”
　　周释闻言轻轻蹙起眉头。
　　徐远山继续悄声道：“我还有局里内鬼的证据。”
　　内鬼？原来局里真的有……
　　周释其实早就怀疑过，因为从四年前那件事开始，后面有几次重要的行动都出现了问题。
　　他甚至一度有怀疑的人选，奈何一直没有证据，想要揪出内鬼，困难重重。
　　如今徐远山却说他有内鬼的证据……
　　周释低声开口：“我还能相信你吗？”他凝视着徐远山的脸。
　　徐远山看了一眼厕所，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去一个地方，证据就在那。”他也盯着周释的眼睛，说：“我会把它交到你的手上，之后我会把那些人引开。”
　　周释素来沉静的眼瞳微微颤动了一下。
　　两个曾经形同陌路的人在这一刻似乎又走到了路的交汇点。
　　之后徐远山便走进厕所，等司机一出厕所门便把人打晕了过去。
　　两人重新坐到了车上，开始向着远方逃亡。他们半路丢掉了定位器，按照徐远山说的，局里的内鬼和他背后的组织肯定都不会放过他，定位器可以把他们先牵制他们一段时间。
　　抢劫银行的行动，是他怂恿那两个人背着组织单独做的。那两个人缺钱，而徐远山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拿到证据。
　　组织早就知道周释这个刑警队长另一个谈判专家的身份，徐远山便利用挟持人质的办法，赌周释会不会来谈判，会不会上车。
　　他其实有想过私下接触周释，可惜无论是组织还是警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发现。既然如此，他便利用阳谋正大光明地把周释带走。
　　车子一直在高速上飞驰，等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霞光，他们下了高速公路，开上了不太平坦的乡道。
　　周释坐在副驾驶的车座上，看着徐远山一边开车一边抽着烟吞云吐雾，他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徐远山仿佛察觉不到周释的沉默，他明明脸上已经显露出疲惫之色，可他却一直不急不缓地跟周释说着自己的计划，当他说到自己赌对了的时候，还得意地笑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引开他们？”
　　周释终究是问出了那个隐隐不安的问题。
　　徐远山在窗外弹了弹烟灰，脸上的得意淡了下去，道：“我一个人引开。”
　　“那你打算怎么脱身？”
　　徐远山没有回答周释的这个问题，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把烟丢出窗望。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压抑下来，这辆沉默的汽车摇摇晃晃向着山间的朝霞驶去。
　　徐远山把车开到了一个小镇，镇子很小，就只有一条主道，两边的房屋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
　　他们把车停到了路边，然后徐远山带着周释去了早餐店。
　　店里飘着牛肉汤的香气，徐远山给自己和周释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
　　周释看他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
　　两人坐在角落，开始吃面。
　　徐远山看出他的疑惑，低声笑了下，道：“你怕他们追上来？”
　　周释心底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其实是忧心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徐远山这些年为了找出局里的内鬼竟然卧底到犯罪组织，这肯定是他自己私下去做的，如今他还成了两边人的眼中钉，更别提他甚至想自己把那些人引开。
　　被组织的人追上是死，被警方抓到坐牢肯定逃不掉，问题是哪边先抓到他。
　　“我担心你。”周释直言不讳道。
　　徐远山正在喝汤，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差点呛住。他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忍着咳嗽灌了一大口。
　　“快吃吧，一会儿得坨了。”徐远山生硬地转了话题。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徐远山只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喝水都有点口渴。
　　他们吃完早餐便去了旅馆，因为都没带身份证，他们只能订那种很破的小旅馆。订的房间很旧，只有一张床，墙壁上贴着许多旧报纸，顶上挂着一个老旧的风扇，开起来吱嘎作响，带起的风让屋子里簌簌落灰。
　　徐远山其实打算订两间，可惜周释没答应。
　　上楼的时候徐远山还开玩笑道：“你还怕我背着你跑了？”
　　周释却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嗯”。
　　当时徐远山苦笑了一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房间破是破了点，浴室还是能用的。不过天气热，两人都打算直接洗冷水。
　　洗澡自然是不能再呆在一起，周释坐了一夜车，衣服都汗湿了。徐远山知道他其实是个讲究的人，便先让他去洗。
　　周释关上浴室门时，还是说了一句“别乱跑。”
　　徐远山哭笑不得，举起双手投降：“好的，周警官。”
　　等周释关上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淋浴哗哗啦啦的水声。
　　徐远山原本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他走到旅店窗边，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起烟来。
　　窗外暑气蒸腾，远处的房屋看上去都是扭曲变形的，道路上没什么车辆，路上也没几个行人。
　　一支烟抽完，房里哗哗啦啦的水声也停了下来，身后响起开门声。
　　徐远山转过头，就见周释裹着条浴巾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并不像一个经常出勤奔波的警察，修长的四肢都很白皙，因为刚洗过澡，他的后背还挂着几颗水珠。那些水珠顺着后背流畅的线条在他的腰部滚动凹陷下去，却又在浴巾包裹的挺翘臀部凸出来，最后落在幽深的浴巾下。
　　徐远山目光好像被烫了一下，他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回过头去。
　　周释和他曾经住在一起，那时候他也经常裹着浴袍在家，他并没感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只见他走到床边，拿起床上新买的衣服便回了浴室。
　　这是他们来旅店的路上徐远山买的，说是换洗用。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徐远山站在窗边正抽着烟。
　　“快去洗吧。”
　　徐远山掐灭了手里的烟，点点头。
　　他拿起床上的另一套衣服，默不作声地进了浴室。
　　周释看到浴室门被关上，便也走到了窗边，他低头一眼瞧到了窗边的垃圾桶。他就洗了个澡，这垃圾桶里已经躺了两根烟了。
　　周释心里其实也有点闷，可他不抽烟，况且徐远山这么抽烟对身体也不好。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外面天气闷热，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到底为什么就信了徐远山的话，跟着他来了这？轻易就丢掉了定位器，这是否有些草率？
　　可周释还是信了，他内心深处终究做不到真的和徐远山决裂，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找过这个人，谁知如今却这样遇到一起。
　　当真是世事难料。
　　至于徐远山说要独自引开那些人的计划，周释不可能再让他一个人身犯险境，他打算把证据先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跟上去。
　　但愿先追上来的是警方的人，那样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