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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莫文人 ...


  •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看不惯莫家人作为的客人愤然离去,顷刻稀里哗啦走了大半,只剩零星几个坐在桌边吃酒看热闹,把此事当了谈资,在莫家院里高谈阔论,毫不避人。

      莫家人听不下去,自觉脸上无光,扔下客人回屋去了。

      莫夫人为路云和和阿白斟好茶,落座他们对面,她身形纤瘦如风拂弱柳,步伐虚浮,落座时引帕掩口轻咳了咳,方柔柔道声“二位慢用。”

      阿白端起拨了拨茶沫,轻吹了吹,小酌一口,对着莫夫人,说话声音都不自觉轻柔下来:“敢问莫夫人,先前您可知晓您夫君与那甄家二夫人之事?”

      莫夫人喘息:“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得知的,团圆节当天,我家夫君收到一封密信,此后便常在半夜惊醒,后追问才得知了此事。”她哀哀叹了口气。

      “那封密信上写了些什么?”

      “我拿于你们。”

      不多时,莫夫人自后堂出来,枯瘦的手指间捏着张发黄的麻纸。

      阿白展开细阅,发现是那甄少爷的讨债信,信云:陈榕儿已亡而期限未到,银两务必尽数归还!

      “何为期限?”阿白问道。

      莫夫人:“买卖妾婢三五年为限,期限一到,或转卖别家,或放其自由,又或再续上几年。”

      阿白头一次知道如此惨无人道的规则,一时说不出话,路云和恻然移开目光——这是这个行业里见不得光的规则,外行不知内行不说,心里却个个门儿清。

      各行各业明里暗里都有自己或深或浅的秘密,在江湖上待久了,自然也就见得多了,可见再多,路云和也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尤其是这个行业。

      “甄少爷让他还钱,难不成…他也参与了?”路云和抬起脸来,目光灼灼。

      一想到此事莫夫人脸上就发烧,她垂首避开二人的目光,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艰难发声:“是,陈姑娘正是被他和鸨儿一起合谋发卖的。”

      莫夫人情绪激动起来,哽咽道:“我…我竟不知、自家夫君在外做此勾当!简直…草菅人命!”她引帕揩拭眼角,偏过脸去使劲咳起来,热气上涌,整张脸再脖颈通红一片,阿白忙将茶盏端起递到她唇边,莫夫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胸口气才顺了些,引帕沾沾唇角,道声谢谢。

      莫夫人扶案,微喘连连,接着说:“我早说过让他归还银两,去府衙投案,他就是不肯,硬说有恶灵作祟,强忍了这许多天,实在无法忍受才请了住持来做法事,住持交代,要多请人来,越热闹越好,人气越旺,就越能震慑住阴灵,真是荒谬!”说着怒一拍案,倒了身子过去,气若游丝,强撑着继续说:“自那日之后,我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他亦镇日疯癫不成人形,这都是报应,报应啊!”瘦腿茶几被她摇得左摇右晃,杯子叮咣作响,茶水泼溅。

      莫夫人抚着胸口喘息着缓了一会儿:“苦了那陈家姑娘,一条人命就此断送。”

      那封满是血泪的绝笔信不期然浮现在阿白眼前,字字泣血句句带泪,陈姑娘处处替他着想,无处不伤心自责,为了不让他伤心,还不惜自毁清誉来隐瞒自己已故的事实。

      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莫郎就是亲手推她入深渊的刽子手,更不知在她死后,莫郎拿她当做不净之物,唯恐避之不及......

      真真是错付痴心一场空。

      阿白在莫夫人贫瘠的后背上一下一下顺着,凸起的骨头硌着她的掌心。

      她感受到她苟延残喘一般的呼吸。

      阿白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帘拢掀起,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几人抬头的抬头,见是莫文人在莫老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此时他换了一身衣裳,青蓝竹绣袍,发高高冠起,俨然一个文质彬彬的文人雅士。

      人面兽心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其量身定做。

      阿白和路云和厌恶的收回目光,莫夫人挣扎着站起身屈膝盈盈下拜。

      莫文人上座,坐姿略拘谨,路云和相信,就是再金碧辉煌的宝座,也能叫他坐出荒野树墩子的即视感。

      路云和阿白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和他讲话,莫文人请示过莫老夫人的目光后,绞弄着衣摆,磕磕绊绊地开了口:“想必…拙荆方才已将所有告知二位,敢问,在下需要做些什么?”

      阿白不耐:“你要做什么问我们?”

      她将信纸往莫文人怀里一甩:“自己看吧。”

      莫文人弯腰捡起,还未细读内容就不可置信地怔住了,五官缓缓皱起,呜咽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阿白猜他是认出了陈姑娘的字迹,不禁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嘟囔:“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莫文人哭得止不住,口齿不清地说:“这是…她写的?”

      “不然呢?如此心系于你一个禽兽的,除了那傻乎乎的陈姑娘,还能有谁。”

      阿白耐心等他读完,以为他会大受刺激,追悔莫及的跪下来忏悔,谁知他只管掩面,良久未有下一步动作。

      阿白耐心告急,直截了当地说道:“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怀疑过你对她的用心,你看罢那信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莫文人捂着眼睛定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泪和鼻涕抹掉,接过莫老夫人递来的帕子,把一手鼻涕和眼泪囫囵抹在干净的帕子上,再张口时,语气平静了不少,只话音里带着些许沉闷的鼻音:“我的确害死了她,可那也是迫不得已。”

      他掀眸看向阿白,眼神冷静的可怕,和刚才拘谨的他判若两人:“我需要钱,很需要。”

      阿白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躲:“所以呢?你需要钱,就可以害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你懂什么!”他突然震怒,用力一拍茶几,眼尾通红:“我那也是为了我的家!”

      路云和摇扇的动作一停,掀眸盯看向莫文人,眸光凌冽。

      莫文人:“你看不见吗?我娘年事已高,我婆娘又是这个样子,我屡试不中!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过过日日吃糠咽菜的日子吗?”

      阿白硬按下恐惧,咽了口唾沫,依旧迎着他的目光:“这与陈姑娘何干?”

      “是!”莫文人腾地站起身来,路云和随之站立起身,紧盯他一举一动。

      莫文人疯子一般在两排椅子中间的空地上大跨步急走,两手在空中比比划划:“这与她无关!可谁叫偏偏是她?!若我当初遇到的是别人她就可以活,说到底,还不是她命不好?”

      他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阿白露出森然可怖的笑,咬牙切齿地说:“她前世欠我的,怪谁啊?怪我吗?我不过和甄少爷达成共识得了个发财的机会,我做错了什么?”

      路云和朝前走了两步。

      “倒是你们!”莫文人举手直戳阿白面门:“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来指责我?!”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是不得不尔,可视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可还有道义可言!”歪门邪理,阿白气不打一处。

      “狗屁道义!那些自诩读过两本圣贤书的,满口仁义道德,可哪一个不是心比天高,高居人上,从不低头看过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反而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爱如何就如何,稍动动手指就可决定他人生死,却为何不见有人去指责他们?动动手指决定他人生死我也可以做到,陈榕儿不就死了吗?你们却又为何来指责我?就因为我没钱没权?!”

      阿白和路云和蹙眉,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阿白觉得可笑:“连最基本的端身正意都做不到还想考取功名,像你这样的人,他日考取了功名才是我朝百姓的不幸!看过糟粕一隅,便觉得这世道就是如此了,真是可悲,难怪这繁华如飘萍断梗,原来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罢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特地叫了不常用的称呼:“莫闲,我们走。”

      莫文人忽然冲上去揪住阿白的襟子:“什么叫我这样的人!连你也瞧不起我!”

      莫文人满眼猩红,拽得阿白踉踉跄跄,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扶稳阿白的身体,紧接着,余光中似有人飞了出去跌倒在地……

      耳边尽数充斥着莫文人的哀嚎与痛呼,阿白仓皇回头,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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