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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毒舌博士的日常 ...

  •   门口挂着“心脏外科医生办公室”字样,屋内陈柏年身穿白大褂,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打,争分夺秒地修改论文。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病历资料,简直要将他整个人埋了。

      心外主任陈淮景手拿一叠文件,面色不善地冲入办公室,径直走向儿子的办公桌。办公室里其余医生立马知道,这对父子又要爆发口角。好几名医生起身闪人,以免不幸躺枪。

      文件啪一声摔在陈柏年面前,他抬头看到了亲爹怒气冲冲的脸。

      陈柏年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去个小地方小医院做个小医生,赚个三瓜两枣就可以混吃等死,惬意一辈子。可惜,他爹是陈淮景,湘和医学院心脏外科大咖主任,更是他从硕士到博士一路跟的导师。

      别以为那是他亲爹就能给他一路开绿灯,他爹和蔼可亲循循善诱的评语都是患者和学生给出的,对待儿子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稍微早点回家便要嫌弃他不用功,然后丢过来厚厚一堆英文文献,第二天还要检查功课。稍有点错就挨骂,骂得他生无可恋,觉得自己是充话费捡来的,绝不可能是亲生。

      本来,以他的高考成绩,上本硕连读没问题,可他爹却怕被人说闲话,非让他读完五年医本,再考研究生。他考上了硕博连
      读,他爹又从中作梗,非让他硕士博士拆开,读完三年又三年。只是因为他跟的导师是自己亲爹,他就得花比别人多几年的时间,读完全套。

      陈柏年拿起那叠文件查看,陈淮景已经开始不停数落:“不用看了,全是投诉你的。态度恶劣,言语过分,不把病人当人看。”

      陈柏年随意翻两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爹又把他当做可以24小时不睡觉永远笑脸相迎的Siri了。

      他心里冷哼,到底是谁把他逼成一个木得感情的机器人。

      他天天门诊、手术室、病房轮轴转干到吐血,好不容易赶在发际线后移之前把博士学位弄到手。他只想找个外地医院就职,从此远离让他噩梦连连的湘和,远离高压笼罩他一辈子的父亲。

      可他爹在他刚拿到博士文凭时就逼他去发SCI,要求他用最快两年时间拿到副主任医师。

      人家的30岁已是家庭美满孩子满地爬了,他的30岁还在撸秃头发天天写论文,他哪儿还有时间对人和颜悦色。

      将投诉文件丢开,陈柏年继续敲打论文,面无表情地回应:“那就是您的错了。当初就该让我学兽医,起码动物不用哄。”

      “你——”陈淮景手指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每次父子俩吵架,这都是必备场景。

      同事们总结陈柏年出门诊三大法宝:面瘫毒舌加计时。

      面瘫就不用说了,就他这高个子加浑身腱子肉,绷住表情就很有震慑力。

      而他经常用非常规语言,迅速结束病人的唠叨。举例如下。

      病人:这药不吃行不行?

      陈柏年:行啊,那就死得快点呗。

      女病号哀嚎:医生,你再仔细看看。

      陈柏年眼皮不抬一下: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惩罚。

      病人情绪失控:啥病都没看就开一堆检查单,你们这帮人都是白拿工资的。

      陈柏年:不好意思您挂错号了,出门左转上三楼,精神科在那儿。

      病人哭哭啼啼:能让我爸再多陪我两年吗?

      陈柏年冷血地回答:能是能,不过他得在上面陪你。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他门诊时口袋放个计时器,每个病人进来他开始计时,到了五分钟计时器响起,他就必须得把这个病人结束,叫下一个号。如此程序化操作,他才能在半天门诊时间里看完40个号,这还不算加塞的复诊的来打招呼的。

      按陈柏年的话来说,他这是为了提高效率,谁让中国医生要看那么多病号。

      每次上门诊,他不能喝水不能上厕所,不停问询开单开药,门口挂着“一人一诊,门外等候”也没用,永远有人喜欢没轮到自己也往里挤,永远有病人对他充满各种质疑。这种情况下,他不绷脸不怼人,来不及看完也一样被投诉。

      这是陈柏年常年高速运转养成的工作习惯,他可从没想过会到一百年前当医生。

      他家曾祖还以为,只要能开药能治疗,再多的免费问诊都能赚回本。他怎能料想到,陈柏年跟病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这症状应该是慢性肾病,得看肾内科做透析,我是外科医生,看不了你这个病。对了,你去上海也没用,这个时代还没血透机。”

      “你得背上24小时动态心电图,采集到完整数据,才能证实你是否有房颤。即便确实是房颤,我也没办法给你做房颤消融术。这个时代没有holter,没有三维成像系统,也没有消融导管。”

      “阿尔兹海默,哦,就是老年痴呆,接下来你的记忆将越来越退化,认知功能将逐步丧失,放在这个时代无药可治,就算在一百年后也只能延缓,无法根治。”

      “喝中药只是安慰剂效应,你必须要做手术,割掉部分肝脏才能活命。可是你不信我,那我就没办法了。再拖延下去就只能肝脏移植,在这个时代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当陈柏年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对病人说出这些完全无法让人理解的话,一旁的陈霖年就抓狂地揪自己头发。

      他得时不时提醒陈柏年:哎,你笑一笑好不。

      哎,你说人话好不。

      哎,你别一句话就往外赶人啊。

      哎,你倒是卖点药啊。

      抓狂的陈霖年并不知道,这就是他家曾孙的一贯风格。

      第一天人来得太多,陈霖年所有精力都放在维持次序上,只能任由陈柏年自由发挥。所以第一天,陈柏年说了整整一天的话,连中饭都是一边啃窝窝头一边继续问诊,营业结束时一结算,当日营业收入为零。

      陈霖年以为天上掉下个财神爷,没想到,这位爷是来吃空他家底的。

      第二天陈霖年改变了策略。他不再维持次序,任由诊室挤得水泄不通,也穿上了跟陈柏年一样的白大褂,坐在陈柏年身边。
      无论来看哪一科的病人,陈柏年一句话把人否了,他立马接上,凭着如簧之舌再三向病人保证:只要用上他宫廷秘传的十全万补膏,连吃上一个月疗程,管你什么病都能彻底治愈,活蹦乱跳。

      有个病急乱投医的人终于被陈霖年说得心动,正打算掏钱,陈柏年在旁边冷飕飕地补上一刀:“不同的病有不同的治疗方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针对所有病症。如果有,那一定是骗子。”

      好咯,连医生自己都说这药是骗人的,还有谁会买?那人立马捂紧口袋告辞,旁边看到的人也都交头接耳,对陈霖年投来将信将疑的目光。

      陈霖年气得肝疼,借口要上厕所,将陈柏年拉出诊室,到病房关上门小声理论。

      他那套“义诊是噱头卖药才是赚头”的话术才刚起个头,就被陈柏年义正严词地打回来:“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不作此项之指导,虽然人请求亦必不与之。”

      陈霖年愣了一下:“这是你编的?”

      “当然不是。”陈柏年将拳头握起,神情肃穆,“这是希波克拉底誓言的一部分,所有医学生入学第一课必须学习,并正式宣誓的誓言。”

      他严正地看向陈霖年,心里继续说道:这也是你立在遗嘱里,让陈家子孙世代谨记的誓言。

      此时阳光正透过窗子笼在陈柏年身上,他颀长的身形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边,一身白大褂衬托得更加洁白。

      他将这誓言改成现代白话文,站在窗前对着蓝天白云朗声念诵:“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我正式宣誓: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我将首先考虑病人的健康和幸福,尊重病人的自主权和尊严,保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尊重。”

      握拳而立的陈柏年仿佛回到了开学第一天在大礼堂,上千名新入学的医学生身穿白大褂,在校长带领下一字一句念诵着这段神圣的誓言。

      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对自己即将从事的事业充满了自豪与骄傲。连原本勉强选择医科的陈柏年也被这片白色的海洋感染,被传诵了千年的誓言感动。

      他就算是被逼学医,但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他就希望自己至少能做个良医。

      “我将分享我的医学知识,造福患者和推动医疗进步。我将重视自己的健□□活和能力,以提供最高水准的医疗。我不会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权和公民自由,即使受到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郑而重之地背完最后一句:“我庄严地、自主地、光荣地做出这些承诺。”

      陈柏年脸上带着刚毅坚定的表情,浑身有一种高华儒雅的气度,散发出难以言说的魔力,叫人挪不开眼睛。

      陈霖年似被雷击中,呆滞地看了许久那阳光下圣洁的白色身影,连假药都没心思推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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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毒舌博士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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