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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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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珩看着在场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还有余望山,她莫名有些烦躁。
他们全都是熟人,话题自然是一个接一个,邓珩没有多感受到冷场,大家都自己嗨到趴下了大半,还有那一小半缩在角落里各自说着胡话,场面难得一片混乱,却放松。
这群人里邓珩滴酒未沾,她很清醒,坐得太久她得起身走走。
余望山站在小楼上方,黑夜里他像是融入黑夜里一样,在夜幕中独享他的天地,上方飘着的缕缕白烟,他微驼着背,在邓珩的视角看来他的侧脸隐约带着一股愁意。
她上了楼梯,小天台处的背影孤零零的,黑衣黑裤倒是和黑夜挺配。
邓珩走近,见他手里夹着一根香烟,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
第二根烟,他没点燃 。
过了两秒,邓珩站到他旁边,看着他眼前注视着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她上来的时候余望山就已经察觉了,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有她的衣服料子轻微摩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难忽视这一丝动静。
邓珩之前在余望山家里的时候不小心听过刘国正和余望山的对话,老头偶尔会有精神恍惚的时候,那天他问余望山:“是小姑娘回来了?”
余望山摇头:“师傅,您看错了,不是她。”
“噢。”刘国正又清醒回来,拉过余望山的手,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哦,要是她回来的话你对人家姑娘好点,别还跟之前那个样子,知道了吗。”
余望山没说话,刘国正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
“上来了?”余望山出声把她拉回天台。
“嗯。”邓珩:“聊聊?”
余望山侧眼瞥她。
“聊什么?”
邓珩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很平静,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聊一下。
组织了一下语言,她慢吞吞开口:“是杜俪吗?”
察觉到旁边人极其细微的反应,即使没有回答,她也知道是猜对了。她没扭头去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兀自扯了扯嘴角,继续说下去。
“前两年她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校演讲,我刚好在底下听了。她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在台上耀眼十足散发光芒,她是那种家庭好,自身优秀的人,所以毕业才没多久已经混得很好了,甚至可以说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邓珩说的时候,余望山没有打断,但也没有很专心地听,眼神始终落在手里夹着的烟屁股上。
“我其实很羡慕她。”邓珩顿了顿,才继续下去:
“所以,她怎么你了?”
余望山抬头,眼底是无尽的沉静,和他人一个样,和夜一个样。
沉默想了几秒,他开口:“当年他们十来个人到这里来拍摄,那时候我师傅身体还没有出现问题,拍摄的主角自然是他,不过同样也涉及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我,配合采访做一些简单的问答记录,一来二去就和她在一起了。后来拍摄结束了,我们就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
她不会为了他留下来,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只寥寥几句,概括了余望山青涩的心动和低声下气。
总之,当初刻骨铭心的日子到头来早就化作平平淡淡的述说,对于上一个人,他已经翻篇了。
“所以你知道我和她是一个学校的,同样都是过来拍傩戏的,所以你对我的态度才会那样子。”邓珩点点头,“怪不得,原来一开始你把我当成她了。”
余望山张了张口:“你不是她。”
语气肯定。
邓珩笑了。
余望山说:“我没把你当成任何人,只是刚开始的有时候确实会让我想到她……”
邓珩扭头看他,黑暗里他的脸没那么真切,阴影和暗夜融为一体,但是面孔的轮廓依旧清晰,和他的眼神一样。
她收起了笑意。
“她抛弃你了?”
余望山看了邓珩一眼,她视线看着下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色同样掩盖住她的面容,余望山看得不真切。
“哪有什么抛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又是沉默。
余望山已经很久都没听过那个名字了,自从她走了以后,大家都没敢再提起过杜俪。
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以往他会莫名暴躁、心烦意乱,现在他居然平静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真的过太久了。
余望山说:“你倒是记得清楚。”
邓珩:“嗯?”
“关于……她的事”
这回轮到邓珩沉默了一会,她似乎在思考。
当年那时候邓珩才上大学,按道理说她不是去听讲座的年级,但是那时候她常常帮导员干活,导员也挺照顾她的,和她透露有那么一场演讲可以去旁听,她看着在讲台上活力四射魅力无限的女生,便是她一直以来幻想以后想要成为的样子。
“有的人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不是单纯靠努力就能获得的。
人越缺乏什么东西就越渴望它,所以我期望自己的以后能变成她那样,不过,终究只能是想想。
她站着的起点,就已经是我要拼命的终点了。”
邓珩很少像这样说长长一段话,她在叙述道理,又像是讲给自己听,说服自己。
她也就二十出头,明明是小女孩的年龄,但是她的做事风格比大多数人都要成熟冷静。
是因为某种原因,和她的经历有关。
这夜大家都在欢乐,再几天就是春节,心情也随之高涨,年关逼近,举手投足间沾染上了新春的快意。
耳边不时有烟花炮竹的响声在时时刻刻提醒喜悦的日子,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冷静。
在余望山最开始的印象里面,邓珩确实和杜俪很像,做事风格都很干脆、风风火火的,在团队里有一定的影响力,工作的时候严肃认真到有些抠字眼,但是做出来的效果都很不错。
所以一开始余望山确实带着有色眼镜看她,认为她们都是一个样。
再后来,邓珩跑到他面前冲他发了一把脾气,看着她控诉自己的种种“罪证”,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对邓珩是有点故意的在身上,在邓珩身上有杜俪的影子,有种报复的小脾气表露出来,但是见到她这样,他才终于知道,一直以来他就没有把邓珩当做谁过。
她只能是她自己,像她人,但是只是她自己。
那晚的她是真实的她,发脾气有怨气,这样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今晚的她比以往要沉默,提到杜俪的时候她有抑制自己的反应,但是说到最后一段话的时候,她有一股发自心底的冷静,一种近乎没有感情的叙述。
余望山捕捉到这一丝丝,心底的疑惑逐渐浮出水面。
在之前干活的时候,他有听到过其他人时不时会和家里人讲电话,新年也近了,他们的家里人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能回家,只有邓珩,她从来没有讲过电话,只是一头扎在电脑里面。
结合种种,余望山也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你好像讨厌……家?”
过了几秒,或许是半分钟,余望山听到她的回答,很轻,很清楚。
“嗯,很讨厌。”
说完,邓珩像是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笑了。
无声的笑意,和黑夜融合在一起,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