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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二个字 ...

  •   “去买份吃的吧。”

      梅怜拽着华鸣叶的袖子,让人远离顾相以的身旁,她不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性格,到卖艾窝窝的店铺门口转身,视线所看到的地方和人才是想要抵达的终点站。

      买东西的真正用途是给悲伤的人留亩属于他的地,梅怜的眼睛不离跪在地面上被人拥入怀中的少年。

      “艾窝窝好甜啊,你尝一尝。”

      梅怜推开喂到自己眼前的食物,食物拐了个弯顺滑地进到了华鸣叶的嘴里,边品尝边点评,“不吃是会后悔的。”口腔里面是甜的,令人心情愉悦的,身旁是哭泣到救不回来的人,有一半得开心吗?

      华鸣叶的心里想着,还真是给不出答案,梅怜在的是自己的身旁,关心的却是顾相以,他往顾相以那边瞥了一眼,觉得厌恶,等结束后得找他好好地谈一谈。

      “可以站在这里吗?”

      顾络尤和他的两位贴身保镖过来了,心思都是一样的,给顾相以留出空间,不看他露在人前的伤口,只有覃响陪他跪着、抱着他,安抚地摸他的脑袋,哄着他。

      “不怕不怕,现在只有月亮、星星、晚风陪在我们的身边,偷偷地瞧着我们两个,他们都想看看,相以在干什么啊?相以哭了啊。谁惹相以哭了?同伴们都帮相以报仇,以后就让他看不见月光、星星,再也吹不到晚风好不好?若相以觉得惩罚轻了……”

      覃响的话没有说完,被顾相以拦断,哭腔四溢的声音中露出了两个小话头,“不要。”

      “相以这么好啊。”

      覃响轻拍着他的背部,一切的动作都是随着他的情绪来。

      覃响的家里小孩子很多,可以说随便领出来一个时期,身旁都有一个小孩,拉着自己的手说童年。

      所以,现在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捧着一手的话,拆解成了最温和、没有攻击力的字,轻飘飘地吹在了顾相以的身旁,想听就听进去,不想听就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为什么要怕我?”

      覃响问,在生长的过程中,这是第一次有人怕自己,不想注意到也注意到了,刚才伸手去碰顾相以的时候,他躲开了。

      不是因为人去碰他,而是自己,他在怕自己,他依赖于自己,又怕自己,这太令人费解了。

      因为你是我的爸爸,所以我会怕你,注定不能说、说不出口的话,只会随着眼泪地掉落不复存在。

      人的情绪好麻烦,自己的情绪怎么紊乱了,怎么会害怕爸爸?这是面对爸爸时不该有地反应。他试图从记忆里翻找出一丝证据,但不敢,想起刚才的一幕,怕自己醒不过来。

      华鸣叶看不下去了上前,揪着顾相以的衣服把他給拎起来、推到轮椅上,继而将覃响慢慢地扶起,蹲下身,一只手撑着裤子,一只手拍拍他裤子上面的灰尘,没有碰到他皮肉地说。

      “我不说的话,要跪多长时间?”

      坐在轮椅上的顾相以听着,什么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原来,爸爸刚才竟是陪自己跪着吗?地面上的一摊血迹,他仔细看了眼覃响的身体,没有出血的迹象放心,还好、还好地上的血是自己流的。

      华鸣叶拍着覃响腿上的灰尘,就像是在一下、一下打着顾相以的脸,羞愤地让他抬不起头来,自己又连累到爸爸了。

      “顾相以,为什么刚刚的两个人说你是杨作南?你长得很像他吗?”吴晚期跑过来问,他在旁边目睹了全程,每一个字听得一清二楚,眼睛里也看到了,向着前方全力奔跑的少年们保护顾相以的身姿。

      “杨作南?盲人奶奶失踪多年的儿子?”华鸣叶先抬起头看向的顾相以,随后才站起身子,摇头,“我见过杨作南失踪前的照片,说你和他长得一样,不如说你和覃响长得一样,一双眼睛跟他生的一样。”

      顾相以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什么表情都做不出了,想丢掉智商、成为一个傻子躲避这个问题,就当是个傻子,听不明白也说不明白,只为杨作南显露着智商。

      “是的,我没有见过杨作南的照片,不知道和他是否相似,让那两个人把我认成了杨作南。”不是认成,他们的口吻很确定自己就是杨作南,醉酒之后的眼神只会造伪证,谁敢相信?只当是在说胡话。

      “还有那一位。”吴晚期的眼睛看向快走远了的顾络尤的背影,说,“顾相以,你除去眼睛不像他外,其余的部分都像他。”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注意不发现,一注意了,简直是一比一还原,“没有血缘关系还能这么像,说明你们有缘哦。”

      “好啦。”覃响推了一把打趣顾相以的华鸣叶,“顾相以的腿伤需要治疗,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想玩就多玩会儿。”

      不用顾相以说话,话题自然而然地就揭过了,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性格,在很多时候都能派上用场的,也希望,这种场合不要再出现了。

      自己和爸爸、父亲长得像?是来到这个世界,才能听到的证明两个人之间血缘的关系,在顾家,在那个自己就是覃响、顾络尤儿子的时空中,是真正的“没有血缘关系”,只有他们告诉自己说,你是顾家的孩子。

      “顾相以,不知道跟我们说再见啊?”

      华鸣叶似乎对告别的话情有独钟,顾相以根据实际情况出发,还能见到面就跟他们说再见,旁边的吴晚期当没看到,架不住他强制性地刷存在感。

      “顾相以,不陪我看童泰禾岛了吗?我还想看看晚上的大海。”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梅怜看到华鸣叶就烦,拉着身旁姑娘的手臂快走几步,余光瞥到少年还跟着,抿嘴,“你想跟着的话,总要付出点代价,华少爷就破费破费吧。”

      “好啊,我给你们付。”华鸣叶乖巧笑着的模样,是风不吹得清爽,少年光看样貌和身姿,是看到就会令人心动的类型,性格不敢恭维,一个始终和你隔着一层玻璃说话的人,摸不着、看不透。

      至少,没有去骚扰到顾相以。

      至少,没有机会和顾相以产生感情。

      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唯有吴晚期,一心扑在美景和顾相以的身上,见他不回应,想一声不吭,还是吭了一声,“真的不陪啊?”他对着身后推着轮椅的覃响说,“请你让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顾相以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也不想理,直到覃响走开,有了想听听他接下来说什么的心。

      “我们一起走的话,他会有危险的。”

      顾相以的面色直接沉入了海底,即使海面上游尽了帆船,都捞不起来,连吴晚期的话都没有听完,抓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按住、拽下一气呵成。

      当然,其中也有吴晚期地配合,不然就他这点力气,拽不动一个人,主动弯下腰靠近顾相以。

      吴晚期像是个不谙世事、看不懂人眼色和氛围拥有着稚嫩、纯真、本性性格的人,在顾相以的眼睛里,露出好看的笑容,连月亮都羞怯了,藏在了乌云里面。

      “吴晚期,我警告你,你敢动他一分,与他说一句话,走在他的身边,我定要你,生死不如意。”

      “我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他遇到危险,你让他离开就好,我不找其他人,只要你陪我看风景,我在童泰禾岛只认识你啊,所以才一直让你陪。”

      顾相以松开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半信在把覃响支开了,这本就是自己和吴晚期、秦绯说之间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也能不连累人。

      半疑在所有话,相信一个想杀自己的人,顾相以没有这命,陪他看风景,顾相以也没有这福气。

      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他在途中想要杀自己怎么办?到了那时,顾相以能自行解决的了,不担心。

      在看风景前,先把膝盖上的伤口临时包好,白色的裤子上除了有血迹还有鞋印,不用想都知道是父亲踢的,不是随意猜测,是父亲的鞋印自己认得,观察过,不止鞋印。

      顾相以直起腰,微躺在轮椅上,有吴晚期在后方推动轮椅,减少了操控轮椅的力气,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他。

      “我们一起走的话,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等等吧,应该会有人想要动我,把我赶回去。”

      “秦琼斯?”顾相以问,难道傍晚秦家二叔装作不在乎秦绯说被害这件事情是假象,为了那时维持形象,私下里报仇?

      “秦绯说的二叔?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秦琼斯的好名声在外,且今天是他邀请自家公司旗下开发的软件使用者来童泰禾旅游的日子,再怎么生气表面上也会过得去,私下里再来找我算账。但我说的不是他,是……”

      吴晚期说着话,从外套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把蝴蝶刀,在指尖翻出了银光,落到顾相以的脖子上。

      “你们动手的话,我会把他杀掉,他对秦绯说的重要程度,我想你们是知道的。”吴晚期对着前方,刚好能入了顾相以眼睛里面的十个人说。

      十个人身穿着便服,没挡住保镖的气质,站位、身高、眼神等等一切都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他们的目标是吴晚期,而吴晚期的目的是自己,再说出秦绯说,顾相以就完全明白了。想要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没想到他们转身就走。

      吴晚期确定他们走了后,收起刀,笑着见顾相以脸上的表情,“看你的模样,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

      “不难,在你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保镖出现的时候,就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跟在我身边的举动。”

      “你不挣扎,是在帮我吗?”

      吴晚期的胳膊托着轮椅的后背,弓起身子、弯下腰探着脑袋看向顾相以。能看到的只有他的侧脸,视线下移到他的脖子上,看上去是营养不足的瘦,弱到连呼吸地进出都像是在吞针的过程。

      需要时时刻刻贴着他的呼吸生存,才能确保他生命力地运输,这样子的人,吴晚期很好奇,上一个问题还没有听到回答,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秦家,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刚开始还以为你是秦绯说养的小金丝雀,但能让秦绯说的父亲违背他的原则,光凭儿子爱人的身份做不到。”

      “秦绯说、秦家将我放在什么位置上是他们的事情,我单方面认为我和秦绯说之间没有关系。提前消了利用我的心吧,我来人世间,不是为了你们的事情奔波的。”顾相以明白这话没用,没用也要说,提醒他们别来打扰自己,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倒着回答第一个问题。

      “我不挣扎是我的性格,并不是在帮助谁。”

      “你不怕我刚才真的杀了你啊?”

      “我想过,如果你在这段路程上想要杀掉我,我该如何?想来是反抗不了的,便只能动嘴皮子,能解决的了,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能耐,是你目前还不想杀我。但刚才你对我下手的时候,我还是怕的,知道怕没用,可还是会怕,在我的事情了结前,我不能死。”

      这是在顾相以口中准备的话,一张口啪啦啪啦地就说了出来,平淡到直至遮住月亮的那片云彩飘过去,露出淡黄色的光芒,才给人、给话都增添了一分肉眼可见的温度,是月光给人的错觉,好在有效果。

      吴晚期推着他的轮椅,一边慢慢走、一边慢慢聊,“我让你跟在我的身边,小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时候利用你,更多的原因是我来这里旅游,身边只认识你。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旅游,你就假装一下是我的朋友吧。”

      “我来这里,不是来交朋友的,假朋友也不行。”

      “真朋友就算了,假朋友为什么不行?”

      “我有事情要做,不会陪在你的身边,就算是没有事情也不会,这是我的性格,和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没关系。”顾相以说得很清楚,这不是到位的礼貌,是他真挚的话,就是怕吴晚期说出那句话来,提前说了,没想到他还是说了。

      “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怕我是坏人啊。”

      “你对人坏,就是坏人,你对人好,你就是好人,这么分好坏,分得清楚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我只知道,我遭你陷害,膝盖被石头穿透,在船上我也用匕首捅了你的胳膊,接下来,是你和秦绯说之间的事情。”

      顾相以报仇了,现在还能活动自如是吴晚期的本事。尽管他的嘴上不落想杀自己的话,在没有动手前,顾相以只是警惕,没想提前下手,否则就不会救他。

      “可我想要秦绯说痛苦,就必须要牵连到你。”吴晚期没有卖关子,摊开给他说明白,“秦绯说那个人冷面冷心、无喜无悲,我想过很多办法对付他,可他就像是一颗坏死的种子,什么都生长不出来,直到我看到和你站在一起的他,方才知,坏死的种子也想自愈,也想开出美丽的花朵。”

      “你是秦绯说第一个带回家、并且心甘情愿跟随的人、也让他有了一点性格、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和以前不一样,转变在于你。你说,我想让他痛苦,又如何能够放过你。”

      随着吴晚期不停的话语,顾相以的脑海中没有相应的画面,他看向秦绯说的时间很短暂,却觉得,“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现在不痛苦。”

      “话又说回来了,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现在在痛苦?有没有想过,你觉得他痛苦,是因为你看到了他的苦难,并同情于他,影响你的,是你的共情能力。”吴晚期看得透,语气里大多时候都藏着一面镜子,通过文字、正人心、也正自己。

      “我们说的都不对,要让秦绯说说。”

      “他身上的伤,估计半年之内都下不了床。”

      吴晚期很快乐,他想不出为什么不快乐。

      顾相以什么都没有想,身前操心身后事干什么,应该操心的是现在,趁着吴晚期有心去看海,暂且还回不到童泰禾宫的路程内,多多打探一些消息。

      “秦绯说的父亲为什么要派人来抓你?”顾相以想着是给秦绯说报仇,但明知道秦绯说会受欺负还每年让他去涣中南,算事后账的举动看起来不像,那是因为什么?他试着问问,说不定能套出童泰禾宫的部分消息。

      但结果是大失所望的。

      “想让我回去落袋谷,这是秦绯说的父亲给我们设定的规矩,我的家人、秦绯说母亲的家人,生死都不能踏出落袋谷一步,这一次我钻了空子。”

      “怎么说?”顾相以更想了解他后半句。

      “我接受了童泰禾岛地邀请来这里免费旅游,也知道这里是秦绯说二叔的地盘,我刚害他的侄子成了那副模样,下场不死也得半残,但秦绯说的父亲会阻止秦琼斯的动作。因为,秦绯说的父亲不会让我死、伤、残,他要我、要我们好好地活着,在落袋谷里面,像只囚鸟般地活着。两个人互相形成克制关系后,对我来说,是真正的无损害、免费的一场旅游。”

      “只是没有想到,秦家二叔没有对我下手,秦绯说的父亲这边又有你,这不是让我钻了极大的空子吗?”

      “你来这里,是真的来旅游的?”顾相以问。

      “是啊,我还蛮期待的。”

      顾相以还以为他会有内部的消息,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来只是单纯地来旅游的,白白地浪费了时间,无奈现在自己被他推着,都快走到了海边,没有后悔路了,只好接着往下问。

      “你想让秦绯说痛苦,只是为了报复他的父亲?”

      “是啊,儿子痛苦,当父亲的怎么会无动于衷。其实啊,准确点来说,秦绯说和我们无仇,是父母那辈的恩怨,延续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都清楚,那些恩怨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无辜的,可我们都默契地认为自己有罪,用自己的方式去澄清身上的罪恶,只有这样子,才能好过一点。”

      顾相以的心被他这段话里面暗藏的镜子反射了出来,明明不一样的家庭恩怨,说出来的话竟那么相似,大海的美丽,是身临其境才能写出来的诗,他们看着海,读着别人的诗篇,找到了自己。

      夜晚的海天一色,吹来的风分了界线,和两个人一样,白衣服和黑衣服、坐着和站着,怎么样也不会重合在一起,偶尔同色、重叠在一起,也是偶尔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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