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自甘为臣》孚兔嘉

9、第 9 章

　　鹿羲在来的路上打好了腹稿，因此并不慌张，只当是一次公开发言的戏份，活动了一下莫名发痒的颈背，提着裙摆便登上台。

　　可她忘了，以前上台紧张，可以脱掉眼镜选择不看台下观众，可如今她修习功法，耳聪目明非常人，纵使站在几十米高的瞭望台上，也能看清百米内街道汹涌人群的一举一动。

　　此刻，铜钟鸣过十响，不仅街道中原本自顾自热闹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事，虔诚地望向瞭望台，屋中的人们也打开窗门，预备聆听王的宣言。

　　鹿羲看着人们期盼的眼神，手心不自觉地出了汗。

　　老天爷，这么隆重的吗？

　　她以为就是一个简单的节日讲话，大家随便听听的事儿呢？

　　鹿羲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

　　“各位，各位努力奋斗的灵息族族人们，大家节日快乐啊！”

　　台下一片静默，几乎看不见预想中的和乐笑容，鹿羲额际落下颗豆大的汗珠。

　　看来这个路数不对，她收回视线清咳了咳，正色道：
　　“值此年度之际，看到街道巷口明灯璀璨，看到大家与父母相聚、与爱人同游，我十分高兴与欣慰。今天不说我族年度汇报，因为比起冰冷数字，扎根于此的你们更能切身体会。”

　　鹿羲想起褚昰的话，“近日来，有一些流言扰乱我族人心。”
　　“无论是二十三巷的猥亵一案，还是十五巷的嚎叫案，都是切实发生的。”

　　鹿羲翻过所有目前出现狂证的案件卷宗，但卷宗的内容实在太多，保险起见，她还是选择提起自己实际经手过的案件。

　　“十五巷的案主也的确在宫中发生了意外。对于此事，我确有失察之过，在此，表示我深切的歉意。”

　　鹿羲双手覆于胸前，郑重地鞠了一躬。

　　胡文兵……死的冤枉。
　　她把人带回宫里，却让人如此轻易地失了生命，鹿羲面上端的是平静，暗地里已经几夜睡不好觉，如此说完，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鹿羲直起身，缓缓道：“接下来，刑司将会加强监管，尽快排查相关案例，让大家安心。各巷巷主也会重新制定巡检方案，保证我族日常生活不受影响，也请大家留心，如有异常，及时上报，减少损失。”

　　鹿羲余光看见褚昰微微点了头，知道狂人的事说的差不多了，语气变得松快起来：“好了，该加班的是巷主们，请我们最聪明勤劳的灵息族子民们，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吧！”

　　鹿羲话音刚落，以她所在瞭望台为中心，城中东南西北四座稍矮的瞭望台烟花齐放，在天色微暗的黄昏中炸出耀眼的火光。

　　随着烟花声声爆鸣，像是重新燃起原本肃静人们的热情，鹿羲看着百姓脸上绽开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高台，褚昰的脸色不算差，嘴里却仍在挑剔：
　　“王上，祝福之语怎可如此儿戏，理当祝我族子民阖家幸福安康、五福临门——”

　　“好啊，褚司长，”鹿羲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说：“祝您阖家幸福安康、五福临门！”

　　褚昰知道她在耍小机灵，讲话已经结束，他再说也无用，懒得再同鹿羲说道，一路自顾自地下了瞭望台，头也不回地就回府了。

　　鹿羲送走老古板，却没在台下找到陆韫晞。

　　鹿羲大街上左右寻不见，心里有些着急。
　　陆韫晞能走到哪里去，他那么乖，人又水灵，可别被哪个老鸨拐走真当男宠去了！

　　难道是“他们”找过来了？
　　那真是难办了。

　　好在，当她和手下找完第十家酒楼，忽然看见陆韫晞在小巷子里，正准备掏钱买糖葫芦。

　　“陆韫晞！”
　　鹿羲有点儿生气了。

　　她在这心急如焚地找人，他竟然在那悠哉悠哉地买糖葫芦！

　　陆韫晞听见叫声，付钱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从容地接过两串糖葫芦，转过身，朝鹿羲的方向迎了上去。

　　“给王上买的。”
　　他递了一串给鹿羲。

　　“明明让你在台下等，讲完话你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鹿羲气急，方才她越找越慌，脑海里闪过一百种陆韫晞可能的遭遇，真是把她吓得够呛。

　　“刚才看到糖葫芦，想着你下来就能吃上，但却忘记带钱，我的术法学的还不够好，回去费了点时间，对不起。”
　　见鹿羲没有接，陆韫晞垂下手，低落道。

　　男子的额际微微湿润，两鬓散了些碎发，白羽面具中镂空露出的双眼水汪汪得与胡文兵养的狗有几分神似，鹿羲见不得他这般，平复了心情，半推半就地拿过他手里的糖葫芦。

　　“好了，下次没钱就等我一起，现在情况不明朗，你单独行动太危险。”
　　鹿羲咔嚓咬碎白糖外壳。

　　陆韫晞听出她语气中的宽恕之意，眼里显而易见地亮了起来。

　　“好，都听王上的。”
　　鹿羲听见这句话，耳朵敏感地动了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儿怪。

　　灵息族乞巧节的庆祝活动很多，两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时不时就能看一场热烈的表演。

　　原先走在路上没人理，鹿羲以为是由于王与民众接触很少，这里又没有电视转播，平民百姓只顾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认得王也很正常，但从今天来看，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让许多民众面圣。

　　而即使刚刚发表完讲话，路上也没有百姓刻意把目光落在鹿羲身上，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孩子玩耍着碰撞上来，紧跟着的父母开口也道是抱歉冲撞了王上，显然是认得鹿羲。

　　这实在是不符合一般王族与民众相处的刻板印象，鹿羲不知是原主平易近人到连百姓都可以熟视无睹的地步，还是灵息族特有的君臣文化？

　　这确实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鹿羲没有立刻得到答案，但眼下这种君民不分的氛围十分适合刚上任不久的鹿羲，她自在地咬着甜丝丝的糖葫芦，兴致盎然地欣赏与现代如出一辙的舞狮表演。

　　火红的狮子在巷口的圆形空地上蹿下跳，赢得一阵阵喝彩叫好。

　　鹿羲和陆韫晞站在围了三圈的人群外，一段表演接近尾声，鹿羲回神，微微偏了头，悄悄看着一脸专注的陆韫晞。

　　这娃娃，被惨无人道地关了那么久，一定没看过这样的表演吧。

　　鹿羲眼里带上了怜爱，心道等危险解除，定要多带他出门走动，让他看看这世界不止深山老林的险恶，也有充满烟火气的美好。

　　陆韫晞似乎感受她炽热的目光，也转过脸看她。

　　鹿羲反应迅速，立刻装作认真看表演的样子，不看他映着点点灯火的眸子。

　　人群正中的狮头忽地高立，以帅气的回首之姿结束了表演。

　　掌声雷动，鹿羲正要离开，练武的耳朵再次敏感地接收到不一样的信号——

　　一声石破天惊的厉叫从狮头传出，狮口随即大张，一只通体暗红的白顶鹰破口而出，眨眼间穿过重重人山，锐喙直击鹿羲面门！

　　但鹿羲比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