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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烂泥·蝼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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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咲回宿舍以后,把试卷和作业本随意往床上一扔,她对学业的耐心程度为零,坐到床边,拿起旁边新买的杂志翻看。
她现在学聪明了,新买的杂志漫画书小说都放在宿舍里,不带回家,这样司佑则就没办法再没收她的东西。
“怎么连着两期封面都是言西屿啊。”简茉坐过来,看了一眼黎咲手里拿着的杂志封面。
“他现在这么火。”黎咲说,“时尚资源肯定不会少。”
“我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一个人。”简茉摸着下巴思索着。
黎咲看着她没说话,简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啊,我知道了。”
黎咲:“什么啊?”
简茉嘿嘿一笑:“他像你哥啊。”
黎咲:“……”
“是吧是吧。”简茉越说越激动,“之前你哥来学校接你的时候,我见过他,帅的惨绝人寰。”
黎咲否认:“不像啊。”
简茉摇了摇头:“有几个侧面的角度超级像的好不好。”
黎咲不想再跟她谈论这个话题,或者说有关于司佑则的话题她都不想谈论:“你数学试卷在不在。”
“在教室里。”简茉说。
黎咲把杂志收起来:“明天借我订正一下。”
简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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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里,一片欢声笑语。一群年轻人的聚会还没结束。
“范超,司佑则到底还来不来啊?”
郑书颖穿着白色的泡泡袖公主裙,头上戴着玫瑰金的小皇冠,一边拆礼物,一边问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人。
“不知道啊,他说看时间。”范超抬眼看向她,“要不我再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他到底在忙什么啊?”郑书颖的语气显然有些不高兴,“我都等了他一天了,还特意给他留了一块蛋糕。”
“他替他爸去参加家长会了啊。”范超说,“我看他现在对他妹妹的事还挺上心的。”
又是因为黎咲。
郑书颖拆完一个礼物,把包装精美的盒子扔到一边,语气冷淡:“你可以回去了。”
这一整天她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范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他下逐客令:“你不是说还要去K歌?”
郑书颖:“不想出门了。”
范超:“你家不是就有K歌房吗?”
郑书颖:“效果不好,也没KTV的氛围感。”
刚说完这句话,门口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司佑则是来捞范超的,让他一个人在一个完全不熟的场子待一天,确实有点尴尬。
郑书颖看见司佑则进来,眼睛都亮了:“司佑则,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司佑则随意看了一眼郑书颖,说道:“生日快乐。”接着就往沙发那边走过去。
“则啊,你可算来了。”范超拽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家长会怎么样?”
“还算顺利。”司佑则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范超说。
司佑则嘴里叼了根烟点上:“谁知道呢,老头一整年都在外面跑,还有两年半她才毕业。”
范超唉了声:“你赶紧想办法经济独立,我之前给你发的那几个很有钱途的创业项目你看没看啊。”
司佑则摇头:“老子没那闲工夫创业。”
范超又唉了声:“那你只能受制于你爸了。”
“司佑则,下个月附中同学聚会的时间定了。”郑书颖走过来,“你跟范超去年没来,今年应该有时间吧。”
“有有有。”
司佑则还没开口,范超替他答了。
司佑则:“……”
郑书颖嗯了声,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司佑则,你不着急回家吧。”
司佑则漫不经心的吐了个烟圈:“不急。”
“那跟我们一起去K歌吧。”郑书颖说。
范超:“……”愣是他再迟钝,也看出来郑书颖对司佑则不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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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从KTV出来已经半夜三更。
回南岸湾的路上,司佑则开车时,一个急转弯加急刹车,范超被惊醒。
车窗开了条缝,冷风吹散了一些酒意和车里的烟味。
范超:“兄弟,你开车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吗?”
司佑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新手上路,见谅。”
范超欲言又止。
快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才继续刚才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郑书颖到现在还喜欢你,真没想到大小姐这么专情啊。”
司佑则的视线落在前方不停闪烁的信号灯,语气嘲讽:“怎么,你还吃醋啊,你可是有对象的。”
“没有没有。”范超说:“我就问问你什么想法?毕竟人家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健忘症了。”司佑则抬手轻敲了下方向盘,“老子高中就拒绝过她。”
范超:“……”好吧,当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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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放学前下了一场暴雨,气温骤降,放学铃声一打,教室里没剩几个学生。
今天的值日生是黎咲和江川延。
黎咲起身去教室角落拿扫把和簸箕。
“我来扫,你去擦黑板。”
江川延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朝她走过去。
自从家长会以后,黎咲这几天都没跟他说过话。张耀林私下也找她谈过话,是关于她和江川延的。
她不想上大学,但她不能耽误江川延。江川延现在被司家资助了,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他会有属于他全新的人生,不应该再跟她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她与他错身往前面走,越过他时,江川延拽住她的手腕:“黎咲咲,你这几天怎么了?”
黎咲抬眼对上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睛。
江川延弯下腰凑近她:“为什么故意躲我?”
“没躲你。”黎咲低垂下眼睫,“江学霸学习这么忙,咱俩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江川延没在意她的话茬:“是不是张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黎咲点了点头:“我们前段时间走的比较近,他可能误会我跟你有点什么,所以……”
其实他俩真没什么,去小树林也是江川延提议的,那里人少还有个小亭子,他可以帮她补习功课。
“行,我知道了。”江川延转了个话题:“我一直没时间问,你回司家以后,过的还好吧。”
除了有个烦人的司佑则,其他都挺好的。
黎咲扯唇笑笑说:“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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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数学的知识点,黎咲拿着黑板擦擦了一遍,又用抹布擦了一遍才弄干净。
江川延拿着扫帚和拖把把教室都拖扫了一遍以后,又拿着簸箕去一楼倒垃圾了。
黎咲手里提着脏抹布去女厕所清洗。
刚进厕所就闻到浓重的烟味。
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嗓音传进她耳朵里:“哟,原来你还真躲附中来了。”
黎咲看见厕所里总共站着三个女生,她一走进来,她们就围上来了。这几个女生穿着打扮都很社会姐,跟学生的身份搭不上一点边,看着就不好惹。
其中一个是她在初中的死对头,叫林雅晗,另外两个应该是她新认识的小姐妹,黎咲之前没见过。
其实黎咲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但在初中的时候,林雅晗就一直看她不顺眼,经常在班上找她茬,一开始黎咲逆来顺受,她越软弱,她们就越起劲,直到某天自习课,林雅晗当着班上同学的面提到黎月晴,嘲讽黎咲有个当按摩女的妈,还说了很多黎咲的坏话,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黎咲无法再忍受,直接正面跟她刚。
后来她发现以刚克刚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也没用,她成为恶以后,她们只会比她更恶。她只有远离恶,才能解脱。
“你可真是让我们姐几个好找啊。”林雅晗走上前用力推了下黎咲的脑袋,“你现在这副乖乖女的样子,我看了就恶心。”
黎咲冷着脸,一言不发,对于这些社会渣子,她没办法跟她们交流,只有保持沉默。
“怎么哑巴了?”林雅晗一把捏住她下颌,用力晃了晃,“再特么不说话装聋作哑,你今天就别想回去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黎咲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让江川延对你死心塌地的,从七中一直追随你到附中。”林雅晗双手环胸,脸上是嫉妒的神色,“我很好奇,是不是你那个妈教你的,怎么勾引男人,她把她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了吧。”
只当是一只聒噪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黎咲置若罔闻,往洗手池那边走过去,把手里的脏抹布扔到水池里:“他死心塌地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雅晗的脸都快被气绿了。
“你这什么态度啊。”
林雅晗走过去扯她的校服后衣领。
黎咲倏地把浸了水的抹布直接甩她脸上。
“啊啊啊,你找死啊。”
没想到黎咲会突然反击,林雅晗恼羞成怒地扑上去就要扇她耳光。
另外两个女生见状也过去帮忙。
黎咲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林雅晗给踩在脚下。
“你跟一滩烂泥也没什么区别啊,黎咲。”林雅晗一只脚踩在她后背上,半蹲下来,伸手按着她脑袋,气焰嚣张:“你以前在七中不是挺能耐的吗,处处和我作对,怎么现在这么废了?”
黎咲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侧脸贴着冰冷潮湿肮脏发霉的地砖,像一只随时能被踩死的蝼蚁。
“有本事就起来啊。”林雅晗还在不停叫嚣。
屈辱,却无力摆脱。
黎咲闭上眼睛,手背又被人踩住,一阵钻心的疼,踩在她手背上的那只脚用力碾了碾。
她好不容易远离了恶,可是恶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像空气里挥散不去的阴霾。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她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救世主,才能救赎自己。
林雅晗见不得她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抓起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一些:“你俩过来,把她衣服扒了,我来拍照。”
黎咲吃痛的皱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受伤的小兽一样嘶哑的吼叫:“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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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延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黎咲不在班里,她没有等他。
黑板干净如新,黑板擦和粉笔盒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看见她的书包也不在座位上,猜测她应该已经离校了,他把扫帚和簸箕放回原位后拿上自己的书包,带上了教室的门。
狂风暴雨的天气,不知道她有没有带雨伞。
江川延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脚步匆匆走出教学楼往校门口走去。
北门对面的公交站牌处站着零星几个在等车的附中学生,没有黎咲。
公交车准点到站,江川延跟着他们后面上车。
周蘩已经做好晚饭等他回家。
江川延在门口换了鞋进屋。
周蘩:“回来了啊,快来吃饭,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鱼。”
江川延把书包放沙发上,走到餐桌边坐下。
一顿晚饭还没吃完,周蘩就随口提起周三家长会的事。
“我周三去你们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竟然碰到咲咲那个哥哥了,就是她回司家以后新认的那个哥,叫司佑则,他替他爸参加的家长会。”
“哦。”江川延没什么表情,低头默默吃着碗里剩下的米饭。
周蘩:“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咲咲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江川延放下筷子,“就和以前一样。”
周蘩:“最好是这样,我跟你说,咲咲现在被认回司家了,你真喜欢她,你也高攀不起,再说司先生还资助你上学,你可不能对你恩人的女儿有什么非分之想,你现在和她门不当户不对,你们没有可能的。”
司晔确实是他的恩人,但也跟他爸的死脱不了关系。
江川延觉得周蘩这话很讽刺,原来说要告司晔,扬言要搞倒华晔集团的人也是她,千方百计要从司家多弄点赔偿费的人也是她,后来拿到了十万块赔偿费就息事宁人的人也是她。
难道他爸的一条命就值十万?
再说十万元在京市这种地方,根本不够母子俩的日常开销,所以到现在他连读个高中的学费都需要别人资助。
“你这么快就忘了爸是在司家的煤矿场出事的?”江川延说,虽然煤矿场出事的时候是97年的事了,那时候他才刚出生,他是后来听到了周蘩和黎月晴的聊天才知道的。
“司晔是煤矿场的第一负责人,司家本来就欠我们家的,现在司晔只是因为黎阿姨一句话才资助我上学,你就又要对他感恩戴德了吗?”
“别说了。”周蘩打断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后别提了。”
江川延嗤笑:“我可以不提,但是如果司晔有一天知道我是江维兴的儿子,他又会怎么想?”
“你黎阿姨不说,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周蘩起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等你考上大学就自由了,以后妈就指望你了,你要是不想让你妈这辈子都是个抬不起头的发廊女,就努力给我考个名牌大学回来,也对得起你那个死了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