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不悔》苏财财

52、第 52 章

　　“我的本名叫做安白术，我的父亲是天下有名的神医，我从小便爱钻研医术，父亲穷尽一生，精通无数疑难杂症，却唯独对妇女疾病有所欠缺，因为女子往往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除丈夫以外的男子，所以我努力钻研妇科疾病，想要弥补父亲这方面的欠缺，大概是天赋使然吧，桃李之年便已有所成就，在西晋有了一定的名声。”老妪在讲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事情，这和西晋皇宫内所记载的截然不同，我以为自己猜错了。
　　“我还记得那日，天阴沉沉的，我在家没有出诊，正帮着父亲磨药，一群人便闯入家中，为首的是个太监，他说皇后娘娘难产，恐腹中胎儿有难，唤我进宫为皇后接生，然而其实我家中早有家规，不会为皇族之人诊治，也不入皇宫，但人命关天，医者仁心，我便还是随他们入宫了。”
　　“皇后在我的帮助下，顺利诞下西晋的大皇子，我道贺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岂料刚出殿门，就被一个宫女拦下，她将我带到一处偏殿，而那人便在里面。那夜，那夜……”安白术想到什么似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都过去了。”我轻声说道。

　　“那夜之后，他，借用了一个县令的庶女身份，封我为姝婕妤，从此天下便再无安白术了。而我那时已有夫婿，他却对我家里谎称我在宫中遇刺，不幸身亡，后来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时，我的父亲已经因为丧女之痛郁郁寡欢，不久便病逝了，我的夫婿也因为上山砍柴不知去向，而那时的我，已经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无力脱身。”思及至此，安白术的语气中并无波澜，眼中却如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
　　“我从心中，无法接受为那个人生下他的孩子，我想过把他弄掉，但是我从我手上接生过的婴孩无数，我始终不忍心杀掉自己的孩子。”这时阿猫发出一声呜咽，安白术低头看了她一下，见没有异样，便继续往下说“然而后宫的生活，岂是我一个民间女子能够参透的，那时候的西晋皇室有无数妃子，可子嗣凋零，生下皇子的后妃仅有两位，我没有母族撑腰，进宫不久便怀上龙嗣，自然也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些不用安白术细说，我都能想到，我出生皇室，虽没经历过多少勾心斗角，那是因为有父王的庇护，但后宫的那些妃嫔之间的你争我夺，我多少是听过的。
　　“我虽不谙皇宫中的那些龌龊手段，但好在不算太笨，勉力生存着，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那日皇后说大皇子身子不适，将所有医官都调去她的寝宫，我临产在即，身边服侍的婢女慌了神，便冒死去通禀了那个人，那个人来是来了，却没有带任何医官，他站在我的榻前，居高临下地说我入宫前本就不是处子之身，入宫后他也再也没有碰过我，这个孩子本就是个孽种，说罢他竟调离了所有侍奉的下人，留我一人独自在屋内。”我看见安白术的手微微颤抖，她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来回忆这段黑暗的历史。
　　“好在我本就是医者，接生对我本就不是难事，但给自己接生确实很困难，卫奕这孩子不听话，疼了我一天一夜才肯出来，我记得我亲手剪断了他的脐带，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便有个宫人闯入抱走了我的孩子，我当时极力反抗，可奈何产后虚弱，没有力气。”
　　“太过分了！”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拍了一下床沿的木头，听到这里我已经想通了一切，为什么卫奕从小就不受关注，为什么众多皇子却唯独要卫奕屡次冒险上前线。
　　“都过去了，没必要为往事生气。”安白术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那时的西晋皇宫正在闹瘟疫，我被皇后陷害，不幸染病，她被借故把我送到了如今的那处山村，我本想就这般顺应天命，就此了结性命，但每当我想到那个抱走的孩子，便不忍心。好在那山村附近的药草颇多，我姑且活了下来，往后数年，我不敢露面，只能从坊间传闻中听到他的事情，我从未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他，还能抱着他的孩子。”安白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颜。
　　“所以，当年西晋和东楚一役中，西晋王许诺卫奕一旦获胜，便将太子之位传给他，都是幌子？他从心中，从来没把卫奕当成西晋皇族的正统血脉。”我的心仿佛被揪着一般酸疼，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安白术自嘲般的笑了笑“那个人的鬼话也就这傻小子信了，军中素来都需要一名皇室成员以稳定军心，但这么多年了，只有奕儿上过前线，奕儿被俘，他们不闻不问，待到奕儿有所成就便将他放在身边利用。”
　　“这孩子成长为如今这般模样不容易，我看见他有了所爱之人，有了孩子，也十分为他高兴，所以啊”安白术将阿猫放到我的怀中，拉过我的一只手，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句话，但作为奕儿的母亲，我十分希望你能活着，他真的用自己的一切在守护这个家。”
　　我看了看怀中的阿猫，她不知梦到了什么，正在甜甜地笑着，时不时发出两声愉悦地笑声，耳畔传来佳儿和溪风在院中打闹的嬉笑声，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早就有了新的牵挂，过去的我太沉溺于往事，反而忽视了卫奕一直在守护的这个家。
　　“好，我答应您，我会接受医治，会努力活着，等我的事情做完，就和卫奕带着您和阿猫去一处山明水秀的村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看着安白术认真地说道。
　　“你说什么？带上我？”我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的神色。
　　“你是卫奕的母亲，自然是要和您在一起的。”我笑着说道。
　　安白术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一丝哽咽“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医治你，让你和奕儿白头偕老。”
　　我笑着点点头，从前不觉得，如今方知白头偕老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