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天涯》简尘

34、挣扎

　　无欲园

　　我不知道废痕是如何面对的，如果是我，一定承受不住。心中挂念之人死而复生该是欢喜的，而成了自己的敌人又该是何等的心情？虽然一切都想到了，当一切真的如自己预料般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无法真正的平静，面对，谈何容易？废痕的情绪显然有很大的波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胜算有多大？黯梦的这一招我真地感到无力，废痕是下不了手的，我能么？我有把握不伤到哥哥么？

　　想到哥哥的那个习惯，这是我的安慰了吧。是哥哥的骄傲与坚持，纵使是失忆，纵使是换了个身份活着，他依然是我的哥哥，是那个站在海棠花下宠着我的哥哥，是那个温柔不失霸气的蝶园的主人，是那个冷酷却有着善良本性的幻蝶轩轩主—蝶逸。这就够了，既然一切依然，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到两全的办法，若不能恢复记忆，那就让他再次成为我的好哥哥，好在不是行尸走肉般的杀人工具，如果是这样的复活，我相信他宁可去死。我开始感谢黯梦了，谢谢她给我机会让我拥有失去的一分牵挂。

　　我知道蕤踪的挣扎，告诉我是打击，不告诉我是隐瞒，他总是善良的。我有时候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这些善良的人都会去做杀手，当然我不会去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可能这里面的故事又是另外一段辛酸往事，何苦去揭露别人的创伤呢？也许时间会抚平一切，我们经常对自己说的就是“过去了。”

　　对于如何让角色归位，我对这次的计划抱了几分不确定。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遗笑，他会不会给出一些好的主意呢？对他虽充满了疑问，却也信任着。还是这也是天邪的计策之一呢？前些日子，兰珏来信告知我他将尽快赶回来，算算日子也快了。也是这个消息让我安下心来，单单是一封信就让我平静了不少。

　　“啸月，得知了蝶逸复活的消息颇为震惊，望你一切安好。此事虽紧迫，但却非无解之谜。冷静二字切莫忘怀，难为你了。待我将这里交待妥当，尽快回去…”他知道我的难过，知道我情绪的波动，体谅我的为难，这就够了。在这个动荡的时节上，承诺是我们给不起的，直到多年后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也许我们会有很多的改变。很多事情是有定数，可以预料的，可以算计的，但是人心二字最是变化。也许这就是天邪算不到的东西，也是黯梦忽略的东西，也是我的唯一赌注。

　　淼儿

　　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半月有余，我和月儿确信我们是被软禁了。不知道遗笑的目的为何。想起来他的出现就充满了谜团，现在我只能希望他不是要针对小姐，虽然这个希望几乎渺茫。每天在这里生活很好，只是生活得越好，便让我越难心安。小姐正在面对着些什么问题呢？月儿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她看上去很痛苦，很挣扎，只是我不知道她的挣扎是什么。

　　“淼儿姐姐，我们能出去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月儿似乎很快成长起来了。但是这个我们问了自己也问了对方很多边的问题，却仍然只是一个回答，我摇了摇头。无奈却也只有这么一个答案。只是这些天月儿的表情里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如果愿意她会说出来的。
　　“姐姐，我们会变成连累蝶儿姐姐的包袱，对么？”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净是肯定，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着。
　　“也许还有转机，我不知道遗笑想做什么。”
　　“姐姐，我很喜欢蝶儿姐姐，也很喜欢遗笑哥哥，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知道月儿的喜欢已经不是出自兄妹的喜欢，而是作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倾慕。这是她的担心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上，她将如何自处？这是她长大的原因么？

　　其实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无法阻止。遗笑对人的好是蛊惑人心的，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和煦却不容反抗。他会在寒风里为你披上披风且不容你拒绝，他会在你心慌意乱时给你一丝安慰却不给你希望，温柔的残酷。他的残酷不在行动，不在言语，寥寥数语，没有指责，没有生气却让你无法继续置疑，无法不作罢。这样的人不动心也难吧。只是，月儿，你能否看到他眼角眉梢都没有温度？你又能否看到那些笑容里的算计？

　　“姐姐，遗笑哥哥如果不是他就好了。”是啊，你就少了挣扎。如果小姐看见这样的你会有多心疼，又会有多自责呢？
　　“姐姐，我想我们可能有机会出去。”没有看到我的疑惑，她继续着，“知道么？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他也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这是我偷偷看到的呢。也许这是机会。”她的语气很是平淡，我不知道这样的平淡意味着什么。

　　“不过让我不太开心的就是那个时候总会有个穿着蓝衣服的女人过来给他一个小瓶子，可是他从来不用。只有那个时候的他是那么真实，你一定没见过那样的笑容。绝望而真实，明明那么痛苦，可是却比什么时候都显得开心，让人很心酸，也很心疼。姐姐，蝶儿姐姐的笑很美，却有让人触摸不到的难过；珏哥哥的笑很温暖，却总是充满了疼惜的感觉，他应该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吧；哥哥的笑容很灿烂，我最喜欢哥哥的笑容了，可是遗笑哥哥的笑容却很动人。那疼痛让他额头都泌出许多汗珠，可是他就那么僵持着。虽然蓝衣女子与他的对话很不愉快，可是我知道，他们必定是很了解彼此的。如果没有看到过就好了，那我就不会知道他的身份了。”隐约我知道，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在等着我，而我听到一个蓝衣女子时，我想我最不愿意发生的猜测就要被证实了。

　　“月儿，你累了，休息吧。”
　　“姐姐，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对吧？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们不再说话，回到房里，静默仍然继续着。月儿，我可爱的月儿去哪里了呢？蕤踪若是看到妹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会疯了吧。少爷就是重视小姐甚于自己的生命才会走到今天，有了今日的种种，蕤踪对月儿的宠爱不必少爷少。

　　现下却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了，我们真的能逃出去么？有机会么？对方是遗笑，也是天邪！

　　“当然不会有机会出去了！”这个声音让我知道我们的行动将更加困难。
　　“笑哥哥！”
　　“月儿不乖，偷看哥哥和别人说话就算了，还不保守秘密。”虽然是戏谑的口气，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心下不由一个冷战。而此时我问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地步，只能听他继续说什么，此时不说话反而更加安全。
　　“笑哥哥，为什么世界总不能完美？”看着失神的月儿，我心疼得紧，曾几何时这个孩子还不知愁滋味呢，而如今却…
　　“完美？哈，月儿你认为的完美是什么呢？”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有兴趣和月儿计较这些了。
　　“小时候能和爹娘在一起就很完美，可是爹娘死了；再后来和哥哥在一起，就算我调皮，就算哥哥生气也很疼我，还遇到了蝶儿姐姐，珏哥哥，我觉得能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很好，可是有个叫天邪的人不给他们安宁；再后来，笑哥哥你来了，我觉得离完美更近了，可是我发现笑哥哥你的名字是天邪遗笑，为什么呢？”
　　“小朋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些事情知道也最好装作不知道，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呢？”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当然，我不会杀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着我天邪遗笑眼中的完美吧！”随着他的笑声，他转身离开了房间，突然转过身，“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蝶逸复活了成功了，而且已经在幽城了。”

　　这个消息我一时间难以消化，而月儿疑惑的看着我。我尽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少爷的名字就是蝶逸。”我们都在疑惑，现在的小姐还好么？我们能做什么呢？无力感再次袭来。

　　两天后

　　“姐姐，今天如果失败了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面对月儿的问题我只能点头，其实今天的胜算也并不大。只是聊胜于无，让我们终于决定冒险一试。
　　“月儿，姐姐相信你都准备得很妥当，只是我们的对手是天邪遗笑，所以成败都还是未知，但不论怎样都要活下来，记得姐姐的话，只有活着才能得到真正的成功。”我很奇怪自己说的这番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安，是那个对手太强大了吧，以至于计划再周密也会开始怀疑。

　　所以当我和月儿顺利逃出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有些东西是不寻常的。这里我们完全不熟悉，当初被带来的时候的那条路明显不是我们眼前的这一条路，这就是我们顺利的原因吧。哈，真是讽刺，原来逃与不逃竟然相差无几。看着四处生机盎然的草木，我越发的绝望。回头看了看月儿，她也以同样困惑的眼光看着我，回去么？不！出来了，就还有机会，一定还有什么路的。

　　“月儿，我们分两路，你往北边走，我往东边走，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回到这里。”
　　“姐姐，或者我们先回去再找机会？”月儿犹疑着，我知道她的犹豫在何处，只是我不能。
　　“月儿，出来了才有机会，若这个机会我们都放弃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此时，就算不能回到小姐的身边边也决不能留在这里成为牵制小姐的人质人你的想法姐姐明白，你要作出一个决定，不管是怎样的决定姐姐绝对不会勉强你，所以我可以请求你原谅姐姐的自私么？”
　　“是月儿不懂事了。”月儿，你可知道我宁愿你是真的不懂事，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情爱一事我是不明白，但是我明白除却情爱，人生还有太多的顾虑，当二者必须要选其一的时候应该会是痛苦异常吧，舍去哪一份情感都会牵动内心的柔弱。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我再想不到的是，这一别竟然经历了生死。

　　暗魅如歌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竟恍惚了起来。记起那日与天邪的谈话，他若是真的不懂孤独，又何必沉默；若是真的不在乎，又何必辩解什么？他机关算尽，终还是没想到感情让黯梦选择了背叛。也不得不佩服黯梦绝望后的理智，也许正是因为彻底的绝望才彻底的冷静吧，可是真的绝望么？若是真的绝望连着最后一击也不必了吧，不累么？若是真的可以有何必等到今天呢？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那天的对话让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回到那个有些温暖和真实的天邪。知道自己不能给于这样的温暖，却也希望能唤起一点点的真实，直到我看到眼前的这个孩子，我以为她能做到我所不能的，她和茹影那么像，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容易快乐，也一样的懂事。这也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吧。

　　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疑惑，看到了痛苦。孩子，既然这般痛苦，为何苦苦执著呢？你也爱上了么？爱上之后发现了可怕的现实了么？我可以送你回去，回到天邪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我累了，我做不到的希望你能给他，知道么？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你是谁？”每个人都会长大，但是我希望，如果可以她不是这样长大。此刻的防备应该是受伤后学会的吧，知道她曾经是怎样的单纯没有任何的戒备。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会帮你，不过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她没有说话，那我就当作是默认吧。
　　“你跟笑哥哥是一起的。”她知道我，原来那日在窗外的人是她，我能发现，天邪自然不例外，我想天邪对他们的出逃也一定了如指掌。
　　“为什么给你们警告让你们走，还是等到了他才走。”我没有理会她语气里的疏离与落寞，继续我的问题。

　　不说话，在互相地坚持下，她终于还是软了下来。只是她的眼神那么幽远，似乎只是对着空气一样，不同于茹影的倔强，也许是因为她们所受到的伤害不一样吧。
　　“笑哥哥是蝶儿姐姐的帮手，在无欲园内一切都那么好，那么完美，那么幸福。蝶儿姐姐信任的人我和淼儿姐姐怎么会怀疑？我们也想走，只不过当匿名字条和笑哥哥同时出现时，取谁舍谁就很明了了吧。字条原来是你给的，你们的世界很复杂，我都不懂。为什么笑哥哥要帮蝶儿姐姐？你为什么又要帮我？”

　　哈，这些问题真的难住我了。那个人做事从来就没有理由可循吧；我是为什么呢？为了茹影？为了天邪？抑或是为了自己？连我都不知道的答案，我怎么给你呢？
　　“月儿，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不是所有的为什么都会有一个因为的。回去吧，回到天邪身边，做回那个天真可爱的沁月儿，这样对你，对他乃至于对蝶影啸月都有好处。”

　　“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助么？”你以为你能真的逃离么？他没出现，就说明给了你们机会，只要回去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帮助呢？”
　　“带我和淼儿姐姐离开这里，好么？你给我们字条说明你是好人，你愿意帮我们的，对不对姐姐？带我们回到无欲园好么？”
　　“回去你们也帮不上忙。”那一声姐姐让我有些动摇了。
　　“至少，要让蝶儿姐姐知道真相！”善良单纯的孩子，你认为如果回去你会有这个机会么？天邪虽然不喜欢自己动手杀人，虽然对我说过不会动你分毫，但是那些的前提是不会威胁到他的计划。你是能够给他温暖的人，不要背叛他，不要…

　　“女人，该放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