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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对策(上) ...

  •   站在了空大师的门外,头一次感到局促不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起。这红尘俗事总是不好与这世外人开口。
      “与我,施主不必客气,进来便是。”声如洪钟,房门已开。只见了空大师端坐于室,狭长的眼睛,满目的祥和之色,已是古稀之人,却不见丝毫老迈之态。这都得益于他那无求的心吧,有些愧疚将他的平和扰乱。

      “施主无需愧疚,正所谓出世者必先入世,只与心境有关,身在何方又有何异?我既来了,施主便无须自责。”
      “此时蝶影若再说什么感激的话反倒多余了,大师以后唤我蝶影便是了,施主二字却是生分了。”
      “称呼,名字都是代号罢了,生分、熟悉自在人心。”
      “哈哈,兰珏倒是看的清楚了。”看着兰珏走了进来,向我轻微点头一笑。
      “其实此番前来乃是受了你师父所托。”
      “师父?您见过师父?”师父知道这一切么?还是他早算计到了一切?

      了空大师告诉我,一切早在多年前师父就算到我命中该有此数。了空每年去找师父所谓的切磋也不过是知晓一些情况,是故他对我很是了解。师父本打算亲自帮我的,奈何与“邪君”有约在先,天邪殿的事情他不会过问。江湖人所重视的就是信义二字,他是万万不能违背的。对师父我再怨恨不起来,为了我他做了太多,让我想起父亲这个称谓。

      与了空大师商议后便听闻废痕来访,匆匆赶到大厅,得知废痕已打听到暗魅如歌的消息。果不出我所料,自那面之后她并未离开幽城。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我一直不能确定她对我们这局棋有怎样的影响力。废痕说这个时候是错杀一千也不要有漏网之鱼,我总觉得这一步多少是多余的,只不过是一个在爱恨中挣扎的可怜人,那日的态度也不似要加入这场斗争之中。废痕除了对自己人以外总是比我狠得下心,而我虽然把一干人拉下了水,却实非我所乐见。有时候在想,倘若当初我打定了心思不管不问,会不会现在会平静些?我却不曾后悔。废痕总是匆匆来去,这次她又离去了,离开之前我们有了一个共识:黯梦。既然遗笑这样说,想必他多少有些算计了。不自觉间已经走到了碧苑,只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遗笑似乎在没事的时候总是会抚弄他的琴。驻足倾听,看着苑内繁花似锦,心下一片平静,一点也不想提起那令人烦心的算计种种。

      出神之际,有人轻轻为我披上了一件披风,转身看竟是遗笑。“女孩子这样站在风中容易生病的。”对他微微一笑,颔首表示谢意。若此时是兰珏,我定然融化在那关怀之中,但此时是我从来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动的遗笑,连这样温柔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我都看不到任何的真正的关心之色。

      “哈!蝶影又在以打量的眼神看我了,真让我伤脑筋啊!还是女人都如此多疑呢?”
      “遗笑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你除了笑还有何种表情?”
      “那蝶影要多费心观察了。你来到碧苑不会只是为了看我其他的表情吧,那我就受宠若惊了。”
      被他调侃一番,脸上自是一阵红热,匆匆转回正题。“前日你说黯梦,想必应该有些应对的,不如我等商量一下,以求万全之策。”
      “蝶影不是要在这里吹风说话吧。不如我等先进屋子,待我泡壶好茶,我们边品茶边聊,如何?”
      “也好。”

      随遗笑进入他的居室,只闻得淡淡的昙花香,怡人心脾。不多时,便闻到一股茶香。
      “借花献佛了,这是你无欲园中的普洱。”
      “遗笑当真会享受生活。”
      “哈,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不好好享受如何对得起自己?”放下茶杯,听他继续说到,“不只享受,还要挑战,这样的人生才不算枉费了。”
      “如此积极到不像你遗笑书生平日里深居浅出的样子了。”
      “挑战,也是要有优秀的对手才显得极致,反之则是愚蠢了。”
      “看来,天邪公子这个对手让你心动了。”
      “我倒是对你更有兴趣,一个女子如何做这些抉择,又如何能冷静面对,所以我选择来这里观战。”
      “必要的时候加以教导?”
      “一个凑热闹的人的意见而已。”
      “那蝶影就洗耳恭听了。”

      与遗笑相商完毕,我便回到卧室内,仔细思量着他的计策。一个好的计策就如同一副良药,奈何良药苦口啊。不能否认遗笑的计策会彻底打击黯梦,而我却有我的顾虑。倘若月殇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也好,那样到时她也不过如同黯香楼内那些普通女子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废痕的消息是,自从我同遗笑去了黯香楼后,月殇与黯梦似乎走的很近。遗笑不知道月殇的存在,自然不会考虑这许多。而我却无法置之不理。这来来去去的都需要算计到,反而让我畏首畏尾,失去了该有的决断。
      废痕说有舍才有得,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得,为什么要舍呢?

      “蝶影,老衲本是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更应劝你离开这是是非非。但现在的情况不是我的说辞或者你的意愿便可以离开。让你这般为难的应该是有什么放不下之人吧。”
      “大师,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这般苦苦纠缠于一个真相,让越来越多的人跟我跳下着苦海且不能回头。若是我一人,多大的牺牲我亦在所不惜,但若加上无辜之人便不能了。”
      “蝶影,莫执念与此。我等既然如此选择自有我等选择的理由,没有人是无辜的。祸福来去皆因果,万般斟酌自了然。”
      “自哥哥不在后,我便独自撑起一起,责无旁贷。如果这是注定的,那么我面对就是。从废痕到今日的您,我…”
      话还没有说完,看见释者脸上一片祥和之色,对我说:“孩子,记着我的话,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我知道你在担心谁,担心什么,你们之间亦是如斯。你将她救离风尘,她为报恩,再回到那里,这便是因果循环。”
      “若是如此,我宁愿当初没有救她。”
      “这是你们的缘分,缘分这东西是需要珍惜的。”

      我不再多言,对自己说过很多次,如果这是必然,那么我坦然面对。可是,这一次,我能么?我真的可以放下顾虑么?
      “痴儿啊!”说罢,释者离去,留下我站在这竹林内。

      “哥,你看这些竹子都长这么高了。”
      “开心么?”
      “嗯。”
      “还想在这园子里种什么啊?”声音里尽是宠溺
      “海棠!我最喜欢看哥你站在海棠丛的样子了。”
      “傻丫头。”

      不多时,只见黑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抱起在亭内睡着的女孩,眼角充满了幸福。

      原来只是场梦,梦里看到哥哥抱着玩累得睡在筑心亭的我回到房里,轻轻把我放在床上,慢慢给我盖上棉被。动作里都是温柔,而这样的温柔却只能在梦里重温了,只觉有什么东西滑落。有人在我身后轻轻蒙住我的眼睛,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去想了,会累;也别再看这些了,会难过。等什么时候心情真正平复了,再好好来缅怀,但不是现在。”顺势靠在那个温暖的怀里。沉默许久,拿开他的手,起身笑着看他:“没事了,只是梦见哥哥了。”

      “啸月,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最讶异的就是你眼里的那份倔强。如今看来,这份倔强让你收敛的太多,需要释放的也太多了。毕竟你是个多情之人,如蝶逸一般。然多情二字在这人心难测的江湖上最是危险。本该体恤你的这分情,然,你也该知道如今我们的处境,小心为好。须知,你的软弱会给对手造成机会。这样活着很累,所以我选择陪你。既然选择了坚强,那就不要改变,可能这个改变会让你失去更多。”

      抬眼看着兰珏,他的表情很认真,真的是在担心吧。他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懂,只是若在这无欲园内都要步步为营,是否有些过分紧张了呢?当初的蝶园我不敢这么说,但是现下的无欲园内的人都是淼儿一手挑选,对于她我是绝对的信任。而剩下的都是我们的盟友,即便是当初我对遗笑的怀疑也消失殆尽了。虽然对于遗笑的目的我不清楚,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渭泾分明的好坏,有的不过是生意人。而从遗笑给出的计策来看,这个计划足以打击掉黯香楼,不管目的为何,至少我们要的结果是一样的。

      见我许久不言语,兰珏不再多说什么。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难过,于是开口应承了他:“我记下了,不要担心。”

      “小姐,轩主来了。”淼儿眼底一片平静,从洛儿的事情过后她也多了份老练。
      “想来是枯叶门有消息。”兰珏打断了我的感慨。于是三人离开筑心亭。

      回到正厅之时,了空大师和遗笑已经入座了。废痕待我和兰珏坐下来后,开始讲述枯叶门最近的动向。黯梦当年出任务后便连同门中秘籍一同失踪,且杳无音讯,所有的线索都在那场打斗后断掉了,这也是黯梦不轻易在黯香楼露脸的原因。这是个弱点,敌方的弱点便是我们的攻点。不得不佩服遗笑,可以想到这一点。我们对于黯梦的身份也是有所了解的,却没有想到。

      这次的行动里遗笑要月儿去放这个消息,我虽然不原意让月儿搅和进来,然而遗笑却也不无道理。无论是其他谁去做这件事,其信任度都会有所下降。好在没有什么危险,而且遗笑说他会在暗地里陪同,再加上淼儿随行,我便放心许多。

      要说起来这枯叶门所在的烟波海离幽城本不远,奈何枯叶门门规森严,若想把这消息放进去且不留痕迹着实要费一番工夫。且我们没有告诉月儿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怕这出戏不够真实,只是说园子里繁琐事情太多,没有时间陪她玩,让淼儿陪她去烟波海游玩。

      “小姐,我明天就要陪月儿出门了。”淼儿来向我辞行。
      “路上要小心,记住提醒月儿不要对任何人说她认识月殇。”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知道了,小姐。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你放心吧,我会的。”
      “时候不早了,小姐你安置吧,我明早就不扰您了。”
      “淼儿,怎样让月儿把黯梦的消息说出来还要见机行事。”
      “淼儿明白,淼儿告退。”

      我点点头,淼儿退出房外,匆匆离开了。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明月,传来阵阵琴声,想必是从碧苑那边过来的。他明天也要一同离开,我似乎也该去跟他辞行。
      行至碧苑,却看见遗笑仅着单衣,沐浴过后尚湿润的发丝飘荡于额前,檀香袅袅环绕其间。十指在琴弦上挑抹拢勾,琴声悠远,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鸣婉转,而弹琴之人专心于琴艺,并未发现我的到来。这个时候的他,脸上没有那不变的笑容,有的只是一种专注。曲毕之际他看到了我,却是未动,坐在苑内对我微微一笑。

      “看来在下的琴声还入得了蝶影的耳。”虽是如此说,瞧见的却是满脸的自信。
      “遗笑过谦了,不过这首曲子似乎别有含义。”
      “哦?”他仰起头,嘴角含笑,别有兴致的等待着我的下文。
      “倒是不辱没你遗笑书生的身份,每每邀我前来,均是这首《东风吟》,却从未开口或让家仆传达,你这么确信我会来?”
      “哎,蝶影这么说就伤感情了。你是主,我是客,哪有客人端身份的理。我邀的是知音人,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啊。在这无欲园的知音人乃是园子美丽的女主人。遗笑何其荣幸?蝶影既知这乃《东风吟》,也当知道,这曲子并非人人可闻,须有缘人啊。”
      “那当是蝶影的荣幸。这《东风吟》有两者可闻,一是功力深厚且懂韵律者,蝶影自知不是;这二便是弹奏者功力非凡,可随心所欲让该听的人听到。想来,是遗笑的一番心意了。”
      “哈!蝶影难道不知还有一者可闻么?”
      “愿闻其详。”
      “奏者随心,听者随意。”
      “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契机所在?”
      “蝶影至今不曾完全信任,是以今晚弹奏,若我等有这个缘分,明日启程便安心许多,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若没有这个缘分,此事完毕,遗笑自当告辞。”一句话点破了我们之间存在的间隙,可是我的不完全信任就那么明显的写在脸上了么?若是如此,那我要跟天邪一比高下,还需要再修炼几年吧。
      “遗笑何出此言?”迎上他闪动着的眸子,回以淡淡笑容,自信情绪收敛的很好。
      “月殇。”只这简单二字,便揭开所有谜底。心里不是不怀疑的,只是此时若有什么情绪泄露,只能是自己搬了块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自己的脚。
      “遗笑所说的乃是此事?”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慌乱,嘴角仍然含笑,继续说到:“她本是我出门时在酒楼里赎出来的女子,恰好黯梦来此,她便私自作了主张,在黯梦请我前去之时进了黯香楼,希望能够帮我什么。本打算将她不动声色地接了回来,转念一想,现在的无欲园未必就比黯香楼安全,也就由得她去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子,若想在黯梦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怕是妄想了。不说,不是不信任,而是觉得没必要。何况我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牵挂,反而碍事。”
      “哦,如此说来,是我多疑了。”不见他打量的神情,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应他的话,“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蝶影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
      “无妨,只不过觉得信任乃是合作的基础,基础不够劳顿,关系容易坍塌,这是你我都不乐见的。”
      “遗笑,”本欲问他何以得知,转念一想若问了便等于承认了可以隐瞒且我要追究这好事者,先前的一番说辞便无力而苍白。
      “何事?不好启口么?”
      “不是,只是想问你对此行有何计策?”
      “见机行事吧,月儿不知此行目的,只能逐步引导,且我不适合在明处。”
      “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确保月儿的安全。”我点点头,他了解我的弱点,这终究是不好的,好在他是盟友。
      “蝶影,你的心终不适合这场战局。”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却很快消失,我想大概是眼困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这一路上就要辛苦你了。”
      “有了蝶影这句关心,精神百倍啊。”只觉得两腮发热,便准备离去。却听到他继续说着:“有了这句关心,今夜的谈话和曲子才没有白费。”可是在他的眼里我看到的仍然是淡漠,他的笑容仍然只到达眼角。不愿再去计较这许多,离开了碧苑。

      碧苑内

      “来都来了,还要隐身不见么?”遗笑一边对着窗外说,一边泡着茶,“女人,数日不见,今日趁着夜色来,有什么要紧的话么?还是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眼里玩弄之意不减,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对这个游戏倒是乐此不疲啊,还把遗笑书生的身份搭了进来,还是该说多年的遗笑书生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冰蓝的身影进入房间,冷傲不减,戏谑之意也是分外的分明。
      “咦,只是没有人问过遗笑书生是否是天邪公子,若有人问,我自然回答是。”
      “只怕问过的也得到答案的,已经消失不见了吧。”
      “哈,我天邪遗笑何须介怀此事?”
      “不介怀又何必杀人灭口?”
      “女人,解释非我的长项,只不过你行走江湖这许多年,杀人的理由也可以说是借口何其之多,今天我就告诉你,棋子有棋子的命运,既然没有能力当棋手,那就乖乖的服从命运吧!”
      “沁月儿也是?”
      “你对这个小娃儿倒是上心。”天邪遗笑打量着如歌,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接着说到,“我天邪遗笑的棋子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伤害。
      眼看着天邪遗笑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越来越难以自控,如歌很知道这个时候离开会比较好,他是宁死也不会让人看见他那一面的,他的骄傲不允许。转身离开之际从袖口抛出一支冰蓝色的瓶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碧苑。
      天邪接下那药瓶,却是放置一边。很多年来,他们都是如此。一个坚持不用,一个坚持要给,这是天邪唯一的妥协,却也只是接下药瓶,未曾服用过。如歌离开后,天邪终于支撑不住斜卧在床榻上,脸上出现的却是真实真切的笑容,这个笑容延伸到眼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对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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