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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绚烂夺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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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于淮东江氏,本名江淮晓。十岁时魔族进犯,举家唯剩我一人,师尊将我带回了青轩。
阿母阿父和兄长待我极好,我立誓:定会血债血偿!
少时满心仇恨却是惘然不知该指向谁,诺大魔族么?长大些,我有能力查旧事时,发觉魔族侵犯的路线本不指向淮东,我们本不该遭受此劫难。
是淮海门勾结魔族,为了护全自己,私藏魔族,趁着仙门往南去追他们时,以淮海门为窝点改向东去。
我能查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查到,我不知他们为何装聋作哑,也不想知道。
二十七岁之年,我升入元婴巅峰之境。生死台,入其中修为被压至同一水平不说,生死也不论。
好,自他们的掌门起,一个个来。
淮海门,三流门派,宗主也才渡劫之境,入了生死台便与我一般了。
他们不信我能反杀,我做到了。
他们不信车轮战下我能坚持到最后,我做到了。
灵气与我极为亲近,我几乎可以做到吸收与输出同等,这是天赋,我庆幸自己有这天赋,足以支撑自己复仇。
长老与掌门皆亡于我的剑下,他们签了契,能怪谁?
旧日勾结魔族的事情被我翻出来,仙门说不得什么,至多是连我与淮海门那群匹夫一同诟骂。
随意,我仇已报。
师尊自然骂我,也随意。只有我晓得,从此刻开始我才是自由的。谩骂与偏见不过一时,总会随时间淡去。
流言的确淡去,可我却陷入了囹圄。我才知,生死台所签订的契约若沾上生死,我便彻底被因果缠了满身。
一条条人命带给我满身的煞气,这倒不足为提,身上有些凉,渡劫时雷凶了些而已。
剑道难以精进,这才是困扰我之处。整整八十年,修为与日俱增,剑道却寸步难进。
师尊劝我修音,以净身心。我思索了几日,同意了。修音的那百年间,我常外出游历,心境似豁然开朗一般。整整一百年,音律大成,心境也得升,我更名为淮与,将旧事彻底抛下,重拾剑道。
随后的两百年中,剑术进展极佳,音律也未落下,一切步入正轨。
我不知那是我最后安生的两百年,去清虚门参加仙剑大会时我被一众人袭击。
是淮海门的弟子,他们长大了,如今来向我寻仇。那时我才懂师尊所言:恩怨相报何时了?
其中有魔,我身上染了魔气,本只是染了旁的魔的,仙门众人要我去净云台,说是对我好,无论是与否,将魔气洗去总归是好。
那时清虚门独断世间,青轩次之,且差距不小,师尊在闭关,大师兄暂代门内之事,他留不住我,只得答应。
我本不以为意,净便净,可一待就是五十年。如今回顾,当时定是被暗算了。
我那时觉得自己逃出去了,不知为何不能传送,不能御剑。一路漂泊回去,路上所见不愿多言,总归是:人心险恶,人们怨我、恨我。
强者恨我得上天恩宠,将我所成皆归于天赋,弱者恨我,只因我强悍。有关之人道我阴狠无情,无关之人道我心情狭隘……
回了青轩,人心更恶。我几乎生出心魔,才猛然脱离幻境。可那只是脱离一次,而后常常堕入,痛苦至极。
写下来不过尔尔,我瞧着自己的描述也无甚感受,可当时应当很难熬,否则我又何需将自己记忆给清了?
答应过会接我出去的师兄也食言了,说实话,当时我谁人也不信,再顾不上自己擅自闯出后青轩是何尴尬境地,提剑破了结界离开,一路跌跌撞撞寻到了魔种,向他们证明,莫要再净化我了,我当真无魔气,那是沾的旁人的。
证据在,清虚门放我回去。
我当时心神摇摇欲坠,温养三百年的心境一朝崩塌,甚至还不如十岁之际。
心中最后的清明是师尊,我不信师兄师姐,可我信师尊。青轩师尊是那五十年中,唯一没有出现在我噩梦中的。
我想回去问问她,为何不来救我?竟闭关了五十载么?
师尊陨落了。曾师兄跟我说。
我不信,去了师尊闭关的山洞。其中只有一封信。
“淮晓,师尊将你身上禁制除去大半,余下冲破之法附在纸上,你聪慧,定能破除那群老匹夫的禁锢。”
禁锢?
“师尊不想瞒你,免得你日后茫然。那群老王八羔子占卜出来的东西也能作数?说寻什么剑修以破除后世困境,随他们占卜,可动你我不同意。
恰那些年你屠戮淮海门,他们怕你到时不受控制,在你身上下了符咒禁制,师尊先前实力不足,如今终于有能力将你身上枷锁剥除。此事莫要声张,不然他们又来害你,师尊不在,你反抗不过他们。”
她不是闭关去了么?禁制……什么啊。难怪我外出时总觉心神被人拉扯,那拉扯之力渐弱,原是师尊在阻拦。
她是为我去赴死了,为了那什么破禁制。“青轩……”唤她千万声也无人应答。
那唯一挂念我之人已死,这是事实,只因为那所谓禁制。
怪不得为了莫须有的魔气关我五十年,生怕我染上魔气便不救他们了么?不破后世之局了么?
心魔已生,堕魔在即,我却瞧见她最后一句——
“阿晓,莫教仇恨蒙了眼。”
我在师尊陨落之处待了许久,期间似乎发了疯,醒神时洞内皆是凌乱剑痕。
到底不愿她失望,我提笔将需知晓之事记下,消除了自己的记忆。我想了许久,该从何处开始呢?
恩仇环环相扣,末了选择了从头再来。
……
平心而论,我少时虽刻薄了些,可这命途也算得上多舛了。阿升心软,她看了定然会哭。
我也不知自己存的什么心,一边忧心她哭了难哄,一边看她哭时又有些想笑,想逗她。
那眼眶红彤彤的,似揉碎了薄暮的晚霞。
“师,师尊。”
还给打了哭嗝,当真让人心软。我想。
“嗯。”我应她,声音颇闲散。
见我不以为意,她反倒哭得更凶了。眼泪说落就落,如那不绝的泉水般。
她坐着,我撑着脑袋躺着看她。
“他们为,为何,不。”一句话说得一波三折,她不好意思,自己止了话音。
我瞧着好笑,抬手抽走她手中的册子,将她拉下来躺着。
“皆为过往,无妨。”
小姑娘还是心软,抽抽噎噎半晌。我也没那么多安慰之言,只将她抱着,时而碰碰她发烫的耳尖,时而碰碰她湿漉漉的面颊,这般闹着也算让她分心。
自然,时而还要给她换条手帕,早先晓得她这哭包本性后我便备了许多。
实际一条足以,毕竟有净术,可不晓得心中如何作想,兴许是有些恶劣的,总爱瞧她哭哭啼啼的模样,连与其相关的帕子也准备了许多。
分明是用不上的。
她缓下来,问道:“需剑修破未来之局,清虚门兴许是要操控您,危机关头能按照他们所愿去做。师祖既替您除去……”她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忧心道:“应当尽数除了罢?可有后患?”
“照师尊所留功法练完后灵台确有一丝黑气溢出,清明许多,应当尽数除去了。”我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转而安慰道:
“我醒来后将自己写下的字瞧了,到底没有记忆,只跟旁观者似的,心中并无波澜。还写了些注意事项,在后面。”
风升便从后开始翻,我继续道:“看了那些,我更懒得上心,也没再详探,只晓得江师姐与曾师兄闹翻了,林意白母亲林儒玉亡故,兴许是因我罢,由此观来,他们兴许尝试了,只是无果。”
——不可于外人显示过人之处,恐招嫉妒祸患。
——不可轻信外人之言,不可交付底牌。
——不可向主流之众彰显己身独特。
……
她挣开我怀抱,又坐起来仔细看,像要将那薄纸张瞧出洞来。
我晓得,她又要哭。不过我却莫名有些愉悦,唇角的弧度压也压不住。
“我还疑惑,师尊为何不通人情世故,却次次晓得替我善后。”她忍着哭音,道。
“无需忍耐。”
她不听,眼角那滴泪愣是悬着,不曾落下。分明之前已成了泪包,这会儿又忍着。我不大理解。
“师尊。”她颤声唤。
我仍是撑着脑袋看她,“嗯。”她忽而转身,一手托着我的后颈,一手按在我身侧,缓缓俯身。
我一时间动弹不得,如搁浅已久的鱼儿一般。
她离我越来越近,那双透着晶莹水光的眼中像是盛满了三月的日光,将我浑身都裹得暖融融。
她鼻间吐息炙热,而我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能等着她那滚烫的气息为所欲为。
额间微暖,我怔愣。
“我定会护您。”她口吻十分郑重,我心跳十分剧烈,“不惜一切。”
她退开许久,我身体还僵着。轻咳一声,我略不知所措。
她也咳了一声,低声道:“我现在还很弱,但无论如何我都与您在一处。”
“前路能否如您那般强大,我不知,但为此、为您,我永远也不会驻足。”
分明她面上覆着红云,应当是不好意思,可我的确许久之后才缓回来神。
她坐直了,仍在翻那册子,我怔怔看着她,抬手摸上额头,她方才亲吻我的地方。
“阿升。”我唤她。
“嗯,在。”她应,声音很弱。
我蓦然发笑,原先瞧着她耳尖发红,晓得她害羞我会发笑,可此次并非因此。
心中鼓胀,不知什么东西藏在心脏中,喧嚣着要蔓延到全身,火星似的,浑身都兴奋无比。
笑声过于轻盈,她侧头垂眸看我,我也看向她,目光流转处盈满情思。
我忽地想:若往后人生都如此,我抬眸瞧得见她,她侧头看得到我,那也好。不,那该多好。
她可以走她旁人难解的修行之路,我行我无需人解的独木桥,我们就如此并行,一直到地老天荒。
久违的,不,前所未有的,我身上充满了动力,再不是得过且过。我多庆幸,上天给了我一身绝佳的天赋,即便它曾为我带来了莫须有的灾难,带走了曾经唯一挂念我的师尊。
但至少在此刻,我想我要感谢它,我的实力将为我们保驾护航。
抬手抱着她的腰将人再次拉下来,我抚上她后颈,道:“莫执着旧事了,我们当看向往后。”
轻轻覆上她的唇,与书中所言一般,可情到深处便无需如书中教导,无师自通。
如我遇到她后,目光也无师自通般寻到了居处,驻留在她身上。
她远比峰顶的花海鲜艳,绚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