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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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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烛火照亮眼前女子的脸,脸上的细纹比记忆中多了几条,孙思雨看着出神,多希望她能和以前那样逗自己笑。
“下次麻烦打个招呼,别让我光脚。”
“这不忘了吗。”
孙思雨将身上的斗篷丢给单穿里衣的人。
斗篷带着温度,驱走秋夜的寒气,还散有这个时节常有的桂花香,想是熏衣服的人时加入了少许。方澈将它披在身上,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附近传出蟋蟀的叫声,在月光下令人愉悦,要不是有人没穿鞋,这就真是个谈心的好时候。他忽然道:“默阁的人明日便能赶到,你们可以留下。”
见对方没开玩笑,她倒失笑,没轻没重地拍在对方肩上,“你都把保护百姓刻骨子里了。他们进不进得去还不知道,说这些未免太早。”
然而当卢孟川起舞,默阁的人仍未赶来,分明昨天传信时还说日出前就能到。方澈看着手燃至一半的符纸,眉头越蹙越紧。
供桌上的烟飘向庙里,两道火红的身影从云层中飞驰而下,却有另道相似的身影从庙中穿出,直冲云霄。
霎时间,鸟鸣四起,霞光一闪而过。
朱雀归位,百鸟朝凤。
祭坛上的卢孟川猛然定住,转身间原地只剩那张傩面。钟氏族人回神时,忽然出现的贵客又忽然消失。
与此同时,幻景之中,房屋内里被腐蚀殆尽,雾气之上的屋顶摇摇欲坠;完好的槐树开得正盛,上面正正挂着消失的几人。
这边沈知末坐在树干上,心想这事怎么还有自己的份,那头的方澈已开始试探起停滞的黑雾。只见手中的头发化为灰烬,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林百乐收回乱晃的脚,想让方澈御剑飞行。
一剑载十人,你不怕它断,我还怕呢。方澈腹诽着摘下边上的叶子,丢向空中。但是槐树叶过于柔软的身体乱晃着将人甩落,而潭底早没了植物,烂泥溅人一身。
这是她们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灰蒙蒙的天空,隐约可见建筑的轮廓,巨龙缠绕在上,然而半空中只剩碎石,令人无处下脚。
感受到旁人的目光,白止和障无奈摇头。虽然早早计划好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但是她们的计划没有细节。
所幸插入泥中的手指当真抠出带血的龙鳞,孙思雨眼睛一亮,把带有龙肉的泥土抹在上面。
印记重刻于鳞片之上,血肉长了又被刮除的痛传遍结契者全身。与孙思雨关系的方澈居然也被影响,呕出口淤血,刚还有血色的唇霎时发白,然而身上并无不适。
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手,忽然把人护在身下,吹来的风恰好将他们一同捉走。脆弱的凡人砸在上龙骨,本是为敌人准备的刀此时正被黑雾“拿”着,一寸寸穿透碍事者的身体。
这时,黑雾散去,熟悉的声音传至脑海。
“主动结契,怕邪气找不着是吧。你们到底是想救我,还是给我陪葬呢。”
“离陪葬也不远了。”孙思雨眼冒金星,凌迟的感觉仍旧存在。
然而计划还要继续,两人配合完成传送阵把潭底的人送过来。她只能依靠腰间的手臂稳住身形,脚后勉强踩住白骨,极力伸直手臂让大伙将自己拽上去。众人转身又想将方澈带上来,但是刀已钉入龙骨内部,每次挪动都会加剧伤势。
可在众人阻拦之前,方澈已咬紧牙关,瞬间抽出刀刃。
血不断涌出,周围的肌肤被邪气污染,正在溃烂。解剖尸体的刀轻易割去坏死的肉,略显稚嫩的手随孙思雨的解说匆忙结印。眼见伤口愈合,邢冬凌擦干汗水,总算想起呼吸。
孙思雨靠在一侧,拍打边上的墙。灰白的高墙脱落大块墙皮,看似是脆弱的纸张,实则是冬日的冰湖,被拍得梆梆响。没找到方法落地的家伙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光想着将墙面打穿。
“不用麻烦,”白止却说,手中出现半根白烛,带她们穿过墙壁,“灯阁就是凡间寻常房屋,只是有仙人在,邪祟无法进入。”
“但年岁已久,连大人都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缺失的又是什么。”
灰尘拓印出脚印,偌大的空间回响着脚步声。众人开遍所有房门,见到的除了墙就是墙,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眼前景象也不为过。
她们抬头看向仅剩的东西,合力将灯摘下。
乔可摆弄暗淡无光的仙灯,不禁疑惑:“这灯怎么不亮?”
白止解释:“仙灯消除邪气后便会暗淡。”
手中的仙灯反倒让孙思雨充满好奇,莫名来了句,“你们说左千灵是怎么知道口诀的?”
默阁要是知道有这么个利器,早就会让人烂熟于心,但白雨桐明显不知晓;乔家与制灯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口诀却没有世代相传。这就说明左千灵也该是不会的。
矛盾出现了:假如左千灵见过制灯人,仙林怎么会成为鬼城。那要是左千灵确实是个寻常家主,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口诀。要说她的前世真进过幻景,投胎路上,孟婆这关就难过。由此可知,左千灵和制灯人肯定有关系。
她们寻找缝隙,奈何制灯人和它的主人才能打开仙灯。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围坐在左千灵的仙灯周围。
乔可道:“这儿要啥啥没有,咱们找的八成就是它。”
曹元犹豫道:“但怎么把灯和卫琮带出去是个问题。”
眼下幻景被邪气霸占,即便钥匙在手,是否可以全身而退都是问题,何况现在还要再带一条龙,一盏灯。
林百乐猛拍大腿,大声说,“干嘛非要出去,让外面的人进来啊!”
“放弃吧,”障白了对方一眼,坐没坐样,“眼下是出不去,进不来。要让邪气把制灯人抓回来,就必须让邪气觉得她没有威胁,可惜她现在的实力与邪气持平······欸,默阁的人到了没,说不准可以让他们试试。”
“没联系上。”
“好家伙,出师未捷身先死。”
孙思雨就没指望默阁的人能准时抵达,可真知道他们卡半道上还是没忍住感叹出来。
屋内逐渐安静,几双眼睛来回对视,一致拒绝用那个法子。邢冬凌则有自己的想法,开始四处寻找线索时才敢将孙思雨叫到角落,在方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孙思雨听对方说到一半,猛然见其认真点头,便继续听她解释。
邢冬凌继续说:“最大的阻碍就是邪气,那不如彻底打开口子,让邪气和制灯人要的东西同时出去。只要我们守住庙门。”
方澈直接打断,“你有想过庙塌的可能吗?邪气极有可能在出去的瞬间就冲塌‘灯阁’,到那时不等我们保护钟氏,钟氏族人就要来救我们了。”
“不,这办法可行,”孙思雨打断方澈,“我娘还在庙里。”
别看白雨桐现在呆呆傻傻,谁要伤害制灯人,立马就让歹徒人头落地。邪气出来时,她肯定会有所察觉,说不定她还能够抢先将屋顶轰塌。这样压人的木头石块会大大减少,她们足以应付。
果然人待在一起久了,想法都会转变。堂堂默阁司巫,看管巫觋的人,竟开始和对方‘同流合污’。
他在为数不多的好肉上取下需要的东西,血从伤口流出,一滴不剩地被接走。
后者嘴上骂得凶,关键时刻倒比下刀的人狠,主动张开龙鳞,告诉人哪个位置好。本就骇人的蜃龙在摧残下彻底变样,俨然成为装饰用的骷髅。
缠绕在其身上的邪气发现有贼盗走自己的食物,开始变得躁动,扭曲的身体呼唤底下的部分,将灯阁包围在内。
失去光照的灯阁内部,火苗从掌心升起。几团黑影在地上有规律地挪动,凭记忆绘制熟悉的图案。
沈知末坐在阵法中央,缠绕禁术的手紧贴地面,其余人的手死死按住她的手背。孙思雨更是为防止意外,整个人压在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身上。
在沈知末第二次表示一定不会把手抽出来后,所有人使出全力把禁术和法阵融合。非常抗拒的禁术拼命挣扎,和众人施加的力量相互对抗,挤压着沈知末的手。
骨骼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无论生前死后,变成活死人的沈知末从未这般痛过,可想到大家都把赌注压在她的身上,也咬碎牙硬撑。
她疼得乱嚷嚷,问着还要多久,结果听到“马上”,火气也马上起来。
“马上马上,你这跟掌勺的让放点盐有什么区别!疼的是我,姑奶奶我要疼死了!”
“啊!”障也跟着暴躁,险些吃人“怎么比上次还难搞!”
咔······
林百乐忐忑地说:“屋顶好像要塌了。”
“向后退!”
孙思雨大喊,揪住沈知末,把她们撞到远处。
白止口中坚不可摧的灯阁正石砖瓦片眨眼间掉落大半,坑洞向孙思雨等人疯狂扩大。然而邪气被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顶住建筑向更高处去。
正如预料的那样,邪气被出口外的活物吸引,却难以放下蜃龙这等佳肴,带着整座楼阁向外冲去。
她们兴奋地狂奔,躲入龙口,透过牙缝看见外面漆黑的玩意儿。
方澈注意着之前烧至一半的符纸,待有火燃起便迅速传信,通知外面的支援疏散钟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