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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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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安宁让他们开始选择“和善”,以至于残暴和血腥重现时,是自己做过的事却不敢承认,不敢直视。在障替众人认罪后,他们面上的神情更加难看。
说实话,都是气数已尽的人,本就没有拯救的必要。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孙思雨看向模糊不清的黑影,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那张传送符。这是为防止现在的状况,提前设在院中的法阵,只要将它烧毁,两人就能回去。
“他都醒了,我还能干什么?”障托腮坐在残破的神座上,瞥了眼她被背在身后的手,笑道,“还不如让你们放我出去,嗯,找个庙偷点香火。沈知末的心愿太好吃了,也就你们能让我有点胃口。”
凡人所求有好有坏,沈知末的愿望则显得奇怪,想要杀人又想救人。她尝过那个味道就再难对其它提起兴趣,每次进食仅是为活着,难得见到猎物还吃不到嘴里······以后怕是也没了能作乱的地盘,不如借着机会改改伙食。
身上的黑气因她的想法竟有减少的趋势,由其组成的黑影开始蠕动,身形变幻成了陌生的样子。
这是转化的开始。
方澈将白烛收起,一张黄符大小的白纸就这样丢入障体内,面上仍带有戒备,“出去后到默阁领个身份,将身上的罪孽赎清,我们自会为你寻个去处。”
“你们这帮人闻着真和她一样香。”她主动接纳了奇怪的东西,一缕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力量竟闯入结界,在四肢、脖颈留下束缚。这是能彻底让她消失的契约,却让她感受不到饥饿。
可是真奇怪,它能约束她,却救不了她们。
孙思雨不知该说什么好,外面的大部分人和他们一样,村民那样的才算主菜。眼前的障不仅口味独特,还意外的能屈能伸,打不过就投降。
连创造出的神也要放弃他们,村民眼中的不甘躲不过孙思雨和方澈的眼睛,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摆脱既定的结局。
地下生长出的枝条撑起断墙,石像的半张脸被泥土弄脏;琉璃灯成为碎片,在光下闪闪放光,其余“仙灯”却再不见光彩。两人站在废墟之中,神座之上,找出只属于它们的通道。
这便是他们此次返回的目的之一,让幻影彻底消失。随着方澈的动作,神座下的通道被完全堵死,然而要想彻底断了这条路还需要眼前的家伙。
她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贪念对她而言再难吃,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就算看不清她的脸,贪婪的目光依旧能轻而易举被察觉。
方澈倒不介意和她谈条件,“一瓶血,不能再多。”
“啊,可以,”障满意道,“但你们都要放血。”
“可以,我可以。”孙思雨坚定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点血而已,死不了。
可以也确实可以,但方澈也就让了半步。匕首划破手掌,血从细长的伤口流出,很快就装满小小的药瓶,而孙思雨只是被扎破指尖,往里滴那么个一两滴。
孙思雨都没想到他会来这出,看着就快痊愈的食指,觉得对又不对。要是和他谈条件的是她,现在铁定气死。好在闻到从药瓶中散发出的香味,障勉强不与两人计较。
只见她动动手指,幻影投射在石头上的倒影骤然消散,藏在底下的细丝在此时显现。除了失去生机的山,幻景的每一处土地中都有其身影,在这时更已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鎏金色的细线比上次所见要耀眼,竟在禁术的侵蚀下有了反击的能力,朝一处输送着力量。方澈顺着脉络望见干涸的瀑布,紫色花瓣不受风雪打扰,依旧艳丽。
这的确是极佳的位置,可以看见全部的诚意与阴暗。
但此刻还不是探究的时候,两人再次低下头,在废墟中寻找。
他们想找出一盏稍微完好的、出自制灯人手的仙灯,虽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有这么根针。
天气又暖和起来,众人怎么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现在就怎么扒衣服,眨眼的工夫,就换了套深秋时穿的衣裳。
屋外的雪却没有融化的痕迹,好似它们不是雪,而是堆积在地上的柳絮。孙思雨和方澈回来时就是一群人围着两堆积雪,忙活得停不下来的场景。
孙思雨瞧着两个四不像,迟疑道:“这是,狗?”
“狗没这么大脑袋,”方澈补充道,“老虎也没有。”
两人的声音不大,背对着他们的人只听见动静。林百乐一手搭在压实的雪人脑袋上,笑起来的模样使人想起刚出生的狗仔,“看,堆出来的老虎。”
邢冬凌听到林百乐的话,愣了愣,“不是狗吗?”
乔可道:“我还以为照着石狮子堆的,瞧这大脑袋,还有包。”
卢孟川握住手中的雪球,“那是我给它扎的辫子。”
曹元和沈知末清楚自己这方面的手艺,作为后来才加入他们队伍的人,她们并不想参与这场讨论。
显然六双手各有想法,堆出来的东西倒是互相满意。
孙思雨适时阻止这场争论,和方澈将麻袋从身后拉出来。里头装的都是比较完整和比较好粘连的碎块,然而要找出能够拼凑的并不容易。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跃跃欲试的人,心咯噔一声,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话。
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行,他们也指出些问题,可看见众人的杰作后,貌似是她对她们寄予了太过厚望。瞧着她们将残骸倒在地上,做进一步筛选,她难以想象最后得到的会是什么。
别家的灯笼是如何做的,她们是不知道,但自己的灯笼一看就不一般:布用针线缝合,大块的木头用较细的钉子,纸就用糨糊;撕去骨架上破烂的外皮,拆去不能继续使用的竹条或木头,用其他灯上的给其安上。
当然,并非她们要这么折腾,只是仙灯之所以叫仙灯,完全因为它出自仙人之手,就算材料和步骤一样,成品仍是不同。为得到完全沾染仙人气息的仙灯,还只能亲手修补。
不过拿着这些再弄出个四不像来,她们也不知是否有效。然而谁知道制灯人口中的那盏灯什么时候来,如何来,会不会就是她们做的。
其实用来用去也就在那两三盏灯上取材,东拼西凑下来竟勉强能看。
众人拿着自己负责的部分和其他人的放在一块儿,但检查下来却发现木头上有个窟窿,纸和布没东西粘。
修补灯笼的糨糊全是现熬,再制就得用上他们今晚的口粮;从其他木头上敲一块下来更是别想,他们刚才就是试过,简直比盔甲还硬。
思来想去,孙思雨将主意打在白烛上。这东西的蜡油黏得紧,反正没剩多少,不如用在这里。
“用它黏纸就堵不了窟窿,还是得再去一趟。”
“不用,”林百乐对孙思雨说,“那个,还剩点。”
帕子里包的赫然是暗土色的碎片和粉末,林百乐眼中藏着心疼,哀叹:“我就找到这么点,唉,我和它的缘分真是浅。”
邢冬凌打趣道:“我看深得王母都分不开,这东西掉地上,没运气还找不着。”
还别说,龙鳞加粉末和着蜡油搓一搓,刚好能把窟窿堵上,不多不少,像是专门为了这刻。纸张和布趁着蜡油还热乎,迅速粘在一起,不过仿佛大力晃晃就能分开。
半是宣纸,半是纱的灯笼立于桌上。众人盯着方澈将底下的蜡烛点燃,眼皮都不敢眨,直至火苗刚点燃又瞬间熄灭,才松了口气。
成了,不能被烛火点亮的灯成了。
制灯人好似认可了这盏灯,刻在上面的兰草闪过异彩,被吸引来的家伙却有不少意见。
卫琮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奇怪的东西。”
这居然还能看出是个灯的玩意儿竟比制灯人最开始做的还要古怪,不能说丑,但绝对和好看没有丁点儿关系。可是亲手做的东西,即使丑,自己都能品出几分。还未等对方多说什么,胆肥的人倒先护上了。
卫琮懒得和她们掰扯,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壶都跳了起来。
“午饭不吃,晚饭总要有吧,”他面色不善道,“你们要饿死我,还是说,就想用半生不熟的鸡打发我?”
大拇指指向被红霞霸占的天,咕咕作响的肚子配上卫琮的凝视,众人总算想起来饭点。
乔可此时惊呼一声,唰地朝厨房猛冲,“我的鸡!”
好在是用柴火生的火,换做术法,别说鸡,厨房都能烧没。乔可瞧鸡汤只是冻伤而已,赶忙生火,一来二去又是半个时辰。
因为时间来不及,更为哄好这位祖宗,会煮饭的都炒了一两碟菜,来自各个地方的特色就这样在没有准备地在桌上碰面。
险些被饿死的神仙就这样坐着,瞧着被七手八脚端上桌的饭菜,明显被安抚好。
孙思雨双手伸出,虔诚地接过他赏的东西,也就是那个在半个时辰前被卫琮拿来催上菜的古怪灯笼。
原本粗糙的接缝处似是被打磨过,所见之处平整光滑,就连钉子凸出的部分都被磨平,也不知是专门拿龙鳞磨的,反正寻常工具没这速度和效果。
但孙思雨依旧将灯笼放入次卧,藏好,锁死,不想再经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