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海盗毛毛熊

61、六十根琴弦

　　几年未来，这座院落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大雨停歇，明月半露，风吹草动，树影婆娑。

　　顺着石子路蜿蜒而入，纪律惊喜地发现房屋东南侧的小花圃里有花朵摇曳。借着屋檐下的廊灯，纪律将其看了个清楚，随后有些惊喜地扭过头去问：“这是不是当时我们在游乐场中奖拿到的鲜花种子，居然还活着？我记得当时是种在花盆里的呀。”

　　“嗯。花盆有些小，我就换了个地方。”

　　只可惜花朵被换到苗圃时两人已经分手。

　　这些年季瑞清不常在国内，除了家中负责上门清扫的保洁人员，他还专门找了照料花草的工人。那人看到这稀稀拉拉的几株花时脸上浮现茫然疑惑，他不明白男人高价请他来居然只是为了这么些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鲜花被照料得很好，纪律看到了它们盛开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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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热气蒸腾的拉面被端上餐桌时，纪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拉面上铺了一层肥牛，外加新鲜时蔬、木耳丝以及切成一半的溏心蛋。纪律食指大动，这可比街边的麻辣烫强多了。

　　季瑞清将调羹筷子递至她面前，“有些烫，慢慢吃。”

　　纪律弯弯眼睛，道了谢。

　　两人相对而坐，低头吃面。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自然熟念。

　　虽然有说法说吃面得发出吸溜的声响，这样吃得香才代表拉面美味，但是出于家教及各方面的原因，两人都十分安静。

　　纪律吃到快三分之二时实在是饱了，她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胃，又偷偷看了眼季瑞清，决定一鼓作气将面吃完。

　　“吃不下就别吃了。”

　　“不会，我吃得下。”纪律辩驳道，随即夹起一筷子面条塞入口中。季瑞清辛辛苦苦煮的面，她无论如何都要吃完。

　　纪律的眼睛很亮，乌润澄澈，像一对黑色的水晶。随着咀嚼，粉润的唇时而嘟起时而放下，像极了调皮的小花猫。

　　季瑞清盯着她，似是叹息着说：“一一，你不需要这样的。”

　　“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也不用觉得你对我有什么亏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若是不想说，我一句都不会多问。哪天要是觉得想和我分享了，我随时恭候。”

　　“季瑞清，你对我有些太好了太纵容了，你真的不生气吗？”

　　“那时候的你就这么三言两语地打发了我，一走了之，我确实生气不解过。但是冷静之后却也发现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之间的嫌隙或许部分是源于年龄上的差异，你所渴求的是我当时没能意识到的。后来，你说你需要陪伴，想要和我分享更多，说讨厌约会的时间都被固定，我都记在心里。”

　　“如果我不创造机会来找你，不像今天这样逼你一把，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不是的吧。”

　　即使反驳了他的话，但纪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确会这样，等还完人情后便划清界限，避免自己陷得更深。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季瑞清起身走至纪律身旁，俯下身子，使两人处于一个齐平的高度。

　　“一一，请不要再推开我，不要离开，不要再找一个理由搪塞我。”

　　“一一，我很想你，现在我能以更好的更恰当的身份伴你左右，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你不用急于给我答复，我愿意等你。”

　　那双通透如莹石的眼眸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阻隔住望向她的视线。

　　纪律鼻子一酸，眼眶里迅速蓄满一汪泉水。只是那泪珠迟迟不肯落下，将将挂在浓长的鸦睫之上。

　　“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泪珠子就啪嗒一声掉下来，滴进碗里，不见踪迹。

　　“不应该是我原谅你，是我该道歉，我才是那个犯了错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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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自阳台吹拂而进，吹动纪律的发丝，微微凉，有些痒。

　　季瑞清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惹得纪律哭得更凶。

　　大颗泪滴自脸庞划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浅浅水痕。

　　“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和你分开的，那些都是我找的借口，其实······”纪律停顿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季瑞清觉得纪律不会再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好，拖了你的后腿。你将事业重心放在国外，而且还有未完成的梦想，我喜欢你，但也觉得你的理想更为重要，我不想成为别人口中那个会成为你负担的人，所以只能和你分手。”

　　“我是不是很自私？恋爱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我却受到了别人的左右。而且我还找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因为我的不坚定、我的胆怯懦弱才会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季瑞清凝视着纪律。

　　即使泪水止不住地淌下，她也依旧美得动人。梨花带雨一词仿佛在此刻得到了具象化的表现。

　　他并没有错过纪律言语中的细节，“是谁说你会成为我的负担的？”

　　纪律一怔，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也没谁啦，这不重要。”

　　季瑞清握住她的手，他不明白在这样温热的天气，她的指尖竟会如此冰凉。

　　“这很重要，我想知道。”

　　纪律沉默，最终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始末缓缓道来，她没再流泪，只是微微哽咽。

　　季瑞清听完以后不知该以何表情应对，他没想到那日与叶嘉修的对话会被听了去，也没想到只一句话就成为了两人感情破裂的那根稻草。

　　“你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想要破坏你们的关系。是我太脆弱，没什么安全感，就算他不说，我们恐怕也会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这事就像一个心结，当时间久了不被翻出时，就好端端地躺在记忆深处，不会引起任何异样情绪。可心结也是结，一旦系上了就难以复原。

　　好在今天，这个结由她最喜欢的人亲自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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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瑞清将纪律整个拥入怀中，一手搭在后腰，一手轻缓地拂过她的长发，不断安抚着她的情绪。

　　“一一，不要觉得你是我的负担，也不要认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这个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你聪慧漂亮、情感细腻，这些优点都是我所没有的。你说你没有安全感，在我看来这是恋爱中很正常的一件事，并且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没能带给你更好的体验，抱歉。”

　　“如果我当时能做得更好，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纪律搂着他的脖子，任由那熟悉深沉的檀木香气席卷她的感官。胸腔之中像是有一汪水正被咕噜咕噜地煮沸着，沸腾蒸气自心口向上蔓延，潮湿一片。

　　“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是出于男女间的渴望，不是师生也非长辈对晚辈。所以，我们始终处于平等的地位。”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一必定成长了不少，也对事物有了更深远的见解。”

　　“所以这一次，倾听自己的内心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吧。”

　　纪律抬眸，用手心很快很轻柔地擦过他的面颊，感受他的温暖，随后郑重地点头，“好，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一言为定。”

　　季瑞清伸出小指与她拉勾。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来我们学校帮一位老教授上课，好像是讲什么艺术发展史的，其实我就在底下听着。”

　　“朱严同学。”季瑞清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还是位男同学。”

　　“你居然认出我来了！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笨蛋。谁点名时会把脑袋埋到胳膊里，和个鹌鹑似的，想不注意都难。更何况我一进教室就认出你来了。”

　　纪律张了张嘴，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那你怎么······”

　　“下课了本想找你的，你倒好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看不见人影。”

　　纪律轻哼一声，“可是你之前也没来找我。”

　　季瑞清轻叹一口，抓住那双软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前，“小坏蛋，你把我的微信电话全都删除拉黑，根本没给我靠近的机会。不过，我倒也是见过你几回，只可惜你没注意到我。”

　　“什么意思？你见过我？可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前段时间你和华老师上台表演时我就在台下。你几次考级的时候我也都有回来，你在候考室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这是我们的约定，我没忘。”

　　“那后来见面了你也对我很冷淡，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哪有陌生人会主动送你去医院、约你吃饭、一个电话就来接你回家的？我虽然做的心甘情愿，但没想到你根本不领情，好像又要和我划清界限。”

　　纪律的心尖微微一颤，想要抬手将他蹙着的眉头抚平，只不过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又垂落下去，神情自责。也就在此刻，季瑞清一把握住她的手，引领着她再次拂上他的眉目，源源不断的热意自掌心处传来，叫人无比安心。

　　过了一会，纪律慢腾腾地说，“其实你离开的那天我也见到你了，在寺庙里。”

　　“我知道，我听说了。”

　　“哼！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碰到你妈妈了，她好漂亮，还帮我付了条头糕的钱呢。”

　　“哦？”这确实出乎季瑞清的意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看样子老天爷也是不想让我们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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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的时候，季瑞清以男朋友的身份参加了纪律的毕业典礼。在这之前，季瑞清拜访了纪律父母，并承诺两人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希望得到长辈的支持。

　　这回，陶安禾坦然接受了两人的关系，最近看纪律一直笑嘻嘻心情特别好的样子，陶安禾就隐隐有种预感，最后果不其然。现在的纪律已经成熟不少，两人也不再是师生关系，更何况季瑞清出国期间也没谈过其他人，一心一意只有自家女儿，这让她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反倒是纪律的父亲纪行礼，全程黑脸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答应下来。

　　纪律的室友见了季瑞清一眼就认出他是当时在校庆典礼上表演古典吉他的帅哥，毕竟他的容貌太过出众，想忽略都难。哄笑过后几人纷纷调侃起来，说她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还藏着掖着，不够意思，纪律一笑而过。

　　由于父母的工作原因，两人时常出差，因此清理宿舍的那一天也是季瑞清陪着来的。似乎是怕要打包带走的物件太多，季瑞清还特地换了辆车。季瑞清原本想跟着上楼，却被门口的宿管阿姨无情拦下，并告诉他说男士只能在一楼大厅内等候。

　　纪律早就知道阿姨不会让他上楼，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而后便上上下下跑了五回，用了三个行李箱四个超大型收纳袋将东西收拾妥当。

　　纪律下楼的时候，季瑞清侧对着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白衬衫在他身上极为妥帖，唯有袖口处微微卷起的褶皱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有经过的女生悄悄地看他，更有甚者拿起手机拍了照片，季瑞清见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刻意低下了头，换了个方向。

　　纪律有些吃味地靠近他，将行李塞进他手里，季瑞清这才露出笑容。

　　回去的路上，纪律不禁有些伤感，相处了四年的室友各奔东西，曾经热闹的寝室也变得空空荡荡，这一场青春的盛宴即将落下帷幕。

　　她有些落寞地看着窗外风景。

　　季瑞清没说什么，只放了一首抒情的乐曲，借此安慰小姑娘有些伤感的情绪。

　　等纪律的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季瑞清斟酌着开口：“一一，今年暑假我会在欧洲小住一段时间，主要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说实话，我不想与你分开太久。所以如果你愿意且能征得你父母的同意，你可以和我一同前往，就当是旅行度假，放松一下。费用、住宿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纪律听后眼睛一亮，现在两人正式回归到热恋期，她自然也不想与久别重逢之人分开。不过她也不敢立刻答应，还是得先做做父母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