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海盗毛毛熊

40、三十九根琴弦

　　纪律决定将人生中第一个没有作业的寒假过到极致。

　　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在幼儿园时期，她的寒暑假也依旧被当时最流行的牛津英语和学前拼音所支配。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可谓是全家出动，不遗余力，就连吃个早饭的功夫父母都会将录音机打开播放英语儿歌。

　　然而，这个寒假，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家躺着，可以搬出了积灰了的游戏机，可以在厨房灶台上大显身手。除了季瑞清的吉他课，她采取的是非必要不出门政策，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她。

　　换而言之，她与季瑞清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惬意悠闲的时光就这么从指缝间溜走，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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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讲究颇多，南北方乃至地区间的差异也都较大。

　　小年夜这天，纪律同父母一起大扫除，办年货，并且还在家中燃了三支香烛送灶神老爷回天庭。到了大年夜当天，过年的喜庆气氛更加浓厚，纪律在家忙东忙西，到了下午才有时间停下来喘口气。

　　“囡囡，电话来了。”母亲陶安禾将手机递给纪律，“休息一会吧。”

　　纪律淡定地点头，拿起手机回到卧室。

　　她做贼般的关上房门，似乎还觉得不放心又在门口站了一会，确定父母没有经过后才捧着手机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珍贵的暖阳融在深蓝的天空里，闪耀着一点儿金。

　　“嗨。”

　　纪律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到季瑞清的电话时，心里就会有一头不听话的小鹿在怦怦乱撞，将自己扰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是在忙过年的事情吗？”

　　“嗯，刚才在整理客厅，其实昨天都已经收拾完了，但我爸妈都有点强迫症，我得陪着他们一起。对了，今天还得把所有垃圾清理干净，你知道的吧，明天大年初一是不能扔垃圾的。”

　　提起生活琐事，纪律的话匣子倒是一下子被打开了。不过，她又害怕自己说的有点多，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屏幕里的季瑞清。

　　男人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口处露出的冷白色手腕上佩戴着一枚精致的机械表，显得儒雅稳重。似乎是为了迎接春节的到来，他终于没有再选择黑色深灰那类成熟稳重的颜色。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纪律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其实，她还想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哦？”

　　“这个颜色显得人······很年轻。”

　　“你这是嫌我老？”

　　季瑞清看起来有些郁闷，眼底的笑意却出卖了他被夸赞后愉悦的心情。

　　“怎么会！你特别年轻的。我可以把我的高中校服借给你穿，这样我们就是我们是同龄人啦。”纪律连忙摇摇脑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我的衣服有点小，你穿上有点暴露，嘿嘿。”

　　季瑞清忍俊不禁。

　　“今年的年夜饭你在家吃吗？”

　　“嗯，我已经在准备饭菜了。”

　　“你居然会做饭！那你都准备了些什么？”纪律有些惊讶，也不知道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在厨房忙碌时会呈现出何种风采。

　　“嗯，冷菜准备了本帮熏鱼、四喜烤麸、凉拌芸丝、白斩鸡。热菜准备了糖醋小排、龙虾意面、水晶虾仁、清炒豆苗、扣三丝、油爆虾。点心有龙虾片和八宝饭。”季瑞清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被你说得好饿。”纪律咽了咽口水，又说，“我发现我们吃的菜重合得很多，但是我们家没有龙虾，只有东星斑。”

　　纪律眼中冒星星的娇憨模样，简直和一只在流口水的小馋猫没什么区别。季瑞清忽然就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在她身边的话，就可以伸出手去顺着毛摸上一摸。

　　季瑞清点点头，温声询问道：“我还打算做些汤圆，你喜欢哪种馅料的？”

　　“黑洋沙！甜甜的，一口一个。我一顿能吃六个呢。”

　　其实，手工汤圆的做法并不算繁琐。外皮需备好糯米粉，加温水搅絮状揉光滑开始发酵。内陷选用上等黑芝麻粉和白砂糖，混合在一起，为了增加汤圆口感还会揉一点猪油进去。最后是包汤圆，汤圆的大小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全凭个人喜好。不过，现在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选择省时省力的速冻汤圆。

　　“我很想你。”低沉的嗓音如电流般蹿过她的耳朵，酥酥痒痒。

　　“我也有一点点想你。”纪律捏着两根手指比划出一点点的姿势，压低声音小声地道。即使知道父母不可能听见她与季瑞清的对话，但是这么肉麻的话她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来。

　　“真的只有这么一点？”

　　“好吧，比这多一点，但也没有太多。”纪律稍微变了变手势，白皙的面颊上却已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红晕，像是夏日清晨饱含朝露的玫瑰，轻轻一碰便会滴下水来。

　　“过年想不想出去玩？”

　　“想！”纪律毫不犹豫地点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够矜持，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有空的话，会很乐意。”

　　文邹邹的腔调配上甜美的声音倒也是别样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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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盛的晚餐过后，纪律和父母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其乐融融。超大屏液晶电视被打开，正在播放实时的春节联欢晚会，献唱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小品也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可惜的是，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节目上，纪律忙着和朋友聊天，母亲捧着本小说在读，而父亲则在观看最近的热播电影。

　　电视里的欢笑吵闹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像是有一阵无形的风，将欢乐送往每一处角落。

　　纪律抬眸四顾，忽而惊觉这一刻是无比的温馨惬意。爱的人就在身旁，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临近午夜，纪律接到了季瑞清的消息，内容很简单，他说自己在小区楼下，如果纪律有空可以见上一面。这么诚挚的邀请，纪律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含糊其辞地告诉父母说有个朋友在自家楼下，她要去见上一面。父母不疑有他，替她系上围巾，还让她准备上一份像样的新年礼物，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星光夺目，银霜满地，冷冽的寒风中夹杂着湿冷的气息。

　　季瑞清站在小区停车场后侧的一盏路灯下，等待纪律的到来。

　　他之前从没觉得，原来等待也可以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不远处，一个圆鼓鼓的小团子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扑来，他张开双臂，牢牢接住，将她拥入怀抱。

　　即使天寒地冻，空气间皆是湿冷的气息，季瑞清依旧闻到了少女独有的馨香，很淡，似是飘渺虚无的烟，很容易就化在空气中。

　　“你怎么还特意过来呀？”纪律仰起头来，手臂却还是环在他的脖颈处。

　　乳白色的羊绒围巾衬拥着她白净的小脸，宛若寒冬中恣意盛开的花朵。

　　“来给小朋友送新年礼物。”

　　季瑞清看着面前的女孩，只觉得心里像是镀了一层蜜糖，在源源不断的热源烘烤下，变得愈发炙热甜蜜。

　　他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底金边的红包，十分郑重地交到纪律手中，“新年快乐，祝纪律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纪律欢欢喜喜地接过，无意间捏到了红包的厚度，有些迟疑，“谢谢！但是这个红包有点厚，要不你拿回去点，把外壳留给我就好。”

　　季瑞清失笑，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纪律冻得通红的脸颊，“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拿回来的道理？小傻瓜。”

　　纪律撅起嘴巴，随后又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从羽绒服的内侧袋中也摸出了一个红包，“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祝老师在新的一年平安顺遂，事业有成。你一定要收下哦，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红包里的钞票数量虽比不上季瑞清的大手笔，但也是送礼人的一份心意。

　　季瑞清双手接过，望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说道：“好，借你吉言。不过，怎么又叫老师？”

　　“······”

　　这人在这种小事上竟如此计较。

　　“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呀？有点重诶。”纪律跳过刚才的话题好奇地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凑近了脑袋，想要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我包的汤圆，黑洋沙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纪律握着袋子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颤，又瞬间加重了几分力道，绳子几乎是嵌入了她的掌心。

　　“谢谢！我很喜欢，我明天一定要吃八个，还要连续吃一周。”纪律酝酿了半天感人肺腑的情话，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番话语。

　　“那恐怕是不够你吃了，我得再回去做一些。”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剪影被拉得老长。

　　纪律动了动手指，随后一点点地拉近两人的距离，缓缓抬起手臂，鼓起勇气想要牵他的手。

　　“呀！”

　　还未等纪律行动，自己的一只手就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所包裹。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就像着了火一般，熊熊燃烧，热意从指尖一点点蔓向四肢百骸。

　　“怎么了？”季瑞清明知故问。

　　“你赖皮！”纪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没什么威慑力地轻哼，“你早就看出来我要干什么了。”

　　“你要干什么？”季瑞清直视着她，眼中笑意如和煦春风。

　　纪律不答，向他靠近一步，仰起头来眨了眨弯弯的眼眸，“你猜我现在要干嘛。”

　　电驰星掣间，她将温软的唇贴上季瑞清的，轻啄一下后想要迅速退开。

　　可惜的是，季瑞清将另一只手牢牢地扣在她的腰身，只稍稍用力，怀里的人便动弹不得，只能垂着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

　　“就一下怎么够呀？”

　　呼吸间，季瑞清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纪律的耳侧，纪律猛地缩瑟了一下。

　　果然，耳边又传来他低沉愉悦的笑声，“这么紧张？”

　　“没有，怎么可能，我很熟练的。”纪律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刚才明明是自己占据了主导地位，现在怎么完全颠倒了呢。

　　“那我站着不动配合你。”

　　说罢，季瑞清变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来吧。”

　　纪律花瓣似的唇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任何字来，一双漂亮的月牙眼氤氲着淡淡雾气，纯粹干净，将人看得心里一颤。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都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不容易凑近了些，一手攀上了他的衣领，想要故技重施再烙上轻柔一吻，就瞧见不远处跑来几个手里挥着荧光棒的孩童，他们在经过两人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是十分好奇。

　　纪律被看得一愣，须臾间进退两难，捏着衣领的指节也因为紧张而发白发僵。

　　季瑞清见状，微微侧身，将孩子们好奇打量的视线统统隔绝，顺手又将纪律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语调说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纪律闷闷地应了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袖口，捏出了好几道褶皱。

　　几个孩子的父母很快就追上来，看了看这对正在路灯下的小情侣，又看了看自家小孩，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拖走。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冬夜的宁静祥和。

　　暖黄色的灯光如一轮明月，弥补了今夜无月的遗憾，悬空倾洒而下。

　　纪律埋首于他怀着，只露出一双玉润通红的小耳朵。男人的脸庞拢在半明半暗的晕影之中，鼻息间有丝丝缕缕的白雾飘散开来，他搂着女孩，目光中含着清浅的笑意。

　　“小朋友走了没有呀？”

　　季瑞清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顿了顿，认真地回答道：“还有一个呢。”

　　“哎，丢死人了。”她的脸颊正在经历被火炙烤的境地，阵阵发烫，“下次再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了。”

　　“那是不是换个地方就行？”季瑞清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我们下次去其他地方，这次的机会先留着以后用。”

　　“你！”纪律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用不具备任何杀伤力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正人君子。”

　　“那现在呢？”

　　纪律沉默了一会，觉得卑鄙小人虽然是个反义词但实在是不太好听，于是简洁明了地说道：“坏人！”

　　“那就如你所愿，当个坏人好了。”

　　“你！”

　　少女还未讲话说完，便看到他俊美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熟悉又轻柔的触感覆于她的双唇，在呼吸间不断试探与深入。

　　纪律呼吸急促，大脑缺氧，双耳嗡鸣，身子似是柔弱无骨的枝条软软地依靠着他。

　　她被迫仰起头来，承受着无穷无尽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