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劳伦斯》骨芽

8、第八章

　　我看见了，那桥上，还站着一个人，我站在原地很久，心中叹了口气。
　　终于，我按原路返回，却在踏上大路时，继续前进。
　　在那些或高或矮的树木之间，望过去，或许是能看清站在桥上的，是什么人，然而我没有，我只是注意着眼前这条坚实土路，转换了方向，往桥口走了四步后，才抬眼去看桥上的人。
　　“薇拉小姐。”
　　我踏上用几块铁板搭成的桥，我确信自己用了平时的力，可桥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
　　那个姑娘一身白色衣裙，只比那些护栏高去一个头。
　　我认识她，在忏悔屋里，总是能见到她的身影。
　　“你好，女士，真抱歉打扰你，或许我应该马上就离开。”我说。
　　我已经站定在这桥上了，我这夜有没有在江边，见过江风？
　　我忘了，但桥上是一点风都没有的。
　　“我看见您了。”她转头和我说，“其实我早就看见您在那边了，本着神明赐给我们的柔软的心，我应该下去劝劝您，可原谅我，我现在有着自己烦恼的事，如果您不过来，那么一会儿，我也会过来的，似乎那位阁下，我的意思是您的父亲，他并不会愿意您出现在外面，尤其是这里，还是这个时候。”
　　“我为这样的失礼感到愧疚。”我说，“我想明天，我会向他们道歉的。”
　　真的会道歉吗？
　　得道歉的，这样的行为，薇拉。
　　可……
　　“唉，这是怎么样的烦恼呢？没有我，它该怎么存活呢？今夜又是个这样难熬的夜晚，它该在哪里安寝，得怎么样躲过夜晚的狩猎呢。”
　　她看着江面，脑袋歪在一边。
　　“我能请问，你是在说你的某种动物吗？”
　　“是的，薇拉小姐，您这样家族出来的人，必然能理解我的心情，它或许是我的宠物，又或者是我的朋友。”
　　“我在忏悔区的草地上，捡到了它，那时候，它全身都是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长，我们忏悔屋里的领事愿意帮忙，也出了主意，能让它安全长大。”
　　“可它太调皮了，您知道吗，它是只调皮的鸟，我把它关在笼子里，可它总是向往外面，这几天，我愿意让它出来待一会儿。”
　　“可就在今天下午，领事有事找我，是我的一个同事帮忙看着它，就那样的空档，它飞走了，那也并不是我同事的错，我不知道该责怪谁，可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
　　“您不会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教它那些生存技能，它在野外根本活不了，或许……或许它的生命，已经结束在我还不知情之前。”
　　“女士。”我过去递给她一张手帕，“留一份美好的希望吧。”我说。
　　“要怎样才能理解这样一份心情呢，我来到这里，只想将它呼唤回自己身边。”她说，“我向神明祈祷，让它再回到我身边，我们总要有离别的，可也得等它能让我放心之后，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放心。”
　　我也望着那片江面，看见苏德就在那边，我知道这个姑娘是看不见的，然而他就在那儿。
　　“是有人赶走了它，薇拉小姐，您听说这些年一直都在忏悔区忏悔的那个恶人了吧。”
　　“是他看见了以后赶走了它，领主派来跟着的人虽然阻止了，可我的鸟容易受到惊吓，它不会再回家了。”
　　“那个人，我跟着领事见过，那完全就是黑暗与罪恶的代名词，领事总是为那个人解释善良与光明，可我总觉得那人从没听懂过。”
　　“会有人在经历了黑暗与痛苦后，依然能向上走，成为人们眼中的学习的榜样，可那个人，完全就像没有见过光明的样子，既然没见过，连光明的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成为光明呢？”
　　“这句话或许是不负责任的，薇拉小姐，我这么想，在思想上，我还欠缺很多，领事会指引我的，希望我也能越来越接近神明的想法，然而现在，我是难过的，甚至说是悲痛，薇拉小姐，或许我应该去试着消化这些情绪。”
　　“你的思想是活跃的。”我说，“是个属于神明的特别孩子。”
　　她扯了扯嘴角，“或许之后，我想起您的评价，会很开心的。”她说。
　　这阵风来的目的，是为了惊吓。
　　我没有伸出手，伸出或许还能够到它，我看着我的白帽子被风控制走，将它从我身边分离。
　　是那个姑娘伸出手，挽留了一次，“天呐，薇拉小姐，您竟不去试图抓住它吗？”
　　我对着她做了一个微笑。
　　“这是严肃的事，薇拉小姐，在我们这里，是不可以将活人用过很久的东西丢进江里去的，这会让江里的鬼怪知道您，从而发生丢失生命的事。”
　　“看来有这样的事。”我说，“可如果现在想将它捞回来，只能去拜托人帮忙了。”
　　我看见它漂浮了一会儿，现在看不见了，它是在我与这个姑娘交谈时不见的，也许沉底，又或是飘到了我看不见的角落里。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派人找一找，明天早晨，我会沿江边帮您找一找的，如果我的同事愿意的话，他们也是。”
　　“那么现在，回去吧，薇拉小姐，而且我必须把您安全的送回房间。”
　　“您终于回来了，薇拉小姐，天呐，我们就差一点就要去报告先生和夫人了。”房间里，斯丽说。
　　这一夜，父母都没有过来找我，但我明白，这件事，他们总要知道的。
　　后来，我知道是那个姑娘替我说了话，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或许是关于找我出去聊天，或者做什么事之类的话，总之，这平息了我父母至少一半怒火。
　　他们离开了，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欢而散。
　　我与斯丽沟通了很久，然后，她答应我可以去见一见那个姑娘，她必定是受了惩罚的。
　　在忏悔区林间小路上，我遇到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人。
　　他冲我微微鞠躬，我想起之前的梦。
　　那位男同学，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许久不见，你好吗。”
　　“好的，同学，多好的阳光明媚的上午，请沉浸在这里。”他说。
　　我们告别彼此，我继续向前，他给人以出身贵族公子之感，只是不同于别的那些贵族公子的是，他难以掩盖自己那一些傲气，那一些放纵不羁。
　　“很抱歉，薇拉小姐，迪达不在，她和我们的一个同事，去江边找一样什么东西了。”
　　一排排白色小房子前，一位姑娘在那边的小木亭子下，她似乎是为了给误入这里的人们，引路的存在。
　　“我知道这样的事了，女士，我可以借你这里，等一等她吗？”我说。
　　“当然可以，薇拉小姐。”她说，“您甚至可以去她的房子里等她，她并不介意这样，每次有人找她，都可以用这个规矩，她善良且活泼有爱心，包括领事，我们都喜爱她。”
　　我在她的指引下，在长木椅子上坐下。
　　“多谢。”我说，“我愿意在这里和你在一起，也会开心从这里见到她的。”
　　我和这位姑娘，用过了午餐。
　　“薇拉小姐，我们得回去了。”斯丽说。
　　今日傍晚的天空，竟然是粉红色，而我身后的忏悔屋，也是被虔诚笼罩着的。
　　“薇拉小姐。”
　　斯丽到我身边。
　　“您今晚，或许可以不用去大食堂用餐了，虽然这违背了先生定下的规矩，但昨晚，有那样的事，您也没能及时午睡，剩余的那点睡眠时间，也是非常不理想的。”
　　“您沐浴时所需要的一切，我们早在先生和夫人离开之前备好了，您吃一点晚餐，弄完那些后，读点忏悔录，便早早的入睡吧。”
　　我停下，微微偏头看她，“父亲和母亲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就在您还在忏悔屋的时候，现在，他们应该行了一段路了。”
　　“家里的管家来了信，说有急事需要先生和夫人尽快回去。”
　　我又继续向前行，或许心里叹了口气。
　　“薇拉小姐，您还没说您的决定呢。”
　　我们在那些翠绿色树下穿行，“去大食堂吧，斯丽。”我说，“说不准在那里，我能见到迪达女士。”
　　我不想面对那些独处时间，那让我没有办法面对，而迪达女士，我得和她见一面。
　　我们来得不早不晚，大食堂里的人也不多不少，这样的话，我只能寻求斯丽帮忙，请她看看迪达女士的身影。
　　差一点就要被斯丽提醒该停下回去时，一个人在我对面的桌前坐下，本来在那里的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真是很久不见，薇拉小姐。”他说。
　　“是的。”我说。
　　“我希望我不会打扰到您。”
　　“并不会。”
　　“嘿，我们可是这么久的同学，或许可以有一次轻松的对话，不是吗？这样会不合规矩吗？”
　　“并不会，好吧，我的意思是，你也是来忏悔的吗？”
　　“是啊，有时候在这里，也能让内心变得宁静。”
　　“是的。”
　　“你也是来忏悔的吗？”
　　“是啊。”
　　“拜托，您这样一个乖姑娘，会因为什么需要忏悔，好吧，有可能您会因为并非出自真心的都算不上是恶意的一句话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