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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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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晏请顾屿照吃酒,他倒不客气,直接把谢归晏的存酒都喝光了。
等送走了顾屿照,谢归晏便思索着动笔写致仕的折子,可不知怎么总也落不下笔去。
她呆呆地坐在窗前,看院中那树开得正艳的桃花,脑中想得却是那日太极殿岑婴与她提起的诺言。
愿得此身长报君,虽死犹不悔。
她将笔搁回笔架上,喃喃道:“无论如何,在春光烂漫时,提出分别都是件残忍的事啊。”
这一犹豫,谢归晏便将递折子的事耽搁到了一旬休沐。
她兢兢业业理了许久朝政,终于有了个悠闲的假日,便极为惬意地松散长发,只着一件宽大的道袍,赤足坐在檐下喝新买的新丰美酒,听庭中鸟雀啾鸣。
好不舒坦。
谢归晏正享受着她的闲散春日,便见府中女使抱琴来通报:“相爷,有个陈公子递了名帖来拜访。”
谢归晏手枕着头,晃着酒壶里的清酒,奇道:“哪家陈公子?既是来作客,怎么也不把来历说明白。”
抱琴道:“奴婢问了,陈公子只说相爷见了便知。”想了想羞着脸,补上一句,“那陈公子貌比潘安,比相爷还美。”
谢归晏一怔。
她认识的郎君里好看得有,但能被赞一句美的似乎只有一人。
思及此,手里的酒也不香了,谢归晏登时起身:“你速速将上好的茶点呈上,只说我过会儿便到。”
人已往屋里走去了,又折返回来:“他身边可带了人?”
抱琴道:“唯他一人。”
谢归晏暗骂声小祖宗,催促抱琴:“快去。”
她自己则转回屋里,迅速整顿衣冠,方疾步往正堂走去。
正堂内,岑婴正负手而立,身姿列如翠松,看墙上挂着的诗画,听得身后脚步声渐进,他悠然道:“敏行高雅,挑得这山居长卷人随景迁,景随人移,画技超凡,绘尽江岸秋景。”
谢归晏没有心情与他讨论诗画长短,上前道:“陛下怎突然出宫了?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带,若是遇到意外如何是好?”
岑婴转身,看她脸上的忧色,颇有悦色:“敏行不必担心,朕也略通些拳脚,寻常蟊贼不敢惹朕。而京中有顾爱卿戍卫,敏行该放心才是。”
谢归晏心道这是放心不放心的事吗?岑婴是出宫来寻她,若是在宫外遇到个三长两短,她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不等谢归晏再劝,岑婴便兴致勃勃道:“这还是朕初次来你家,敏行不带朕逛逛吗?”
他这般说着,人已经很反客为主地往后院走去。
他到底是帝王,谢归晏不好将他赶出,只好跟上。
岑婴道:“世人都道谢相芝兰玉树,如明月般皎洁,朕很好奇这样的谢相私下在家里是何模样。”
谢归晏扶额:“他们都太捧杀微臣了,什么明月,微臣也只是要吃五谷杂粮的俗人一个。”
岑婴的目光暗自在谢归晏身上一瞥,心里却不赞同这样的话。
那日谢归晏回去后,他便去听顾屿照汇报要事,事情不大,很快便解决,可想到午后那莫名其妙的心猿意马,岑婴还是执意要将顾屿照留下来吃酒。
吃醉了酒的男人即便是在君王面前也很难再端正行止,可面对顾屿照,岑婴却很难找回面对谢归晏时那动容的心思。
他很诧异。
尽管岑婴也心知这才是正常,可午后的心悸令他太过惊心动魄,让他难以释怀。
岑婴忍了几日,还是决定趁着休沐来探一探究竟。
在踏入谢府时,岑婴还当那时的心悸动容只是一时差了神,一时兴起,可当谢归晏与他并肩而行,为他介绍谢府的一花一木时,他的好奇与贪婪还是不可控地扩张得更大更辽阔。
这般总是一丝不苟束冠着衣,无时无刻都保持着雅止景行的谢归晏,私下里是否也有如偏殿酣睡时可爱近人的一面?
岑婴边好奇边抬头,看着刻在匾额上笔走龙蛇的‘君珩院’三个字,道:“这想来便是敏行的院落吧?”
说罢,不等谢归晏回应,便举步踏入。
谢归晏却是紧张起来,虽说她平日里谨慎,东西都收得好好的,但若岑婴兴起一翻,也难免露陷。
她忙道:“微臣的院落乏味得很,没什么好看的。”
岑婴笑吟吟:“你的院落必然藏了许多古玩字画,朕会小心,不碰坏了它……”
他打开了房门,就见案桌上摆放着谢归晏未来得及收起的小酒坛子,仔细数数,已空了两个,倒在桌上,一个开了没喝尽,敞开的口子散出醇厚的酒香。
谢归晏忙将那三个不成样的酒坛子捡起:“休沐时喝些酒,不耽误正事。”
岑婴打开一旁置放的攒心盒子,里面用来下酒的渍梅坚果快吃完了,再一旁的点心盒子倒是还剩了大半的点心,个个精致,甜得能腻人。
岑婴看向谢归晏。
谢归晏为掩尴尬,赶紧给岑婴递了块糕点:“陛下尝尝,这家点心铺子手艺不错。”
岑婴看着手里小巧精致的梅花糕,不明所以一笑:“朕当真没有想到敏行爱吃甜食。”
谢归晏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也没有规定宰辅不能吃甜食吧。”
“确实没有。”岑婴咬了一口,这梅花糕对他来说还是甜了,谢归晏天天吃这甜食,竟然不怕蛀牙?
他不由看去。
谢归晏正在介绍这点心,启出的贝齿洁白整齐。
他看得久了,注意力却不自觉从牙齿转移到了灵活游移如蛇的舌尖上,继而是那艳若桃红的唇瓣上。
岑婴的喉咙微微发紧。
他回过神来,仓惶转头,避开了目光。
谢归晏话说到一半,被他打断,很诧异,颇为奇怪道:“可是微臣说错了话?”
“没有。”
岑婴的声音微哑。
他定了定神,忽然转过身子,三两步走到谢归晏面前,提了袖子去抹谢归晏的唇瓣。
岑婴擦得很用力,像是在抹去一个耻辱的痕迹,可饶是如此,隔着衣袖,岑婴还是能感受到他手腕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等缓慢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失措地后退了两步。
谢归晏忽然遭他如此对待,人已经在发懵,双唇微张,那唇瓣惨遭蹂躏,却润泽如霞,柔软依旧。
岑婴感觉他手腕那一节烫得厉害。
谢归晏见他神色不对,担忧地道:“陛下怎么了?”
岑婴有些狼狈地转过眼,不敢与她有视线接触:“没什么。”
但心知这样一句话不足以让谢归晏放下疑虑,他便急忙找了个理由:“朕见谢相唇瓣泛红,以为你也与时下寻常男子般好施些胭脂水粉,心里不喜,便想抹去你的口脂。”
谢归晏笑道:“陛下放心,微臣不喜脂粉。”
柔软仿佛木刻,要永久地存留在他的腕骨之上。
岑婴转了转腕骨,暗下眸色:“嗯,朕现在知道了。”
谢归晏道:“进了这道隔帘,便是微臣的内室了,陛下要进去看吗?”
岑婴哪里还敢进谢归晏的内室:“不必了。朕见这屋里没有一卷诗画,反而有许多的酒和点心,已经发现了敏行的不同之处,如此尽够了。朕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他留下这话,看似是从容离去,偏那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逐。
倒把谢归晏弄得稀里糊涂的,再三检查了几回,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实在不明白岑婴为何突然如此。
却说岑婴离了谢府但未立刻回到大明宫去,反而唤出金吾卫郎将:“长安城内可有烟花柳巷之处?”
郎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还是如实告知:“南曲平康里,最是风流薮泽之地。”
岑婴道:“那可有蓄养男妓之处?”
郎将愕然。
可皇帝的问话不能不答,况且陛下去那,恐是刚与谢相商议了什么要紧事。
郎将忙道:“微臣不知,陛下可否容微臣去向熟悉的花娘探询一二?”
岑婴却道:“朕与你一道去。”
此时是青天白日,南曲门户紧闭,不做生意,幸而郎将在此处有相熟的红颜知己,得以用一块金锭敲开了美娇娘的花窗。
那花娘慵懒地靠在窗侧,美目上挑,第一眼见的却不是耀眼的金锭,而是那红袍美少年。
她惊艳不已,便向岑婴暗送秋波。
岑婴皱了皱眉,躲开她抛来的媚眼,问郎将:“你们常来这南曲吗?”
郎将道:“同僚之间若有宴饮,便会来此处,别的倒罢了,南曲的娘子弹琴一绝,令人心旷神怡。”
岑婴就想到谢归晏爱喝酒,不仅家里有喝空的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酒坛子,还经常跑去明月楼跟顾屿照喝酒。
他低声道:“谢相也会来此处吗?”
郎将道:“同僚之间的宴请总是难免,即使是谢相那般的人物,行事也不好太过孤僻。”
岑婴皱起眉头,只觉难以接受:“他怎能让皎月染尘?”
可,今日已恰巧看到谢归晏私下另一面的岑婴又怎能保证,真实的谢归晏不会喜欢南曲的酒和美娘子。
但好在岑婴是帝王,他不必纠结于这样的小事,只需一道旨意就可以让皎月重新孤高地悬在夜空,继续清冷地照着人间。
岑婴道:“明日朕便下旨,禁了你们的宴饮。”
郎将只觉天都要塌了。
那花娘收了金锭,见岑婴对她确实没兴趣,便也停了没用的媚眼,与郎将指了地方,而后哼哼两声:“原来是个断袖!”
砰的一声,就将花窗关上了。
郎将差点原地一踉跄。
岑婴脸黑得彻底,可奇怪的是,他没有立刻反驳这话。
郎将觉得还不如现在一跤把他摔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