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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口欲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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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太过直接,池晚想躲闪。
痛感后知后觉,池晚才意识到从踏入创三一班走廊划分线开始,她就有咬下唇的小动作,不明白是对创三一班的神圣感使她紧张,而是眼前人让她乱了分寸。
少女背着光影,就这么站在走廊上,肥大的校服衬出她小小一只,鹿眸透亮清澈,马尾发丝浸透在灿烂金光下呈栗色。
她和周怜对视了半晌,后者移开了目光。
“我,来找你拿报考表。”池晚觉得场面僵持下去不是事,只好提前开了口。
“这么积极啊,你可是今天第三个,肯定准备得不错,到时候来我们班当我同桌好不好?”身边那个寸头对着池晚挤眉弄眼,开着玩笑。
池晚没吭声,她等着周怜随时掏出长剑。
“你叫什么?”周怜温声问她,腾出只手懒懒地按着寸头的脑袋,看似没用多大力气却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怜哥你下手轻点,本来我就没多少头发。”寸头求饶,转过身专心早读。
小混乱里,池晚轻柔的声音也在其中。
“池晚,池塘的池,傍晚的晚。”怕周怜听不清,她还多解释了。
“记住了。”周怜声音噙着笑意,没有温度的那种,修长的手随意从桌上拿了张表递给她。
池晚总觉得这三个字回复熟悉,接过表后才想起昨天下午的情景,在周怜自我介绍后,她也是笑笑,阴阳怪气回答了这三个字。
原来他不是没听懂。
池晚心虚不想多逗留,轻声“嗯”着,就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手捧着英语书,乱序无章的单词映入眼帘,可池晚缓缓闭上眼的时候,却是刚刚阳光下少年偏头盯着她看的模样。
两幅模样重叠在一起但又似乎不对等。
他看起来并没有传闻那样危险,和班里的同学老师相处得都很不错,不然年级也不会将分发表格的任务交给他。
她觉得周怜很神秘,就像他从不起眼的普通附高天降到一中创新班那样神秘。
就是这样的神秘,勾起了她的兴趣。
周怜将会是她在创新一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池晚这么想着,好似加考已经胸有成竹。
但实际,八字还没一撇。
高三的紧张节奏彻底打响是在早读课的结束,班主任李萍这个严厉的女老师拿着一张A4大白纸,念着一个又一个作业不合格,考试退步,上课状态不达标的名单。
“666,卷卷有爷名。”池晚听到后排有个男生站起来后,小声嘀咕着。
普通班开学的状态相对于创新班提前开学一周来说,确实差得不止一点。
池晚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也在松懈。
英语抄写作业花了一百大洋全让何喻州代写抄完的,不过既然点名点不到自己身上,就说明那小子还是很靠谱。
她无法从和亲人分别的情绪里调节出来,开学第一周家长动员会,柳语女士肯定会缺席。
谁家不重视孩子高考,池晚觉得自己可以算独一家。
她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不是因为熬夜疲惫,而是肚子实在疼得厉害。
下午一两节课后已是放晴,夏末灼热的气温依旧上升着,阳光灿烈,余晖落在教学楼的一角,将铁牌校训映得闪闪发光。
每周的数学小测验,池晚提前了半小时交卷,她对这些题目十拿九稳,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小腹下坠疼痛好像要将她的肠子扯出来,池晚额头冒着冷汗,焦躁不安,咬着笔头,颤颤巍巍将最后大题填满,交卷跑进厕所。
躲在角落蹲了好久,疼痛还是没有缓和,池晚打算去医务室找小陈老师。
因为是上课时间,教学楼空无一人,空荡荡充斥着教师讲课的声音,从他们腰间的那个“小蜜蜂”传出来,嗡嗡的,让池晚更加头大。
她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牙印深深浅浅在手指上,她加快步伐钻进了医务室。
进门就看见老中医坐在位置上,穿着白大褂,戴着老花镜,头顶光秃秃的,正批阅着文件,很忙,手拿着笔唰唰写着,池晚路过,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听到动静,从万忙之中抽出一秒,抬眼扫了眼池晚,小女生的模样他一看就了然。
“小陈老师不在,红糖在里面柜子自己拿,饮水机有杯子。”老中医说着。
相比于他,小陈老师就很受女生的欢迎,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值班的时间却不固定,很会照顾女孩子。
“好的老师。”池晚乖巧应下,转头就往医务室里面钻。
刚往里面走几步,淡淡佛手柑的清香便萦绕在鼻尖,很熟悉,让池晚瞬间联想到周怜身上那个味道。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眼前的事情更为棘手。
医务室的柜子和学校实验室排放化学试剂的柜子很像,高大,有好几层,池晚站在柜子面前,小小一只。
她抬眸,在看到红糖被放在高层上的时候,认命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准备找工具辅助去拿到。
她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木凳子上。
摆放后便伸腿准备踩上去。
“小心点哦。”冷不丁身后响起老中医的声音,他就是简单路过池晚,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池晚没空理他,当完全踩上去板凳,整个人瞬间高了十几厘米,视野就开阔很多。
她是想专心拿红糖的,可是余光却瞥见了老中医走到医务室的里端,他拉开了一处床帘。
“感觉怎么样?”老中医似乎问着谁,“你确实和别人比起来更容易受伤,以后还是老实一点吧。”
“嗯。”模糊的声音听不太清。
池晚的手几乎是要拿到红糖袋子的一角了。
“痛感阈值这个东西其实还和心理有关,高三了,难免有压力。”老中医又对着那个角落说着。
池晚听见“心理”两个字,被勾了兴趣。
她别过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她瞬间沉沦。
午后的阳光温暖耀眼,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少年的身上,似乎渡了层金边,他眉眼从容淡然,目光盯着窗外正在振翅起飞的粉白蝴蝶。
校服盖在他的肩膀上,里面的衣服被褪下,白皙肌肉线条流畅,沿着下腹如人鱼线,但令人害怕的是,那里布满了淤青,暗紫深红,像是死神在他身上掐过一遍遍的痕迹。
令人触目惊心。
但他本人习以为常,手捧着热茶,烟雾缭绕于他那张厌世的面容,好似隔绝了一切,孤独落寞情绪染上他的气质,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
老中医在他手臂上按压着测试疼痛,每碰一下,很容易就能在上面留下印记。
红红点点,只是按压,就能留下。
周怜微微皱了皱眉,隐忍,但没有任何表示。
池晚屏住呼吸,她目光停留在周怜的每一寸肌肤上,唇齿间泛起痒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或许周怜真的像是传闻中的坏学生那样,身上才会留这么多疤和淤青。
但是现在她不怕,她也不多想。
有一个念头在池晚心里滋生,她甚至自己都不敢承认。
那就是,她想咬周怜一口。
看他身上是不是也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像是印章一样好玩,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池晚明白她大抵是真的病了。
周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迟疑地别过脸,和她对视。
潮湿的碎发贴着少女红得发热的脸颊,杏仁眼珠明亮晶莹,似乎渴望着什么,纤细的手努力碰着红糖袋子的一角,但是心思全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不加修饰,直勾勾地盯着,让人联想到小狗死死盯着自己的骨头,几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换做是别人,甚至会觉得她这样失礼
但周怜只是安静地看着,嘴角噙着笑意,微微张口,似乎说了两个字。
池晚看见他的嘴唇动了,是口型。
两个字。
“小心。”
下一秒,红糖掉落砸在了池晚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