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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临时家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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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在医院大楼前停下,褚陈将边予哲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旁边一个小护士搀扶着边予哲另一只胳膊,两人一左一右活似一副人形拐杖,将边予哲扶到轮椅上坐下。
褚陈推着轮椅,快步走向诊室。边予哲的脚踝比之前更加肿胀了,原本卷起来的裤脚也滑落下来,他伸手想将它提起来,硬质的牛仔裤角剐蹭过伤处,边予哲蓦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伤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医生初步诊察后,表情并不轻松地说:“去缴费吧,拍个核磁看一下,大概率是外踝骨骨折。”
褚陈将边予哲推出来,在收费窗口的墙角处停下,躬身说:“在这等我,忍一下。”
边予哲望着褚陈焦急的背影,心中自责,明明是自己不小心踩空受伤,和褚陈毫无关系,可褚陈这样跑前跑后的,还要把自己接回家照顾,自己是不是太耽误褚陈了?
“我们走吧,核磁在负一层。”边予哲还在自责着,耳畔突然响起褚陈低沉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医生指着核磁片子对两人说:“比预想的严重,外踝骨骨折,后踝轻微错位,这里还有韧带损伤。”
褚陈连忙开口问:“这么严重?要手术吗?会影响他以后走路吗?”
医生错愕的看着他,陪诊的人似乎比患者还紧张,安抚道:“我建议手术,保守治疗的话恢复时间漫长,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一直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的边予哲,突然开了口,小声问到:“手术要多少钱?我是学生,有学生医保。”
医生也是见多识广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边予哲,便知道这是个家境不好的穷学生,声音温柔了许多:“要看手术方案和用药,传统手术的话自费承担大约五千左右。”
褚陈似乎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问到:“还有其他手术方案吗?”
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眼镜,说:“还有微创手术,费用要高一点,一万二左右,但是对患者损伤小,恢复起来也快很多。”
两人同时开口,“传统”、“微创”。
医生看了看边予哲,又抬头看了看褚陈,说:“你们商量好再进来,我要喊下一个病人了。”
诊室门外,边予哲扯了扯褚陈的袖口,说:“你不是我家属吧?这手术同意书上得我自己签字吧?我只签传统的,其他一概不签。”
褚陈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顺从地点头同意:“我进去和医生说,你在这等我。”
不多时,诊室的门开了,褚陈走了出来,说:“都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手术,今晚要住院了。”
褚陈推着边予哲来到病房,刚一开门,边予哲便被眼前的场景惊住,病房是单人间,里面配置堪比高档酒店,边予哲猛一回头,瞪着褚陈,大声质问:“你给我定了单人间?这得多少钱啊?换换换,我要普通病房就行。”
褚陈低头盯着他,说:“普通病房没有陪护床,你让我睡走廊吗?”
边予哲瞬间哑火,表情有些为难,又带着抱歉,沙哑地说:“对不起啊,我拖累你了。”
褚陈似乎不懂他为什么道歉,问:“干什么要道歉?”
边予哲声音低低的,褚陈弯腰贴近了他脸侧,终于听清,“我脚伤拖累你了,害得你要照顾我,抱歉。”
褚陈眼眸深邃,脸上明显摆着不悦:“你就这么讨厌我?被我照顾一下都不情愿?”
褚陈为什么生气?边予哲想不明白,他不想麻烦褚陈,不想成为他的拖油瓶,却也更不想看到褚陈不高兴。
“我以前生病了就一个人挨着,没有人这样对我,我只是一下子不太习惯。”边予哲慌忙解释到。
“你父母呢?不管你吗?”褚陈反问到。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会拖累他们,渐渐地就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了。”边予哲云淡风轻地谈起过往,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翌日清晨,褚陈早早便起来了,边予哲大概是打了止痛针的缘故,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护士推门进来,他还在睡梦中神游。
“边予哲,起来了,抽血了。”护士轻轻拍着边予哲肩膀,叫醒他。
边予哲迷蒙着睁开眼,心底猛然一颤,眼前的景象如此陌生,在哪儿呢?视线迅速扫过周围,忽然落在褚陈脸上,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但是心里却一下子就踏实了。
“一共是九管血,我们先埋针,别紧张。”护士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职业性地安抚着患者情绪。
边予哲游离的大脑神经突然回归正轨,他在医院。
护士将九管血封存好,对褚陈说:“家属跟我出来一下,做术前交代。”
褚陈躬身,很近的在边予哲耳边说了句“等我”,好像安抚小朋友一样。大概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饶是边予哲这样独立生存能力超强的人,在这一刻才感觉到满满的安心。
术前的等待最为漫长,陌生的环境,未知的风险,边予哲躺在病床上,竟然开始幻想接下来和褚陈朝夕相对的日子。
褚陈推开病房门,走到边予哲床畔,问:“无聊了吧?要不要打把游戏?”
边予哲摇摇头,扫兴道:“算了,我怕打激动了锤大腿,还不得疼死我。”
褚陈嗤笑一声,随后递过来一杯温水:“问过医生了,可以少喝一点,润润嗓子吧。”
下午一点半,终于轮到边予哲的手术,两顿饭没吃的边予哲这会儿感觉肚子空荡荡的,忽然想起身旁的褚陈,竟也陪着自己饿了两顿。
两名护士推着边予哲正往手术室走去,只听边予哲突然喊了起来:“等一下。”
护士不明所以,立即停下来,忙问:“怎么了?”
边予哲将头从病床上微微抬起,看向其中一个护士,说:“我还没签手术同意书呢。”
护士长舒一口气:“你家属签过了。”
听见边予哲的声音,褚陈也立刻冲到了他面前,肯定道:“早晨护士叫我出去的时候,签过字了,所有手续都办完了,你安心手术,我一直在。”
边予哲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望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的褚陈的心却提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褚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异常安静。
手术室的灯灭了,褚陈立即起身,走到门口,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护士走了出来:“边予哲家属?”
褚陈连忙回答:“我是。”
“手术很成功,等他醒了我们就推他出来,放心吧。”
褚陈连声感谢,皱了两个小时的眉头终于稍见舒展。
回到病房,边予哲仍处于半昏迷状态,褚陈看着他缠满绷带的脚踝,长叹一口气,他该有多疼啊。
半小时后,边予哲两只眼皮微微颤抖,意识逐渐清醒,嘴里呢喃着,褚陈将耳朵贴近了,滚烫的气息打在脸侧、耳旁、脖颈,褚陈的身体猛然僵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后,褚陈满脸挂着水珠,额前的刘海也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过脸。此时的边予哲已经完全苏醒了,他看到褚陈的模样,大吃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褚陈尴尬,努力抽动了一下嘴角,却始终没有挤出笑容,干巴巴地说到:“洗脸而已。”
大概是麻药药效过了,术后的疼痛感从脚踝一路向上,席卷全身,边予哲艰难的“嗯”了一声,算是对褚陈的回答。
褚陈已然察觉到了,忙走上前去,紧张地问:“疼吗?”
边予哲整个人强撑着,嗓音沙哑:“一点。”
褚陈来不及按响呼叫铃,他只想快点找到医生,冲出去直奔医生办公室:“止疼泵,医生,给我们用止疼泵。”
褚陈一路催促:“医生,您走快点,我家属他疼的不行了,一秒钟都忍不了。”
医生随着褚陈快速行走,语气凝重道:“术后会疼,但是很少有疼成他这个样子的,我现在担心是不是有突发并发症,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走到病房门前,褚陈一把推开房门,将医生请进去,边予哲此刻正半躺在床上,表情略带痛苦,医生紧张地问:“怎么个疼法?有多疼?”
这要怎么形容,边予哲想了想,说:“刺痛,就挺疼的。”
医生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没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术后疼痛,口服止疼药也可以,止疼泵费用高一点,而且不能报销。”
边予哲连忙回答:“止疼药就行了。”
站在一旁的褚陈突然打断:“医生,我们用止疼泵。”
“我去安排。”说完,医生退出病房。
边予哲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大声喊到:“褚陈,你疯了吗?止疼泵不能报销你没听见吗?”
褚陈一番好意被人踢,脾气也上来了,怒斥道:“咱俩谁疯了?为了省那点钱,让自己遭这么大罪,你有病吧?”
边予哲好像被点了穴的木偶,忽然低下头,自嘲着:“对,我有病,穷病,跟你这种大少爷比不了,我这样的穷人天生遭罪的命。”
兜头一盆凉水,褚陈气焰全消,两人双双陷入沉默,半晌后,褚陈开口:“你只管养伤,其他事有我。”
边予哲愣愣地盯着褚陈,自从他们相识,他还从未在见过今天这样的褚陈,整个人笼罩在极端悲伤的情绪中。
褚陈缓缓伸出一只手,插入边予哲后脑的细发,揉了揉,揽入怀中,轻声道:“我害怕你遭罪,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