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契约之丧》西西里

5、第五章

　　我梦见了不可能的事情，也许事情有所转圜，寂静的世界，好长好长，我的脚无法踏足的世界，心可以飞越。
　　祝臣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眼神时不时瞟向墙壁。
　　江懿萱将死讯告知了江泽洋的女友，之后马不停蹄地把江泽洋生前的财产转到远在老家的爷爷户头里，祝臣这才知道他们的父母早已往生。回家的路上江懿萱打电话安排殡仪馆将他哥哥的尸体火化，以惊人的速度处理好一切，回到家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闹禁闭。
　　亲眼看着江懿萱是如何操作这一系列的动作，对于这个所谓的心理医师祝臣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祝臣？”柔软的声音轻轻飘起，落进祝臣耳里却是千金重量。祝臣硬是收回神，抬起头时，诗黛默默地尝着巧克力馅饼，好似从未开口提问。“诗黛，你刚才有没有叫我？”
　　“祝臣，那个人今天不在啊？”
　　“啊？江懿萱吗？他在隔壁房间，应该是睡着了。”祝臣抓起一块曲奇，吃得飞速。
　　诗黛嫣然一笑，举手抹去沾在他唇边的饼屑，咯咯笑起。祝臣以为她是在取笑他的糊涂，有点不好意思。
　　“诗黛，你怎么不陪陪妈妈？”
　　“妈妈很忙。”
　　“是啊，确实。”
　　一度无语，氛围尴尬，祝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祝臣。”
　　“怎么？”
　　“我想离开。”
　　“什么!?”不小心呛了一口茶水，祝臣生生地嗽了一会，片刻，又狼狈地挑挑眉，“你说离开？”
　　“我想离开。”
　　“你想去哪？”
　　“离开你，哪里都去。”
　　“不可能！”只要是在他的身边，去哪都可以。但是，离开他？不可能！
　　“祝臣，我病了。”诗黛失落地垂下脸。
　　“会好的！会好起来的！”他又不会嫌弃她！这一世他都会陪着她！
　　“不对，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诗黛，我可以花光所有的钱帮你请最好的医生！这里的医生不好，我们去国外！国外的医生不好，可以继续找！”
　　“祝臣，没用的。”
　　“我们还有爸爸！你不用担心钱不够！”
　　“祝臣，我总觉得，离开你，我就会好起来。”诗黛凄然一笑。她的嘴角流动着暖意，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体都僵硬了？祝臣惶恐地盯着诗黛，她要离开他？她不可以离开他！
　　“就算疯了傻了老了，我也不会介意,可是诗黛，请你不要这么残忍。”
　　祝臣嘶哑着嗓，全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诗黛看在眼里，只伸手抚摸他柔顺的发，不发一语。
　　“白痴！”洛维一脸的厌恶。丧和纪棱都不在，可惜了这出精彩的戏。洛维集中精神想要感知诗黛的心意，却一如既往地失败，至于祝臣，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他的想法。
　　“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了，怎么办？”洛维漂浮在她身侧，津津有味地看着那线条优美的侧脸，一阵遐思。
　　我是不是不正常？我是不是冷血？我还是不是人？江懿萱仰躺在床上，问了自己十万个是不是。
　　一阵来势汹汹的擂门声侵入沉思。
　　门开，祝臣泪水泛滥的脸骤然显现。江懿萱很是无奈，没了哥哥的是他，他都没哭别人倒是排起队哭得死去活来的。
　　“诗黛病了。”方才嚎啕大哭一阵后，祝臣的嗓子沙哑得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我知道。”废话，江懿萱在心里偷偷加上一句。
　　“方便让我进去坐坐吗？”不想被管家和宅里的仆人看到他此刻的失态，祝臣恳求道。
　　江懿萱愣了楞，片刻，又绅士地让开。门关，一间房，两个人，三个存在。
　　片刻，祝臣站在阳台上幽幽开口，“她病了。”
　　“废话！你有完没完？”这次发威的是洛维，他极度鄙视这个霸占了诗黛的没用男人。
　　暴躁的言语丝毫影响不到另一时空两人的交谈，江懿萱靠着花雕栏杆，极为耐心地又是一句：“我知道。”
　　“她说，她总觉得，离开我，她就会好起来。”
　　“那就让她离开把。”江懿萱轻松一笑，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这种感觉是如何生成的。
　　相比起江懿萱的轻松，祝臣却心乱如麻，他急急开口，“不可能！我不可能让她离开我！离开我她什么也没办法做！”
　　江懿萱一阵沉默。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他暗自思索。
　　“江懿萱，我要你治好诗黛！不然，我就换了你请别人！”祝臣有种穷途末路的危机感，他的恐惧使他失去了平时的翩翩风度，他嚣张的命令道。
　　“祝臣，我刚死了哥哥。”
　　祝臣一阵错愕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以为，江懿萱会像之前那样对着他说，相信我，我会让她好起来。或者，愤怒地让他另请高就。这两种答案，都在设想中，祝臣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他只是需要一个回答，一根稻草，让他安心的，不至于沦陷的稻草。
　　可是，他却说他死了哥哥。不安感在翻山倒海，江懿萱的话又勾起了祝臣的愧疚感，祝臣惊恐地察觉自己是多么自私多么霸道。他竟然对着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赶紧崩溃把，你也活得太窝囊了。”高高在上的洛维一副施恩的口吻，如果条件允许，就差亲自献上三尺白绫了。
　　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人，江懿萱心静如湖，却还是于心不忍开口道，“祝臣，你需要休息，诗黛需要你。”
　　扶着祝臣躺到床上，江懿萱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祝臣。
　　祝臣颤着牙齿慢慢服下，不一会儿，便皱着眉头沉沉睡去。
　　“多管闲事！”洛维轻轻落在花雕栏杆上，满口嘲笑。
　　不可思议地，江懿萱猛然回过头，竟直直对上那双讽意十足的眼。
　　一双挑衅的眼？洛维瞬间心悸。
　　远处的丧款款飘至，看着对视的两人，一脸的趣味怏然。
　　洛维愤怒地盯着江懿萱，他看得到自己？不可能！就在洛维想要冲上前确认这个人类是不是可以碰触自己时，江懿萱却猛地收回眼，他低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慢慢走上阳台。
　　身体笔直地，就站在洛维眼前。
　　气氛诡异，两双眼在对视，一双眼在探查，有一股破蛹化蝶的冲动。
　　片刻，毫无预兆地，江懿萱直直地穿过洛维的身影，他趴在栏杆上，悠闲地俯视着花开草立的庭院。
　　刚刚，那种压迫力十足的气场，是错觉把。洛维重重喘了一口气。
　　丧沿着他的目光一路望去，笑意苟测，那儿，是他最喜欢的栖息地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