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蝶》FeelinSophie

53、053

　　莘爸爸找到了崔龙伟，他们进行了一场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为了同一个他们爱的，和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莘爸爸希望崔龙伟能说服莘瑶回到考场。
　　“你真的认为现在的生活对瑶瑶是最好的吗？”莘爸爸问。
　　“她每天都很开心，我是说，她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她几乎接受任何事情。”
　　“既然这样，你就有义务为她选择更好的。”
　　“我不能，不过，如果瑶瑶想要回去读书，我一定会支持她。”
　　“爱一个人，不是让你盲从于她，有时候作为身边的人，作为旁观者，我们有能力为她看到更好的东西，纠正她的错误，这也是我们的责任。爱她，尊重她，为她选择，并不矛盾。”莘爸爸突然成为了一个学者一样的讲师，他试图向不成熟的年轻人灌输他成熟的想法。“发生了那些事情，我们有一度十分生气，想过就这样不再理她，但她毕竟叫了我十多年的爸爸，人都是有感情，养个小猫小狗的，弄丢了还要找很长时间才会想要停下来。何况是和我们生活了那么久的孩子。”
　　“我会回去和她好好说说的。”
　　“她还没有满18岁，而你已经成年了好一阵子了。我们不想强行去做一些事情，也不想威胁你们，因为我们不想伤害瑶瑶。”莘爸爸看着崔龙伟，就像看着迷路的小羊羔。“但是有一点，你要很清楚，父母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而且瑶瑶很爱自己的妈妈，我知道她们有联系。你没有办法让一个孩子忘记自己的父母，忘记他们过去美好的经历。她会长大，我们都不能控制这一点。”
　　“你并不是来和我商量的，对不对？”崔龙伟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认为呢？我会一直盯着你。”莘爸爸的脸上没有刚才的笑容。“我们自己的孩子死了，我们找到了莘瑶，把她当作我们自己的孩子，瞒骗了所有人。初中的时候莘瑶不懂事情，犯过错误，我们换了城市，换了新的生活，甚至改变了她的一些外部特征。你认为我们会是很简单的父母吗？我们了解我们的女儿，远比你，比她想象的要多。不要试图从一个爸爸手中，把他的小宝贝夺走，想，都不要想。”
　　崔龙伟见过很多看似很邪恶的人，但是莘爸爸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的眼睛里透出的光是那么强硬，那么坚决。说得不好听又很形象地，就像一只守护着自己埋好的骨头的流浪狗。

　　爱她，就帮做出决定。
　　这很矛盾，但是爱，就是要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的，还有失误。

　　武小敞找到朱娜娜，是在一个傍晚，朱娜娜和她的朋友分开，独自走回家的最后一百米路。武小敞就在那里等候他，然后很轻易地就把她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朱娜娜是个傻孩子，那样的自负就是愚蠢的。她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过低地估计了武小敞的胆量。她是一个从小丰衣足食的孩子，她的世界里充满了很多的，多余的，过剩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是缺少的。
　　在那个偏僻的地方，趁着朱娜娜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小敞就从背后控制了她，用放在口袋里的剃刀剃光了她的头发和那两道修剪美丽的眉毛。朱娜娜完全没有意识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敢再靠近小焕一步，我就会割掉你的鼻子，耳朵还有手指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武小敞的每一字都有相同的间隔，他要把这话刻在朱娜娜的脑子里，刻进去。
　　朱娜娜坐在地上，看着地上，衣服上的头发，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武小敞，他猎狗一样的眼神，都忘记了喊叫和哭泣，她被吓坏了，真的吓坏了。
　　“如果小焕受到了伤害，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我告诉你朱娜娜，不要试图去伤害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部分，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邪恶，什么叫做恐惧。到那个时候，你可以躲我，可以派人杀我，但是只要他们一天没有成功，我就会来找你，你没有办法躲我一辈子，我会毁灭你，你可以试试。我发誓，如果你伤害了小焕，我会毁灭你，还有你的家人。”
　　朱娜娜突然哭了起来，就像一个被大人训斥的小孩。她也只是被宠坏了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人类的正直与善良是天生的，所以千万不要去考验一个好人。”
　　武小敞留下瑟瑟发抖的朱娜娜一个人离开了。被剃掉的头发和眉毛还会从朱娜娜的头上，眉骨外长出来。但是武小敞心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却很难，因为他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弄丢的。

　　武小焕并不知道武小敞做了什么，因为她要准备到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
　　而朱娜娜休学了，说是身体不好。朱娜娜没有敢告诉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想把他们也卷进去，她是关心他们的，她知道他们会为她做很多事情。武小敞也会为武小焕做很多事情，任何她可能想到的事情。她不想和一个像武小敞这样，只要拥有姐姐就满足的人去斗，因为他可以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而他可以造成的破坏却是无穷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为了学习和明白一些东西，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但是它是值得的，因为还有未来很长的一段路，我们会因为这样的经验教训得到很多更加宝贵的东西。
　　我们不用替朱娜娜担心，真的，她会好起来的，她会开始害怕一些她应该害怕的东西。害怕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世事有轻重。但是武小敞不一样，有武小焕在，他就是天使，没有了武小焕，他就是恶魔。仇恨，爆怒，冲动的火焰会毁灭所有一切，他自己，包括他关心的人。
　　当然，这个孩子也是可以永远当天使的，即使不是，也可以一直当普通人，未来是未知的。

　　毕林净月给安玲旖打了电话。这是她和陈柏共同的主意，他们还是需要有第三个人在，这样他们就不会显得那么茫然和突兀了，尤其是在旅馆的房间醒来后，看到那么陌生的环境，他们害怕了，因为这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个想要的生活方式。逃避，逃避，再逃避。
　　安玲旖本想一个人过去，但是聪明的祁畅听出了电话里的异常，他想和她一起去，一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二是，陈柏毕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于这个理由，安玲旖到是接受了。
　　大人们常常说自己在为孩子善后，做很多的事情，承担很多。其实孩子也一样在为父母承担，承担他们的过去，因为这个过去造成的人格和生活方式，还有承担这整个的人际关系网。他们从来没有选择那么做，但他们做了，有的孩子还做得很好，可惜多数人把这当做理所当然，事实上，这应该得到褒奖。
　　陈柏和毕林净月在宾馆里坐着，看着对方，直到房门被敲响，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祁畅也会出现。
　　“当我知道自己被你们需要时，我觉得很满足。”安铃旖坐在毕林净月边上，握着她的手，看着对面的陈柏和祁畅。“这可能就是我选择做老师的初衷，但是现在，我是你们的朋友了。我不关心你们的简历是怎么被填写的，不关心上次摸底考你们取得了什么成绩，不关心别的孩子怎么评价你们。我只知道，你们现在需要我在这里，带你们回家，那个可以给你们安全感的地方。”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违背任何人的意愿，我们只是……”毕林净月看了眼陈柏。“觉得我们缺失了什么，我们想要知道那是什么，重要吗？当我不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他不再是篮球场上帅气的王者，我们只是对彼此很有好感，觉得在一起很开心的某个女孩和某个男孩，我们错在哪里？”
　　“仿佛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就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当这件事情是对的时候，那件事情就是错的，相反也是。”陈柏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那其他的事情呢？”
　　“我不能给你们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安玲旖耸了下肩膀。“就像我和畅儿在一起，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其实我们谁都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蓝本去模仿，去通过这样的模仿获得幸福。不过就这样离开家，离开爸爸妈妈，那一定不会是对的，也一定不是获得幸福的途径。”
　　“我们是准备回去了，就是差有人推我们一下。”毕林净月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以掩盖因为自己的那个冒失而愚蠢的行为带来的尴尬。“我们是有点傻傻地，就这样出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陈柏看了眼身边的祁畅，他们第一次靠那么近，还有点拘谨。
　　“本来我就是不放心让玲一个人过来。”祁畅看着陈柏的脸，他们真的长得不像吗？儿子不是更像妈妈吗？那两个妈妈不是亲姐妹吗？他知道他们是像的。“我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亲兄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我有，但是却不知道，所以，我想，我会感到遗憾。你从来没有过吗？我们是应该一起打闹着长大的孩子。”
　　“是啊，我们之间还真是错过了很多。”陈柏笑了笑，把手搭在了祁畅的肩膀上。
　　“也许现在，我们可以一起，为了那些我们关心的人，一条战线。”
　　“阿姨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她现在正在你家里。我们是兄弟，我不想你失踪。别轻易离开自己的爸爸妈妈。”
　　在一边的毕林净月突然哭了起来。
　　“我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羡慕你们这些冒冒失失，傻里傻气的孩子，因为你们可以犯错误来体会自己的成长。”安玲旖搂着毕林净月。“现在一点也不晚，擦掉眼泪吧。”
　　“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就那么做了。”毕林净月靠着安玲旖。“我真的很困惑。”
　　“会过去的，相信我，我们都会过去的。”
　　“有个智者说，这是我们的财富。”祁畅也伸过手搂住陈柏的脖子。“亲爱的表哥，我们回家吧。”
　　陈柏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他们其实是很像的。或许所有的孩子都是。

　　有人说安玲旖还没有从学生的状态里出来，这也不是什么坏的事情，有人需要她，给了她力量和勇气停留在她所处的那个合适的位置。现在她已经不是老师了，所以她可以不用再感到高高在上。
　　有时候，我们需要从高处下来，接近地面会让你感到塌实，这就是重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