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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唐簪坐在一辆马车上,周遭繁花似锦,唯她如明月皎皎,叫众人失色。
      人群无不仰其姿容,唯有一男子御马于前,避其锋芒。
      “那是唐簪以前的丈夫。”柳沛说道,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翩翩公子,亦是众人耻笑的对象,他本该是国中君子,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再于官场展露一二锋芒,便是皇室宗亲中一桩美谈,可偏是天公不作美,长者失德强夺人妻。
      于人伦,他恨不得怨不得,只得认下这顶帽子,眼见自己的妻成了道士,又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后宫的妃子。
      这本是一桩恶事,奈何作恶的是当朝天子,权势之下叫人分不得是非,这强取豪夺的事竟成了街头巷尾文人墨客诗词中一桩惊世的爱情,实在可笑。
      白棠跟着寿王,看他于寺庙的后院中秘见了唐簪。
      “你本不该来此。”唐簪似是不忍。
      “我不是为你来的。”寿王语气不善:“你可知你杨家人做的恶都闹到我面前了,连小小杨家家奴都敢当街打死人,还无人敢管。”
      唐簪叹了口气:“家奴生事是我姐姐管教不严,已将那奴才打死赔罪了,这算不得什么大恶事,怎就说的好似我杨家人做了什么滔天大恶。”
      寿王冷眼冷笑:“你杨家做的就是窃国大恶。”
      唐簪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样大的罪名小小杨家可担不起,你既认定我杨家人作恶,便去圣上面前告发,何苦冲我冷言冷语。”
      “父皇已许久不见我了,你说我们今日相会,会不会惹得他捻酸,急召我去呢?”
      唐簪说道:“你父亲要见你,你去就是,要说我杨家的恶,你说就是,可你只能见一面说几句话,我可是日日夜夜对着他,有千句万句说给他听。”
      柳沛啧啧两声:“能在史书上留名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寿王见她如此,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了,他想走脚下踌躇,终究还是问道:“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当年我知父皇对你有意,想送你出城避避,你为何不去?反而几次三番避开我进宫。”
      “我进宫是为了你,是为你讨好你父亲,让他多喜欢你啊。”
      寿王苦笑:“你说的真好听,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为的是你!是你们杨家!”
      他将往日最后一丝旖旎斩断:“自父皇对你钟意,你便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吧,毕竟帝王之爱,几人不喜?”
      唐簪轻轻摇头:“你这话说的太过,你们男子不总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女子为何不能选择好的相公,他是圣人是天下人皆仰慕之人,便是我不择他,他一心要我,以太子之位相诱,你照样会将我推出去。”
      唐簪叹了口气,似悲似泣:“若说你们男子实在奇怪,同样的事你们做得,女子便做不得。”
      寿王气的脸色通红,却被把风的小厮一声暗号给吓跑了。
      唐簪理了理妆,剪下一支牡丹插在发上,莲步微移朝着那寺门而去。
      柳沛哎呦哎呦的在身后叫,直呼:“这女子真不守妇道,嫁给子又嫁给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孔夫子快出来将她沉塘。”
      白棠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什么妇道?为何要沉塘?”
      柳沛看着他,故作大惊小怪:“小油灯儿,我以为你在菩萨座下博览群书,又经魏判指点,该是神思通明,竟还是个闷灯。”
      白棠作势要打,他赶紧求饶:“别打别打,我说便是,这妇道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归根结底两个字。”柳沛摇晃着两根手指,自他化身为人,便极爱显摆他的手,好叫人知道他不是蛇妖。
      “那两个字?”
      “认命。”
      “为何?”
      “认自己的命。”柳沛缓缓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子从子,认清自己的命就是依附男人的物件,听话即可。”
      “为何男女之命不同。”
      “因为这世上男子为皇,为权最高者,自然凡事皆定的以男子为尊。”
      “若女子为皇。”
      “那自然是以女子为尊。”
      “为何非要如此,同为人,一定要分个上下吗?”
      “上下尊卑为万物生灵之本性,初始只为让族群中最优者活下去,只是人性复杂,将这生灵枷锁变成框框架架,笼人一生。”
      白棠似懂非懂,夸了柳沛一句:“你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我以为你是个蠢的。”
      柳沛看着这空如白纸的灯灵,菩萨坐下化生,判官案下指点,前路光明坦荡,尚无狭隘暗处生,怎能有历经千帆后的通明。
      “你再长长。”柳沛说:“就也能知道这些了。”
      柳沛想:天道无情,我等你遇个多灾多难,便不是现在的琉璃无暇,只是真到了那时候,你是于我一般不堪,还是比我更不堪。
      白棠不知他心中所想,嚷嚷着要去见那个皇帝,这皇帝在众多史官笔下都不太明朗,就好似暗室中灯光一闪,他们匆匆瞥见一眼,便匆忙写就。
      而这皇帝也确实难以一言概之,死后多年尚不能盖棺定论。
      他不是开国之君,却是兵马谋划得来的皇位,初始为皇,是明君;后期失德,是昏君,明昏二字阴阳相桲,却都是他,后人提笔多将这人后期失德算在杨家人身上,一个贵妃,一个国相,再加上几个姿色倾城的女子,轻而易举替他担下安史之乱的罪名,可既身为君主,为何将这江山残破的罪过,按在女子之流的身上。
      白棠踩在柳沛肩上,高过众人看见那身着黄裳的君主。
      “看见了吗?”
      “看见了。”
      白棠从他肩上跳下来,拍了拍刚才踩过的地方。
      “看见什么了?”
      “一个老头子。”白棠说。
      柳沛见他不满,打趣道:“怎么?你以为这皇帝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他就是个凡人,没什么稀奇的。”
      “我见他于旁人无异,为何他能当皇帝,别人不能。”
      “你这话以前也有人说过。”柳沛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那个人就被砍头了。”
      “世人规定天子一家世代为皇,这我知道。”白棠见他又来取笑,便说道:“可这不是天道,若是天道,怎会有这么多的改朝换代,人为何事事要和天道作对,为何不顺应天道,择能者为帝,偏要在一家,困死一局又一局。”
      “你这想法比肩尧舜了。”柳沛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人都是有私心得,辛苦打下来的天下,为何不留给自己的子孙。”
      “可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白棠说道:“有那么多人帮他打下的,莫不是他一个人抵得过千军万马。”
      “停。”柳沛挠头:“别想这些荒唐事,跟紧唐簪早些出去要紧。”
      那场景果然变了,白棠面前猛地伸出一支梅花,差点戳带他眼睛。
      一个粉衣女子正站在树下,只盯着花儿。
      “这又是谁?”白棠好奇:“皇帝后宫的女子都好美。”
      “她是梅妃。”柳沛看一眼,便认得:“是唐簪入宫前最受宠的妃子。”
      “那现在呢?”
      柳沛白了他一眼:“深宫怨妇。”
      “可她……。”白棠承认她不如唐簪美,但也极不俗,唐簪似花她似玉,且是极易碎之玉,只堪堪坐在这儿,多看一眼便是亵玩,清冷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鹤,只待风来就直入云霄。
      唐簪今日穿的极繁琐,妆容也是用心了,相比之下,唐簪艳更浓,她冷愈冽。
      “你果真来了。”
      “你说过你厌倦争宠,为何又写了诗引他来。”
      梅妃起身看着她:“容色倾城也有人老珠黄之时,更何况你侍奉的是君王,前刻欢喜后刻抛弃,亦是寻常,我见你忘了,便给你提个醒。”
      唐簪说:“他说过只爱我一个。”
      “天子一诺,于臣子重于泰山,于你我后宫妃嫔,则轻于鸿毛。”梅妃不愿她执意:“帝王之爱如虚幻泡影,你何必信。”
      “他说爱你山盟海誓此生不虞。”梅妃指着桌上珍珠:“却还给我送来珍珠,你若不想把以后托付给虚无缥缈的爱,就得早做打算。”
      唐簪觉得那珍珠碍眼,她错把鱼目当珍珠。
      “姐姐既是看清这后宫情爱,又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新人笑,旧人哭是必然。”梅妃看的明白:“谈不上下场,这后宫女子,不受宠的想受宠,受宠的担心失宠,循环往复无休无止,我早年也是如此,可有一日,我忧思之时看见窗外春光,惊觉自己竟终日困于一个必然,白白浪费了那么些好时光,从此之后,我便静心,如此结局也是得偿所愿。”
      “独自困于这院子里,无人问津。”唐簪笑她清高:“是你所愿?”
      “这院子里不必逢迎皇上,不必事事小心,坐卧行走皆由我,烹茶赏花读书抚琴,种种不一,皆为乐趣。”
      唐簪似在想什么:“你能如此,我却不能,这天下有多少人想看着我这失节的妇人失势,好来踩上一脚,我必不能失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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