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一坨懒肉

34、黑料

　　宋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走路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开始外八字，感觉腿要废。
　　他充满怨怼地看着沈斯言这个衣冠禽兽。
　　此时，穿着一身洁净柔软淡蓝色家居服的沈斯言，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刷 ipad。
　　若是一个旁观者看到当下的沈斯言，断然不会想到这个人昨天晚上有多畜牲。
　　简直……非人类……
　　这耐力，这持久度，这翻来覆去颠龙倒凤的程度……
　　宋诚闭了闭眼，忍住了爆发的冲动。

　　沈斯言听到动静后，扶了下眼镜，这才抬头悠悠看向走路一瘸一拐的宋诚。
　　态度如临春风，表情一脸餍足。
　　“锅里温的有粥，是乌鸡粥，去吃点。”
　　宋诚走到沙发边，坐到了沈斯言翻下来的靠垫上。
　　“我这待遇就这么下降了？现在连碗粥都得我自己去盛？”
　　沈斯言闷声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去盛，你乖乖坐着等吃。”
　　宋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去别屁话。

　　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乌鸡粥就被端到了眼前。
　　乌鸡肉被炖得很烂，用手撕成一丝一丝的，与粘糯的米饭混在一起，上面还撒上几粒芝麻和葱碎、淋了几滴香油，白瓷勺斜倚在碗壁，骨瓷碗在室内光线的映衬下泛出瓷器独有的柔光。
　　眼前人半蹲在面前，修长手指捏着勺柄缓缓搅动，时不时地吹口气，帮助粥快速降温。
　　沈斯言用嘴唇试了试温度，不凉不烫刚刚好，这才一脸温柔地递到宋诚的嘴边。
　　“吃一口，尝尝？”

　　一切都刚刚好。
　　一切都很温柔。

　　宋诚炸毛的情绪被梳理妥贴，吃完一碗粥，整个人柔顺得像只慵懒的猫。
　　——还是绝育的那一种。

　　下午宋诚跟傅康请了假，江回发来语音，骂骂咧咧，说他变懒了，大家都忙得要死，他怎么可以缺席呢？
　　宋诚懒得回复，直接关了机。
　　难得的悠闲时光，宋诚翻了个身，让午后暖阳晒着屁股，懒洋洋地趴在沈斯言腿上小睡。
　　但也没睡着。

　　沈斯言拍了拍他的屁股。
　　宋诚弹了一下，“警告你啊，手别往里伸！”
　　沈斯言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我都没往那想，就是想跟你说刚吃完午饭不要这样趴着，容易吐。”
　　“趴着不会吐，被你……的时候才会吐——”
　　沈斯言笑得停不下来，知道自己昨天激情过头把人欺负狠了，现在乐得做小伏低，伺候被欺负哭的小祖宗。

　　他的手指穿插在宋诚浓密的发丝间，轻轻地揉着他的头顶。
　　宋诚被rua得很舒服，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晚上想不想去哪玩？难得休息一天。”
　　“不了，”宋诚下巴尖顶在沈斯言大腿上，摆了摆头，“身上酸，哪也不想去，就想在家里待着。”
　　“行，那就在家，陪你。想看电影吗？”
　　“也没什么想看的，要么你给我讲故事吧——”

　　沈斯言就把放到他后背上的平板电脑拿了起来，“行，我给你读书听吧。”
　　说完就开始缓缓地念着屏幕上的字。
　　沈斯言在读的是一本历史书，以小说的形式讲述出来，主题是几个乱世枭雄的生平事迹。
　　宋诚把脸贴在沈斯言的肚子上，左耳听到的是沈斯言的声音，右耳压在他身上，听到的是通过身体传来的变了音质的声线。
　　也很好听。

　　“要说‘八王之乱’，除了宗王作乱与‘七国之乱’相同以外，其他的并不相同，其实是一系列事件的合集……”
　　“你讲的这是哪个年代的历史？”宋诚没什么文化，历史政治尤其烂，历史剧也不爱看，听这些仿佛在听天书。
　　“西晋。”
　　“哦……不知道……是不是有个兰陵王？”
　　前几年刚好有一部剧是讲兰陵王的，宋诚记得挺火的，讲的好像也是这段历史里的事情。
　　“他是北齐的。”
　　“哦……不是一个时代的么？”
　　“是一个大的过渡时代，后期就是隋朝统一天下了，再然后是大唐。”
　　宋诚又摆了摆脑袋，“听不懂，记不住。”
　　“没事，我读你听，就当听故事了，又不考试，记不住也无所谓。”
　　“那我赚了，沈老师的声音好好听，拿到有声书平台都可以赚钱的。”
　　沈斯言被夸得很受用，捏着他的耳垂，“别撩，屁股不疼了？”
　　“靠！是人吗你！”
　　宋诚差点弹了起来，被沈斯言按着后腰又躺了回去。

　　“别闹，给你按按腰。”
　　“该按腰的是你吧？大叔。”
　　“可是我不疼啊，走路也没问题，你愿意给我按我也没意见。”
　　“……”
　　狗，真的狗。
　　这个狗男人。
　　宋诚被气得呲牙咧嘴，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

　　出了正月十五，年就算是过完了。
　　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干活的干活，一切都步入到正常的生活节奏里去。
　　宋诚照常上班，唱歌，拍视频。
　　直到三天后走路才算正常了点。
　　下午他在小公园拍个人风格硬照的时候，被北风吹得差点僵掉。
　　摄影师小哥还在不停地拿话点他：“帅哥今天有点僵哦，走路这么不自然？”
　　“腰！往旁边弯一点，怎么这么硬，像个老年人——”

　　宋诚：“……”
　　他僵硬真的不是北风吹的，纯纯因为家里有个老色胚。

　　好不容易拍完，宋诚一头扎进商务车里，一边翻样片，一边拿着跟拍助理递过来的保温壶拼命喝姜茶。
　　那可是沈斯言给他煮的姜茶。
　　宋诚吸溜吸溜喝得很开心，小助理凑过来，“诚哥，给我倒一杯呗？有点馋。”
　　宋诚小气地抱着杯子往旁边躲。
　　“我给你点热咖啡，红包发你了，记得收，别惦记我姜茶。”
　　“哟？这么宝贝？女朋友给你煮的？”
　　江回坐在副驾上睡大觉，半睡半醒间听到这句话，顿时冷笑了一声。
　　最烦别人乱撒狗粮了。

　　跟摄影师沟通了意见后，摄影师就下了车，跟拍摄团队一起把道具收起来用另一辆车拉走。
　　宋诚坐的这辆车启动后开了出去。
　　路上的时候宋诚盖着毛毯，原本打算小睡一会儿补补觉。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宋诚滑开屏幕，看到是邹琪发来的几条信息。
　　她先是发来了几张图片，随后发了个问号：【？】

　　宋诚点开其中一张，看到是他视频下面的评论区截图，有人在里面贴图和刷屏。
　　【这图里的人是博主吧？】
　　【是吧，看着像。】
　　【抱着他亲的是他男朋友？我靠，追月什么时候出柜了？】
　　【这年头，出柜不是挺正常的？时代变了，帅哥都不爱美女了，帅哥只跟帅哥谈恋爱。】
　　【我去，真劲爆，但是真的很好嗑啊——】
　　【五分钟内，我要知道这对儿gay的全部资料！】
　　……

　　宋诚眉头微微蹙起。
　　他并不介意对外界公开自己的性向，但是出现在评论区里的图片中，沈斯言的脸清晰可见，甚至都没有打码，这才是他最最介意的。
　　宋诚扫了一眼日期，都是今天发的，最早一条要追溯到零点了。

　　看到宋诚没反应，邹琪又补了条信息：【沈老师会生气吗？】
　　实话说，宋诚不知道。
　　沈斯言从始至终没有对外界公开过性向，家庭原因固然有，但职业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宋诚不好说这件事会不会对沈斯言再次造成不良影响。
　　想起七年前的那件事他就止不住的心悸，不能让那件事再发生一次了。

　　【不知道，我跟他说说。】
　　他回复完邹琪，就探着身子，把还在睡觉的江回叫醒了，然后把手机递给他看。

　　“我靠，不是吧？这是被谁曝光的？”
　　宋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谁都有可能，那天人那么多，偶尔遇到一两个粉丝也很正常。拍照的人未必有恶意，只是不知道这样传播对我哥有没有影响。”
　　“说的不就是？这年头出柜什么的已经不稀奇了，关键是沈斯言这职业，不知道能不能行——”
　　司机小哥跟他们很熟了，闻言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是没说话。
　　江回赶紧叮嘱一句：“先别乱说啊，虽然早晚也都不是秘密了。”
　　小哥两指并拢从额角往外甩了一下，“明白。”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什么章程。
　　没办法，宋诚给傅康打了个电话。
　　傅康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说：“这我也没什么门路，都不是混娱乐圈的，评论区洗地什么的我真不懂怎么操作……”
　　顿了顿他又说：“这事儿你跟你男朋友说了没？”
　　“还没呢。”
　　“跟他说说看吧，要早做打算，要是需要公关、出声明稿什么的，我得去问问我做媒体的朋友，嗐，妈的真是人红是非多，你这才小小翻红一把怎么就这么多屁事儿，我们又不是专业的网红公司，哪有这些经验——”

　　电话挂掉后，宋诚想了想，还是给沈斯言发了条信息：【沈老师，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说之前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沈斯言很快回复了个问号：【？】
　　随后一通电话拨了过来。
　　宋诚直接挂掉了。
　　然后把那几张截图私聊发给沈斯言。

　　过了一会儿沈期言才回复：【就这个？】
　　【我刚去你视频号下面看了，确实有不少人在刷。】

　　宋诚：【我不怕他们攻击我，我是怕他们攻击你，真的没事吗？】
　　结尾还发了个愁眉苦脸的小表情。
　　沈斯言发了个小狐狸大笑捶地的表情包。
　　【问题不大吧，不用紧张。】

　　宋诚：【可是……被你们学校知道了会不好的吧？】
　　几分钟后，沈斯言回：【那是有点麻烦，不过应该也不会闹这么大吧，也没人爆我的资料。再说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没有滥交搞外遇，有人问的话，解释一下就好。】
　　虽然沈斯言这么说，但宋诚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他实在太害怕自己的存在又给沈斯言带来麻烦，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比较好，只能先放着。

　　***

　　这件事情发酵了几天，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傅康和江回把律师稿都备好了，准备有人去刷恶评的话就直接发出去。
　　宋诚看完笑着自嘲：“我也没这么红吧，大家也就是看个热闹，专门去黑我，谁会这么无聊？”
　　“这谁知道？”江回道，“有时候单纯只是看你不顺眼就会黑你，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倒也是——”
　　“小心为妙吧，”傅康说，“你自己倒还好，出个柜没人管你，这不是防止他们拿这件事去攻击你家那位么？”
　　宋诚脸色冷了冷。
　　这确实是最令人担忧的状况。
　　一个网红跟一个男人在路边热吻不算什么，可是一位重点高中的男老师大半夜的跟一个男网红在马路边热吻，这噱头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有人扒我们的真实资料么？”宋诚问。
　　“有，但是没扒出什么来，好在沈老师平时生活够低调，公共平台基本不发信息，在网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搜到真实信息的，怕就怕有熟人看到，这下就肯定没的跑。”江回说。
　　“明天我把那条动态设置隐藏吧，前几天不敢删，删了怕引起反弹，反倒像是在怕什么似的，现在热度降下来了，隐藏掉也没什么关系。”
　　“行，你看吧，咱们也没有专门的公关处理这件事，说实话我对这方面也不算很懂，你觉得怎么合适就去做好了。”傅康说。

　　晚上回到家，沈斯言还没睡，宋诚洗完澡后一头扎进沈斯言的怀里，哼哼唧唧地蹭个不停。
　　“怎么了？多大了还撒娇？”
　　“还是说……想要了？”沈斯言小声问。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呢……”宋诚费力地抬起脸，头发蹭得乱七八糟，毛躁躁的看着很可爱。
　　“不然呢？我男朋友扑我怀里哼哼唧唧，不是想要是什么？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吧——”
　　“懒得理你。”

　　沈斯言搂着宋诚，轻轻拍着他的背。
　　“是不是还在担心那件事？”
　　宋诚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事的，不是热度都下去了，最近我在学校里也没听什么人谈起这件事。”
　　“嗯，有人在扒我们两的资料，但是也没扒出什么来。身边的人不会多嘴，不了解的人也很难查出什么来，我其实也没那么红，应该没事了。”
　　“那不就得了，开心点，别天天愁眉苦脸的，脸皱得丑死了。”
　　“哦，你是嫌弃我丑喽？睡过了就没有吸引力了是吗？渣男——”
　　沈斯言用力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再多说一句废话，看我怎么把你x服。”
　　“怕你哦？”
　　“不怕是吧？那来。”
　　说完沈斯言就要往下压，宋诚翻了个身躲开了，结果力气太大，差点翻到床下去。

　　沈斯言大笑着把宋诚捞了回来，拍拍他的头安抚气呼呼的小男友。
　　“好了不闹了，快睡吧，我哄你。”
　　宋诚瞪他，“要你哄！”说完他又指着沈斯言咬牙切齿地逞凶斗狠，“要哄你就好好哄，我没睡着你也不许睡！”
　　“行，你帅你说了算。”
　　沈斯言又把ipad拿了过来，随手点开一部小说读了起来。
　　“……沈老师私家有声书，专门给最帅最可爱的小男朋友读，怎么样，喜欢么？”
　　宋诚听得昏昏欲睡，轻声嘟念着：“这还差不多……敢给别人读你就死定了……”

　　***

　　寒假结束，学校正式开学。
　　沈斯言忙了起来，每天都沉浸在工作中，都没什么时间跟宋诚温存了。

　　这天，沈斯言刚上完课，下课后几个学生围着沈斯言，问他杂志投稿的事。
　　沈斯言认真地给学生们讲解，就看到邹琪在座位上有些焦急，不停地抬头看他。
　　他觉得邹琪应该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但他暂时没时间跟她聊。

　　等沈斯言解答完，上课的铃声也打响了。
　　沈斯言跟讲台上的老师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沈斯言把东西放下，端起茶杯去饮水机前给自己泡了杯绿茶，润润喉咙。
　　这时，孙老师喊了他一声：“沈老师，你手机振半天了，刚刚你上课的时候就一直在振，应该是有人找你有急事吧？”
　　“知道了，谢谢。”
　　沈斯言早上手机没电了，上课的时候就一直放在办公桌上充电，没拿去教室。
　　他端着杯子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看到是江回的电话。

　　“喂？打我这么多电话干吗，有事？”
　　“我靠，你还知道接啊。”江回抓狂地说。
　　“刚在上课，手机没带去教室，怎么了？”
　　“你现在方便说话么？”江回问。
　　“等下，我去走廊上接。”

　　沈斯言擎着手机走到办公室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站定。
　　“你说吧，我走到外面了。”
　　“你看网上发的了么？”
　　“网上？哪个平台？我哪里有空上网，怎么了，宋诚出什么事了？”
　　沈斯言第一念就是又有人黑宋诚了。
　　但宋诚除了是个同性恋，也没什么黑料可报了，他倒也没太担心。

　　“不是宋诚，是……”江回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是什么？不是宋诚，难道是我？我有什么好被人黑的？”
　　“哎……你一会儿没课了吧，我发你几个链接，你看看，看完我们再聊。”
　　说完江回就挂掉了电话，紧接着给沈斯言发来几条链接。

　　沈斯言随手点开一个，看了几眼以后表情越来越凝重。
　　随后他又点开其他链接，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几乎差不多。
　　沈斯言看完一遍，整张脸冷得都能结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最终也没能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