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随风入梦来》空念知秋

1、第001章:莫比乌斯

　　第001章莫比乌斯
　　我刚踏入休息室的门口，就闻到一股咖啡的香味从里面飘来。治愈心灵的芳香，让我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我抬头往里面看，注意到同事小许正好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她看到我后，露出了同情的模样，然后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了我，并说道：“刚才辛苦你了！”
　　我很是感激地接过了咖啡，同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本来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那是自己的本分工作。结果却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想知道上面是否还残留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事实上，不到半个小时前，我负责的一位患者在床上将排泄物当做泥巴一般玩得不亦乐乎！当我上前劝阻的时候，对方生气地抓起排泄物向我砸了过来！最终，我因为躲闪不及而落得了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乍看之下这确实是一件离谱的经历，然而这远远不是自己在精神科工作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事实上，就在不久前，我差点成为了一位患者美工刀下的亡魂！即便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每当我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不禁胆颤、心有余悸！
　　身为精神科的医护人员，在了解病人患有认知障碍的前提下，无论患者做出多么让人难以费解的离谱行径，我都不会感到太过惊讶！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肯定还是存有一些怨气！当然了，我并不是在抱怨患者，而是又一次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质疑！
　　“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小许叹道，“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最糟糕的事情都被你撞上了！”
　　“只要命还在，就说明最糟糕的事情还在路上！”我本想让谈话变得轻松一些，结果脱口而出的话语，反倒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奇迹不可能每一次都刚刚好降落在我们头上！”小许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以后在和患者接触的时候，切记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要知道，我们每天面对的那些病患，可不像其他科室那么简单。”
　　“……！”诚如小许所说的，奇迹不可能总是刚刚好降临在自己头上！
　　但是，如果奇迹不发生的话，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拿上次险些丢掉小命的那件事来说，要不是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迷了那位患者的眼，被她握在手中的美工刀就不可能偏移，不偏移的话，刀刃就不仅仅只是划破我脖子上的一层表皮，而是直接划破我的颈总动脉！
　　说到底，铆足精气神真的有意义吗？如果奇迹不发生的话！
　　“是不是很后悔来到精神科？”小许倚靠在一旁的柜子上，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我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但却无法给出回答。虽然不可能完全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也不完全后悔。因为，如果没有当初的这个选择，自己恐怕连和喜欢的人说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只是苦涩的暗恋罢了！
　　最终，我没能回答小许刚才的那个提问。虽是如此，但聪明如她，哪怕我没有开口给予回应，她也能从我微小的动作或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之中，获得答案。
　　我低头浅尝了一口咖啡，并仔细体会它自唇齿间缓缓流入腹中的温暖感觉，感受着它那足以抚慰心灵的馥郁芳香。在这个冬日里，每一口咖啡对于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平安夜有一个聚会！也就是今晚，下班后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小许一边低声询问，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着手里的咖啡杯。
　　在小许提及这个聚会之前，我就已经在别的同事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事实上，我对聚会并不感兴趣，特别是这种带有联谊性质的聚会。正当我兴致缺缺地准备拒绝时，冲洗完毕咖啡杯的小许忽地转过身来看向我，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沈千言医生也会参加喔！”
　　“......!”小许的话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她口中提到的人，正是我还没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喜欢上的人！时至今日，我已经暗恋了他长达五年的时光！在这家医院内，他是一名出色的口腔科医生，医术高超到人尽皆知的那种。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精神科护士。
　　起初，正是因为沈千言在这家医院工作，我这才选择了在这里就职。我原本以为入职后，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他，结果入职后才发现，彼此工作的大楼相隔甚远！入职这三年来，我和他交谈的次数可怜到屈指可数！当然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在尽可能地避免与他接触！
　　听我这么说，你或许难以理解，为什么我明明喜欢他，却不努力去靠近他，反倒要远离他。这当然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而是因为我在入职不到一个礼拜的时候，就发现他早已经有了对象！虽然这个事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我还是努力将其消化掉了！毕竟，无论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能成为一个破坏他人感情的人！
　　我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内心会逐渐将他抛到脑后，但是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藏匿在心底的这份心意，因为迟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变得愈发让人难以自控！
　　小许是最先察觉到我的这份小心思的人。她这会儿之所以特意提到沈千言，想必是希望我抛弃心中的顾虑，趁机抓住机会去表白吧！而我之所以会这么想，自然归功于她平日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只要是老子喜欢的，老子就要得到，管它喵的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没有结婚，这就代表你还有机会，不是吗？”小许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知道小许这么说，单纯只是希望我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到一起罢了！然而，时至今日，与其说我想抓住机会和他表白，倒不如说，我现在更想做的，是让自己彻底从泥沼之中脱身出来！
　　仔细想来，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吧！
　　想到这里，我便答应了小许的请求，约定了下班后一起去参加聚会。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口外传来了护士长的声音，只见她面色淡然地说道：“小许，1050号房患者时花女士的家属过来了，麻烦你协助她办理相关的出院手续。”
　　“好的，我这就来。”小许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她看向我，露出了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
　　事实上，住在1050号房名为时花的患者，正是上个月差点让我命丧当场的妄想症患者！听到她要出院的消息，我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如果是寻常患者，我或许不会太过在意，但偏偏她是那个险些要了自己小命的人，让我难免耿耿于怀！
　　“她的精神症状有了显著的改善，但其实主治医生是有建议她继续住院一段时间的，不过家长和患者都坚持要出院。”小许说，“对了，她昨天在沈医生那里拔掉了智齿。拔完牙齿后，她还不忘夸赞沈医生的拔牙技术呢！”
　　“嗯，去忙你的吧。不然等会儿得挨护士长训了！”这种时候，我觉得私人恩怨还是放一边为好，毕竟，眼下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别忘了晚上的聚会喔！”最后，小许叮嘱这么一句后，才离开了休息室。
　　事实上，在决定要去参加聚会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当在聚会现场见到沈千言之后，该怎么跟他说起相关的话题，才不会让彼此都感到尴尬，同时又能让自己彻底放下这份该死的暗恋！基本上各种我能够设想得到的话，我都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然而，等我真正到达聚会的场所时，大脑却像是宕机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仅如此，我甚至连看沈千言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靠近他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心虚的小贼，眼神时而飘忽，时而躲闪。不知道是否只是巧合，我头顶上的灯光是坏掉的，因此我的窘迫和不安被这片阴暗的环境完美的隐匿起来。而沈千言则坐在远离我的对角处，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了他那极致完美的身形，如雕塑般立体的五官在明与暗的灯光的交相辉映之下显露无疑，他理所当然的被众人簇拥在赞赏之下。现如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物理距离不过十米，而心与心的距离恐怕隔着一个银河系也不止吧！
　　“来，喝一杯嘛！”
　　突然，不知道是谁给我递过来一杯酒，杯中的酒水在灯光明与暗的交汇处轻轻摇曳。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生疏，我没有抬头看他，又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在乎站在面前的人是谁，除非……那个人是沈千言，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了长桌的对角处，发现沈千言正和别人聊得火热。从心底滋生的无名怒火仿佛誓要将我拆吃入腹一般，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烈酒早已趁机撬开了我的唇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肆无忌惮地一路高歌猛进。我全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它的这份炽烈，然而却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