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何为坠落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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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地下基地的大门被踢开。
一名浅褐色短发的身影，和另一道身量相仿的黑长直肩并着肩走了进来。
“所有的感染源都已经彻底净化了，但是异变还没有停止的原因，就是因为「魔种」还在啊……”其中那名短发人影扒拉着门框，一边左看右看，走起路来没个正形的说着。
“已经审过了，她们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另一道更为清冷声音响起，比起同伴，她的行为举止则要端庄许多，但并不拘束，而是自有一番潇洒气度。
“好啦，别生闷气了嘛！”短发女郎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接着，很熟练的把手放到她另一边肩上：
“那种事情你也没想到啊，不是你的疏漏。谁知道那些家伙解决不了自己带来的污染，居然就精神崩溃原地摆大烂……整什么神秘学核弹！你也不想她们用你的力量做这种事情嘛，开心点。”
“叫我怎么开心？一想到在那个时候，神树的本源力量居然还被拿走了一部分去研究……而我竟然没能发现！这是对我自尊心的挑衅！！”
黑发女郎冷哼一声，单看她的神情，已经有一半面目都陷入黑色的阴影中，整个一：【冷酷杀手。JPG】
“你那会儿才几岁？行了行了，气性不要这么大哦。很伤害皮肤和肝的……”
短发女郎熟练的插科打浑，反正这个自尊心和傲慢程度都拉满的挚友是自己亲手拐出来的，还能离咋滴？
“总而言之先销毁实验资料，一个字眼都不能给外边剩下。不然迟早被那群精力旺盛的科学家再复刻出来……”
这个基地按理来说早就废弃已久，但是一应设施却还齐全着，电和水都有，只是或许有段时间没有进行打扫，室内有一层薄薄的灰。
黑发女郎白皙又骨节优越的手指拣起一叠文件，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翻阅着：
“……我真是受够了这群被诅咒污染脑子过剩，偏偏又怀有一身才华的家伙！这个世界也被感染了又怎么样？我们不是有「天文台」驱动系统吗？还有你的卡牌在，给我研究解药啊！研究什么干脆「世界要末日了我们不能死在感染里异变成怪物所以就做一个超级大核弹送全世界上天至少也算死有尊严」的秘密武器——”
“别骂了，别骂了！第785次！”
短发女郎无奈的把旁边不知道叫做什么的仪器拨弄过来，然后拨弄过去。然后再拨弄过来，发出咣啷咣啷的动静……
“你眼里能不能有点儿活？”
“小夜，你是知道我的，我文化水平低，看不懂这些外文。”
“看不懂给我找机关！「魔种」肯定在下边……这里都是些浅层的资料，没什么实质内容！打不开机关给我捅地板，干活儿！！”
“哦哦、”
生怕干活不够麻利，再被逮住骂一顿的短发女郎连忙端起剑，连剑鞘都来不及拔出来，开始在地上一阵狂捅。
结果最后，明明是执行任务的本人，却反而没有派上用场。还是靠黑发女郎找出密码，乘坐电梯通向下一层的速度更快。但二人脸上都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有些想笑。
“把这边销毁之后我们就去花园隐居对吧？人世间的破事再也不要管了！”
听到友人的声音，黑发女郎也点点头：“本来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反正只要解决了最根本性的问题，剩下的人类社会自己慢慢繁衍发展就可以新陈代谢掉。我们不用管了……”
电梯在下行。
穿过负一层，负二层，直到最底部。
因为神树的另一重本源之力在这儿，所以感染还没有彻底消退。而她拒绝了成为树神，选择继续做人类，即使人类仅有短暂的寿命也对成神毫无兴趣。所以剩下的方法，就只能是将神树连同造成这个世界异变的源头一起消灭掉。
就像是过去随着历史消失在人间的神话一般，都进入科技时代了，也不要再依赖神树了，干脆就把正反两边都一起毁掉吧。
……本来，是只要“毁掉”就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
……
*
【这只是……一个选择。】
……
选择。
他环顾四周，像是身处于溶洞内部，视线经过在林立的石柱后面，那些空虚之处里如同过场动画一般，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背景。
分明就是一个很适合开战斗轮的场景。
可是，这处地下城里，却格外的安静……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更何况，先前经历的所有战斗里，无论异变植物，还是感染者，都没有一个用火的。
正好相反……那些怪物，是被火克制着。
被勇者的「净化火炎」所克制。
黑发青年转过头去，看向了勇者。
【……选择。】
身穿着白金色骑装的年轻女性，立于跳动飞舞的火焰之间，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相配。
“……这份拯救世界的冒险，到旅途最后阶段，难度反而降低了呢。”
“哎呀，难度降低了不好吗？比起打打杀杀，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问题大家都会开心啊~”
勇者笑嘻嘻道，即使贴在脑门上的白纸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基本上只能看见嘴型。
“……所以，你们果然……”
浮世英寿跟着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再回过头，只是轻轻的问道：“没有真正的讨伐「魔王」，对吗？”
“额……嗯……”
勇者摸着下巴，“反正我问心无愧！”
“这就是，「你再也回不去了」——的原因吗？”
英寿叹息道。
他听着火焰安静燃烧的声响，微微一顿，还是转过身来，正面与年轻的勇者相对。
对方的年纪，应该不会和自己相差很大……也许，稍微比他现在的年龄大一些。但也就是二十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
整个舞台的主角，所有的事迹被王国所传唱，然而就是这么年轻又强大的勇者，才仅仅二十多岁，就……
“因为你没有选择讨伐「魔王」，然后再回归的路上死掉了……是吗？”
他看着勇者。
对方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她只是没有否认。
*
从一开始，最初进入的时候，剧票上的某个词语，就令浮世英寿很在意。
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亲眼看到了——原本正常的门票，在进入【噩梦碎片】之后，转化为深红色的几个大字：
【轮回的舞台】
为什么……是轮回？
他当然不会因为看见一个词，就把这件事跟自己联系起来。这里的轮回毫无疑问是与舞台故事有关，而现实之中，关于勇者的剧目演出，其标题是——
《永恒的回归之旅》
永恒，持续不断，没有尽头的回归。
……轮回。
回不去家乡的，是勇者自己。
为什么会回不去？
在与勇者本人进行接触后，更难以想象——这么个强大，自信，温柔又有魅力的人，是什么理由导致她回不去？
所以，浮世英寿就在想……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去的理由，就只有那个了吧？
已死之人，是无处可归的啊。
“讨伐任务小队只能组两个队员，是因为原本的队伍成员，就是你和你的朋友……只有这两个人。”
英寿说道，“这个舞台，是你生前的经历……因为你已经死了，只有死人的故事在不断轮回反复，所以这场旅途才没有终点，亦不存在任何回归之处。”
“一路上的BOSS，应该也是你曾经的……”
“嗯——也不能说完全是生前的经历吧，有经过相当程度的艺术改编哦。”勇者挠了挠头，“嘛啊，其实原本是没这么简单的，毕竟这个主题里最后需要战胜的守关BOSS是我来着。”
……就是这么回事！就说很她和这个场景很配了！！
浮世英寿倒也不惊讶，也没有慌乱，他只说：“所以你不打算和我动手吗？”
“我不会对我的同伴出手。”
勇者果断道，语气之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同伴……
短短的两个音节在浮世英寿的心中翻滚了一下。
多么简单，在时下各种流行漫画小说中最为常见的词语。
而在他的人生中，从漫长的时光以前，就早已消失无踪的一句话。
却听勇者继续说下去：“除非有人因为我擅自死了非常生气想要泄私愤，所以半夜偷偷拿着铁锹去挖我的坟出气，那我要是能气活过来的话一定要狠狠用剑柄敲打她的头……”
浮世英寿：…………
你和你的朋友这脑回路可真是崎岖的天生一对、默契超凡，破锅配烂盖啊！
“这样子作弊好吗？”他有些无奈，“再说了，我又并不能算作你的同伴。”
“怎么不能算呢？我们不是一起冒险了吗？临时的同伴也是同伴呀～”
勇者笑道：“而且我不但绝对不会对同伴出手，也见不得任何有我在的场合里，有谁伤到我的同伴一根头发丝！”
“……”
这控制欲也太强了！看起来像是保护欲过剩，但其实根本就是个控制狂啊？她到底是生前就这样，还是因为死了，所以才会变偏执的？？
可能是怕他不信，勇者说着比划起来：“如果明明我就在旁边，却让同伴先受伤的话……”
英寿：“……就怎样？”
勇者：“那我就要闹了！！！”
……闹啊！！
该说不说，虽然勇者的精神状态很值得查询，但好歹还是没忘记办正事。
鉴于守关BOSS本人主动跳反，所以这最后一关反而危险性全无，就连原本可能是某种战斗轮机制的布景也沦为了单纯的壁画。
沿着地下城的溶洞深处探索，直到进入某个空旷的大厅，看起来非常符合轻小说幻想中，打地下城BOSS的地方。
……但BOSS此刻完全没有一点儿要上班的意思。这真的没问题吗……
或许是浮世英寿的情绪不停歇，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便听勇者开口道：“心事可真多。莫非你就是那种非要看雪看月亮在雨里互殴再和好在雪里共患难一起挨打吐血然后敞开心扉之后才能跟别人交朋友的类型么？成为同伴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啦。”
“而且，我可是很感谢你的……”
勇者说着走上前去，她执剑出鞘，干脆利落的向四周斩出火炎形成的剑弧。
所有属于魔王城的、地下溶洞的场景在火焰的斩击中被一点点融化，像被雨水洗去的画卷一般。
英寿一怔，他猛地回过头来，再看向身后、溶洞的另一边，发生着同样的现象。
“真是了不起的后勤队长，可以平安无事的走到这里。”
勇者似乎是笑了笑，又似乎是在轻叹：“……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抵达至这一步的。”
燃烧着的火焰化作水幕，然后全都落下，消失不见。
“你，很像我的朋友呢。”
*
黑发青年站在一扇紧闭的现代化电子设施安全门前。
宽大厚重，很高科技，就像科幻电影里那种藏着了不得秘密的地下实验室的安全门。
“……”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然后又折回来，从如今所置身的这处空间的最左侧，细细观察到最右边。
“了不起”——他听到了勇者的称赞，但这种事情现在不重要。
“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孩子，中途都遭遇了致命的危机。我必须出手救援……否则，会对她们造成很大的伤害。
可是，勇者一旦死去，就无法再前进了。
走到这一步的只有你……能得知这个任务最后的秘密。”
勇者平静的说道：“现在就回去也是可以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足够脱离舞台。但是，如果想要知道真相的话……”
修长俊雅的黑发年轻人翻开了散落在桌面上的文件。
他看着那些存在翻动痕迹、显然是被前人找出来的档案，保密措施已经被解开了，只要拿起纸张就能看到内容。
“……这就是所谓「真相」？”
他并未回头，指尖按下，扯动纸张，令文字浮现出裂痕。
在他身后，只看外表还是很年轻的勇者笑了笑，她同样并未转身，而是伸手将旁边的一个不知名仪器拨弄过来，再拨弄过去，再拨弄过来。活像只家里无聊的狗子，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
浮世英寿：“……”
什么抽象动静？
不过，他已经彻底弄明白了。
——为什么勇者会放弃完成任务，为什么她选择不去讨伐「魔王」。一切的秘密都在这里真相大白，他完全能够理解勇者的做法。
不，不……他是在这一刻才能理解……因为他有认识到，所以才可以理解……
但眼前的勇者，是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原来如此……【只是一个选择】啊。
“没办法嘛，如果只是会给世界带来毁灭的「魔王」，我当然可以讨伐。我怎么会不成功呢？”
“可她不是「魔王」，她也是个人类啊，是和我的朋友一样的人——”
“既然我当初曾经毫不犹豫的去救公主，支撑公主，相信公主，去爱公主……那么，现在的我，就更加不能违背自己的灵魂。”
勇者背靠在某个看外壳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多半都很昂贵的仪器上，对于自己生前的一切行为都坦荡极了。
“如果不这么做，我从此将不会再是「我」。”
浮世英寿缓缓直起身，手中依然捏着那一份书写着绝密，却已经被寻找出来的档案。
抽出的纸张上写着几行字：
实验体ID：【阿尔塔纳人工生命体1号】
项目编号：【天使坠落】
……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何为坠落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