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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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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狮子犬一路向前奔跑,雪白毛发被风吹得往后倒,陆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小桃在后面追,“雪球,快回来!”
雪球跑进了西面一处废弃的园子,四处嗅着,接着在周围长满杂草的湖边停下,圆溜溜的眼睛望向结了薄冰的湖面,“汪汪”的吠叫。
小桃气喘吁吁追至,“雪球,你再乱跑,以后就不喂你吃肉骨头了!”
她蹲下身,正欲抱起小狗离开,小狗却吠叫的又朝湖面跑近,在结了薄冰的湿滑处,堪堪刹住,朝着湖里叫得更欢了。
小桃跟着小心的走过去,一面防止脚下打滑,一面探头朝湖里打量,只见她突然瞪大双眼,面露惊恐之色,脚下一个打滑,直接坐到了地上,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死,死人了!”
平日无人出没的荒弃旧园,今儿围满了人。
有仆役砸开湖面薄冰,湖下面如水草般蔓延的黑发先露了出来,黑乎乎的头颅下面是泡肿的死白皮肤。
前排的几个仆役,正合力用杆子把人打捞上来。
后面站着仆妇丫鬟,俱是好奇又是恐惧,想看又不敢看。
废园的入口处,太太梁氏脸上含霜站着,身旁簇拥十几名心腹仆妇和丫鬟。
“有没有查到,是哪个丫鬟走失了?”梁氏压抑着怒气,问陆府大管事。
“昨夜过节,有几个丫鬟婆子不知道偷偷跑哪里喝酒,这会儿人还没找齐……”大管事小心回道。
“昨夜那么多贵宾,他们不小心侍候,既然还偷跑去喝酒,你查一下到底是哪几个,从重罚了。”梁氏怒道,“还有那个裴二爷,有没有人看见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还,还没查到,几个下人都说没看到……”
“我吩咐的事,一件也没办成,你是怎么管下面这帮人的,是不是我也要撤了你这个大管事,让能办事的人来管?”
大管事低头告罪,他没想到,昨日佳节刚过,府里喜气没散,就又遇上这样的晦事,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年大少爷中举喜宴后,也有丫鬟投井,和今日之情景一般。
这次难道又是裴二爷干的?
“太太,落水的不定是丫鬟,说不好是哪个顽皮小厮,来这里耍玩,落水里了,昨夜天寒,就被冻在湖面下。”顾妈妈在一旁宽慰道,“裴二爷即将离京,应当不会再做这横生枝节之事。”
梁氏冷笑:“他但凡有点分寸,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亲戚府里作乱,他离京?我看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京城!
这不是他干的,能是谁干的?几年前那个未足龄的小丫鬟,不正是从这湖里捞起来的?为了这个,废了府里好好一个园子,我命人把它封了起来,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定是昨夜里喝了点酒,又不当人!”
太太梁氏气得口不择言,哪家碰上这样的亲戚,能忍得了,现下身旁都是她的心腹,大管事也是她提拔起来的,也不怕一些话传出去,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主母风度,她都想破口大骂了。
本来好好的元宵,儿子想方设法给府里攒点声誉,生生被这恶戚给坏了事。
当年太夫人着人做道场,法事,想要消弥影响,她是不是也要请人回来做两场法事——
女儿正是待嫁选婿之年,儿子又逢科考,如果被影响了,她吃了裴二爷的心都有。
“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仆妇慌乱的跑出来。
顾妈妈上前喝斥道:“混说什么,自己掌嘴!”
仆妇反应过来,知道说错了话,连忙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才道:“太太,湖里的尸首捞出来了……”
“是哪个院里的丫鬟?”梁氏抿着唇,眼神凌厉的问。
“不是丫鬟,是,是裴二爷!”仆妇颤栗着重复道,“死的那个,是裴二爷!”
梁氏:“……你说清楚话,你是想说,死的人是裴二爷做下的?
仆妇都快哭了,“裴二爷死了!”
“太太,死的是舅爷!咱们赶紧去看看吧。”顾妈妈见主母被惊住了,连忙出声提醒。
“他死了?裴二爷死在我们府上了?”梁氏喃喃着,表情从开始的愤怒,变得茫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个祸害就这么突然死了,不死在自己家,不死在路上,偏偏死在了陆府!
这可怎么办!怎么和老爷、老太太交代?
想到这,她扶着身边丫鬟的手,急步朝废园里走去。
“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害了我那侄儿!”太夫人捧着心口,流着泪,神情哀恸又狠厉地道。
大管事站在院子里,双手插在袖口中,表情冷漠的看着面前一排在寒风中被扒了衣裳,正按在地上打板子的十几名仆妇家丁。
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哭嚎声,夹杂着木棍和皮肉的碰击声,旁边一圈围着的全是颤栗不安的下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如果没有人肯招,我就让人一直打,打死的也是白死,直接丢到乱葬岗!”大管事的阴冷的声音响起,“如果有知情的,早点说出来,不要为了其他人遮掩,枉自送了性命!”
“大管事,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我是冤枉的!”
“饶了老奴吧,我只是贪杯喝多了,在杂房里睡着了,真不是我害的呀……”
哭求声和叫冤声不停,大管事不为所动,“笑话,你们这些人哪有冤枉的!昨夜负责巡查园子的,怎么就没发现那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是渎职偷懒没去那边巡视,就是和凶手勾结;还有晚上不在自己屋里待着的,你说自己醉酒,谁能证明;另一些昨夜分明有人看见,与二爷走近说过话,二爷出事了,你们和他接触过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
十几个板子下去,有些已经晕迷,有的还在惨叫,只是叫声渐弱,也有人终于招了……
大管事黑着脸听着,有一对下人男女承认昨夜偷偷幽会,还有一个小媳妇说自己被叫去一个管事房里。
大管事脸色更差了,都是什么污糟事,正经事一点没问出来,他直接叫人把这几人绑了,过几天发卖掉。
府里还在严查,一片风声鹤唳,不停的有各院的丫鬟小子被叫去问话。
“娘,还要这么查下去吗?已经有婆子和小丫鬟受不住刑,送了性命。”陆二少爷坐在太太屋里,俊眉深锁,“我听管事的说,是在湖里被发现,身上也没什么伤口,说不定是裴表舅昨晚喝醉了酒,误入旧园,自个儿掉下湖里。”
“女儿身边那些丫鬟婆子私下都说,是厉鬼索命,以前那小丫头回来报复。”陆二小姐揪着帕子,小声道。
太太瞪了她一眼,“混说什么,哪有什么厉鬼!”
虽是这么说,但梁氏心里也有些发毛,更确定事后要好好做几场法事消弥一下。
陆二小姐不满地嘟囔:“又不是女儿说的,是府里那些丫鬟婆子都这么议论。”
二少爷道:“现在人心惶惶,大家才会跟着乱传,娘,如果真要查清此事,仅靠大管事胡乱抓些下人打板子逼问是不行的,不如报与官府,请能吏来查明真相?”
梁氏着急道:“这不是惹上官非了吗!此事不能让官府参与进来,万一传扬出去,你让你爹如何面对百官同僚?京城里又该如何议论陆府!”
陆二少爷干脆道:“那就劝老太太作罢吧。本也没发现什么外伤,许就是他自己落掉湖里的,再这么刑仗讯问,不仅累及无辜,也有损陆府声誉。”
陆二少爷觉得,即使是有人害了裴二爷,也定是他咎由自取。他对裴二爷在府里做下的事,一直深怀不满,特别二爷还害了从小带他的晓莺姐姐,他觉得如果不是正经亲戚,又是长辈,有礼教管束,他也恨不得一棍子把这表亲打死了,哪会容他到现在。
梁氏叹息:“老太太刚痛失亲侄,悲痛之下一定要有一个说法,必须找个凶手严惩方能解恨,现下告诉她是裴舅爷自己落水,她哪会接受。”
梁氏现在甚为头痛,陆侍郎回府获知此事,也深为震惊,提问了管事,又亲自去查看裴二爷的尸体,方才沉着脸,去荣安院安抚老母亲。
府里发生的事,对听风院影响也颇大,院里的几个仆妇和小厮也被叫去问话了,幸好他们都能说清楚昨夜去向,各有人证,这才免于杖刑,问完话就回来了,但也都被吓破了胆。
青黛得知白芷也被大管事找去时,吓个半死,生怕她也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不过昨晚白芷和乳母一直伴在安哥儿身边没离开过,虽然她因为受到过裴二爷惦记,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有人作证后,管事倒也不敢乱来,也是问过话就让人走了。
豆蔻和落葵二人也被找去,当晚她们两个并不在听风院,崔氏派她们去照顾安哥儿,但是冰灯会进行到一半,安哥儿被白芷她们劝回去,豆蔻和落葵也跟着回了安哥所在的偏院,两人自称回到房间后再没有出去过,可以互为作证,管事也是例行问两句,就让人走了。
两人被问话时,都是豆蔻回的话,她浅笑盈盈,一派天真得体的大丫鬟模样,回话时声音清脆,条理清晰,胜那些无知胆怯,又胡言乱语的仆妇不知多少。
落葵却是面色苍白,身上冰冷,紧紧闭着嘴巴,防止牙齿打颤,话也说不全,问话的管事也不以为意,自从打死几个下人以后,似这般被叫过来的,哪个不是吓得簌簌发抖,这丫鬟的反应属实正常。
落葵回到听风院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