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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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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笑意不减,只是多了分了然“这位……夫人,或许该姓林罢。”
一时间,叶似之眼里闪过杀意,却仍装作不明“林?”
楼主有些怕叶似之,讨好的笑笑,起身行了一礼“在下长孙鸿恩,见过师父,师姐。”
当年长孙鸿恩去京都游历,受过林兮几次指点,也见过半步不离林兮的叶似之,若不是如今二人狼狈难认,他定一眼就可认清。
叶似之也记了起来,当年有个小子总来万荣阁拜访林兮,是个小哭包,不曾想六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
长孙鸿恩也是冤枉,他只比叶似之小了两岁,那是他不过十二岁的孩子,男孩子长得晚些,看起来小罢了。
至于小哭包,不还都是她叶似之欺负的。
此刻叶似之丝毫不对当年之事有半分愧疚,极没心没肺“林兮,这倒好办了,不用将你卖了。”
看向长孙鸿恩“小哭包,借些银两与我们可好,再让我们借住一晚,换身衣服,可好?”
长孙鸿恩痛快的应了,当即命人带二人去沐浴休息。
多日的狼狈洗尽,梳妆打扮后,林兮着深蓝襦裙,柔顺如瀑的墨发盘起,虽是夫人款,可分出几缕长发仔细编好绾起,更添活泼,又是那般的倾国倾城。叶似之仍穿的白色男袍,显得英气十足,不知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小公子。
虽是劳累却也未曾睡到日上三竿,叶似之早早醒来,眼下乌青明显。
一时之间气色恢复不回来也是正常,出去随意走走,只觉得浑身舒爽。
林兮起的晚了些,看着也是憔悴的紧,可眸子里光泽更甚,腰背酸痛因着少了番生死的压迫感到没那么难挨,衣袂飞扬,身姿如以往般飘逸灵动,除去那份淡定,便全然不让人觉得是个三十又五的人。
叶似之在桌旁看着布菜,见林兮过来玩心又起。不怀好意的笑着,甜甜的喊“阿姐,快来,饿了?”
林兮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撑着气势坐下,淡淡的装的毫不在意,端起碗来喝粥不理会她。
叶似之笑的无赖,继续道“阿姐,你可知极乐散?”林兮不理会她,她继续道“醉生梦死,飘飘欲仙。此媚药对女子药效极大,味道微甜……”
咳咳咳……,林兮呛住,她吃到嘴里的粥正是甜的,惊疑的看向正幸灾乐祸的叶似之,心下恼怒。
幼稚!又被小孩子耍了,不,已经不小了。
这粥也再吃不下,绢帕轻按唇边,正襟危坐的看着叶似之,杏眸冷清。
叶似之玩心还未散,一见她又开始端着,最见不得她如此,笑的仿若南街口的流氓混混“林兮,又装的这般正经,也不知是谁一双长腿缠到我腰间,紧抱着我的背,脸还贴在我怀里。”
面色猛地红起,林兮羞恼的欲起身回房,却被叶似之拉住,被强拉着出了清风楼“早就听闻洛水的集市热闹有趣,陪我转转?”
不由分说的被强扯着走出了半条街,林兮手腕被攥的疼,无奈的温声申诉“我不跑,你松开,疼。”
叶似之毫不怜香惜玉,一把甩开林兮的手。林兮性子好,受了欺负也未曾生气,看了眼红红的手腕,又看着在前大摇大摆的罪魁祸首,忽想到叶似之没心没肺,问道“你可带了银两?”
叶似之回过神来,看着林兮,转身倒退着走路,几分得意“今早从小哭包那里抢了几十两散碎银子,买些小玩意还是付得起钱的。”
说罢又回过身去,她步子大,林兮跟着费力,知林兮不会气恼,便越发过分的迈开步子。到了热闹地方,才慢下来,林兮得以追上与她同行。
不知怎的想的,叶似之看见东西就要买,买了一堆塞到林兮怀里,瓷人木雕,面具纸扇,乱七八糟,林兮已快抱不住,叶似之手里还拎着两只漂亮的狗崽子。
故意也是无意,想买些小玩意摆弄是真,作弄林兮也是真。
人有些多,来来往往的不时撞到林兮,林兮只抱着东西转身闪避着行人,叶似之皱了皱眉,脸色不好,转身就想回清风楼,林兮疑惑的跟在她身旁“还未转完,怎的就要走,谁惹你不开心。”
看着她吃力的模样,叶似之心下不忍,从她怀里拿过许多,却还是恶声恶气“累了,你若想转,便自己转。”
林兮好笑“天底下可有比你还不讲理的,分明是你拉我出来的,你惯会欺负我。”
狗崽子似是赞同的叫唤两声,惹得叶似之威胁“再叫,再叫把你俩扔下锅煮了,正好一盘菜。”
冷着脸将东西还有狗崽子扔到林兮房中,就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林兮头疼的把这些小东西装到箱子中,又将狗崽子交给小学徒照顾。恰逢此时长孙鸿恩找来想求林兮指点一二,林兮便下去了后台,为长孙鸿恩解惑后,又教了楼里师父不少东西,而叶似之自己在房中待了一日,除去吃饭未曾下过楼。
入夜后叶似之拎着两坛酒来找林兮,醉眼朦胧,浅笑着对林兮道“陪我喝些。”
林兮应了,星河漫漫,与她临窗对饮,酒甚烈,面上泛红,仅两杯便欲停杯。
叶似之不允,无赖般又与她灌下许多。
“林兮,我素爱白衣,你却偏爱玄衣。我们处处不合,本就无缘,年少荒唐是我错了。这几日气撒过,也是难为你了。”叶似之眉目里也如酒般醉人,英气的面客有些我子气,语气万分恳切。
指尖在虚空描摹星光,她心头落下一滴泪,林兮看不见……
林兮松了口气道“无碍,你能想开便好。”
这还是小孩子头一次对她温和下来。
叶似之点点头,又为林兮斟满一杯“阿姐,送你的那些小玩意是我的一番心意。”
“知道,我视若珍宝。”
尽是些孩子玩意,她并不喜欢,只是既是她心意,那当珍视些。
看她醉了,林兮催促她回房,自己脚下也有些不稳。看着叶似之回到自己房中后,便要安置了,可又心下总是慌乱,觉得叶似之过于反常。翻来覆去酒醉却毫无睡意,心下觉得时辰还早,楼下丝竹声声,林兮想唤叶似之下去奏乐。
推门而入,却只见房内空空,桌上一封信,墨迹还未干透。
“林兮,不知与你写些什么,总有些话在脑中如烟似幻,想对你说什么,却没有半句言语。想来想去只好如此落笔,日后若无人心疼,你莫要哭。世间有许多值得,你要一直笑着,至少自己心不会疼。若有一日你觉得世间容不得你,就想想我,我容得。如此一别,我只愿再不相见,我早已不再怨你,可我想活的洒脱些,可有你又怎会洒脱,不如再也不见。终了,珍重。”
林兮霎时冷了脸唤“鸿恩,备马。”
林兮不会骑马,为了追叶似之让长孙鸿恩骑马带自己去洛水码头。
天黑,本夜间极少发船,可江上明火一点,问了,是位白衣公子,想来应是叶似之。
林兮焦急,让人开一小舟去追,扔下长孙鸿恩,林兮背着行李登上小舟。
“师父……”长孙鸿恩很是怨念。
林兮顾不得理会他。
小舟轻快,在无边的墨色里疾驰,岸上灯火闪闪,前方那一点明火渐近,林兮又扔给船夫些钱,船夫划的卖力,眨眼间已快追上那艘船。
“叶似之,你给我滚出来。”林兮气极,一时开骂,叶似之闻声,诧异的让人停船。舟船相遇,小舟低矮,两人一上一下对望片刻,叶似之拉林兮上来。
她问“你如何追来了。”
林兮却也问她“你为何抛下我?”
林兮很在意,很在意这种突如其然的不告而别。
叶似之急忙解释“想让苏故知去接你的,你跟着我,太险。”
可见林兮无事,叶似之便又想逗她一逗“送你的狗崽子呢?”
只见林兮黑着脸从背上包裹里拿出藤条笼子,笼子里赫然两只幼犬。
叶似之哈哈一笑“林兮你莫不是痴傻了,这么重的笼子要带着,你手上那口袋里又是何物?”
“白日里你送的那些,对你说过,视若珍宝。”林兮认真,将一身东西放下,走到叶似之面前强硬道“我要同你去京都。”
“你……”叶似之实在不知她做何想,满目惊疑不定,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念苏故知了?”
江风寒凉,吹动着林兮的乱发“若去找故知,此生再难见你,若跟着你,迟早会与故知团圆。”
是理智权衡后的选择,冷的让人心疼。
叶似之一时无言,寂冷的江风吹红了她的眼,沉默后终是开口。
“林兮啊林兮,你可知我有多不愿见你,你却一直招惹我。你想偿还,可我对你已无半分情意。”
看着眼前的人,她心下难过,太多的不甘、不愿与胆怯杂乱的交织在心头,几日里从未纾解。明是无缘无分,纠缠到底自己困到了心牢,仿若疯病。在旁人眼里可笑、可悲,她自始都卑微入尘,不敢奢望又不甘奢望,哭笑交织恍若疯癫之时又对自己满心鄙夷,过往不愿再想起,眼眶又没出息的红了,泪一滴滴的滑过面庞落到地上。
林兮心疼的伸手为她拭泪“看你才是小哭包,又哭。你对我的情意以前不懂,如今心下明了,你愿用性命换我无虞,情深义重,是珍爱。”
叶似之借此撒气“诚然,故而你就是欺负我。一见你,便舍生忘死的护着你,想着你,可你对我只不过是几分关爱,教我如何不委屈,如何不伤心。”
林兮性子直,心下却细腻,做事稳重周到,为人仗义。对叶似之的那几分关爱与对苏故知的爱恋比起简直不值一提,与叶似之对她的珍爱相比也不值一提,每次忽视对叶似之来说,是掏心挖肺的苦楚,既是如此,何必相见。可若是不见,又饱受相思熬煎。
长夜无眠,心头不过林兮二字,眼前不过一袭玄衣,浅笑嫣然。
看着眼前的林兮,心口闷痛,叶似之强撑着,泪如雨落,轻轻道“万荣阁内初识,我经祸事年少狼狈,衣衫带血,站在你面前局促的紧,你面上冷清,不知情绪。只觉你冰冷无趣,甚至心下多想猜你恶毒,然而你端详片刻浅笑开口一句‘小徒弟,来日方长’,我顿时心生欢喜,一见钟情。年幼之时无能,不怪你决绝。今日我且再问你,林兮,我钟情于你,你欲如何?”
羽睫轻颤,林兮心下为难,风又大了些,江面寂静,只能听得风吹水动,水声凄凄。
“我已嫁苏故知,都有了璇儿,不能如何。若你不愿认我这个阿姐,待到京都,我不再纠缠,缘尽于此。”
只是阿姐,那又何必。
叶似之落着泪笑了起来,笑的凄惨,望着林兮,“来日方长到缘尽于此……也罢,日后珍重。”
看她这副模样,林兮也难受,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安慰“日后珍重,也同样许你,觉得世间不值得时,想想我。”
叶似之声音发颤,轻的几不可闻“你可喜欢过我半分。”
半分,哪怕半分也好,也就不会让我这般心痛。
林兮答“或许。”
只是或许,或许我在某一刹动过心,喜欢过年少意气的小孩子。擦着她脸上擦不尽的泪,自己却也落了泪“不哭了,日后你我二人之间无怨无恨。只当相识一场,曲终人散,若有缘可再聚把酒临风,却再不提这陈年旧事,惹得伤心。往日缘尽,日后君子之交,浅淡如水,不亏不欠,可好?”
或许,此生都不复相见。
“好。不哭了,你我之间的泪,已在今日尽归江水。”
二人紧紧抱着,许久不曾分开,一黑一白如两仪般契合。
林兮,抱久些,让我能记得你的气息。
让我再多一分值得的念想。
此生不得相忘,只求来世,不再遇你。
若是不相见,便不会相恋,不会受相思煎熬。
几多心事,花落花开,再多的从前也都在这浓墨夜色中尽抛江水。
你要我如何释然?
终归只是自欺欺人,如此换各自体面,有了一个可谎骗自己不再心疼到死的放过。
似之,你与故知不同,与你的轰轰烈烈全然不同于与他的平平淡淡,你如火,他如温水。
几日里生死走一遭,似乎明白,如今种种皆怪我的多情。
你的情意,若有来世,必当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