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平生》月訸

10、第 10 章

　　田立人坐在在沙发上向前探着身子，语重心长的劝说着面前的清瘦少年不要辍学，清瘦少年名叫田德宝，是田烨伟三叔家的孩子，现在高二不愿上了非要出去打工。
　　田立人当了一辈子老师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于是苦口婆心的想让侄子改变主意：“你看你今年才17，如果不上学出去能干什么？”
　　田德宝低头摆弄着手指：“去南方进电子厂。”
　　“你不到法定工作年龄，人家电子厂不要你。”
　　“咱庄的薛强比我小两个月都要。”
　　“他进的是不正规的小厂，说不定哪天就发不出工资跑路了。”
　　“无所谓，我觉得能挣钱就行。”
　　“你大大爷家的国强哥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你看他在外面干了几年没挣到钱回来了吧，你说要是上了大学不就好了嘛，别说考公务员或者事业编，最起码能找个坐办公室的，你看你国强哥现在跟着人干装修，抹的跟什么鬼似得还累，你以后也想这样？”
　　“俺伟伟哥找到工作了吗？”
　　这话很明显是想说田烨伟上了大学也没找到工作，田立人明白但也只好耐着脾气解释：“你伟伟哥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没去找，只要他想，什么工作都能找到。”
　　田德宝小声嘟囔：“反正我觉得再上几年学没什么意义，不如早点出去工作。”
　　田立人语重心长的说：“怎么没意义，你要知道上学是咱们普通人唯一的出路，你上好了学可以当医生当律师，甚至可以考公务员当大学老师，这些工作是又体面待遇又好，可是你要是现在不上了，要么回来种地要么出去打工，你觉得哪个好？”
　　田德宝低头不说话，他爸爸坐在小椅子上也很无奈：“给他讲了多少道理了，没用，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学了。”
　　这时田德宝妈妈切好西瓜端过来：“他现在学习也不好，就是继续上也考不上大学，不上就不上吧。”
　　“不上他能干什么，还这么小，出去打工你们放心啊？”
　　“我跟他爸商量了下，想让德宝跟他舅学开大车。”
　　“开大车天天不着家，你觉得是个好活？”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他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这样上学的钱也省了。”
　　“光想着省钱不考虑以后，德宝就这样的话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田德宝妈妈听到说他孩子没出息心里不高兴，冷着脸不再说话。
　　田立人见弟妹是这态度估计再做思想工作也没用，坐了一会儿走了。
　　县城一家网吧，几个中学生吵吵闹闹的在玩穿越火线，田烨伟坐在他们中间安静的对着屏幕，一个少年起身去上厕所，不小心撞了下他的椅子，田烨伟扭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对着屏幕做题。
　　他在做职业性格测试，想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样的工作，测试结果显示他适合从事律师、心理医生、写作等工作。
　　田烨伟对这个结果很失望，因为这些工作可能适合他，但并不是他喜欢的，所以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于是来到新华书店，在各个分区逛了一遍，最终拿着《平凡的世界》《穷爸爸富爸爸》和《拿破仑传》去结账。
　　邓云欣喜不已的往家里走，手上还拿着张照片甩来甩去，田立人在练书法，可能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怎么看都觉得写的不好。
　　邓云还没进屋就大声招呼：“老田！老田！”
　　田立人拿着笔走出来：“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呀？”
　　邓云拿出照片：“你看，给伟伟介绍的这个小姑娘长得多俊！”
　　田立人看着照片很满意：“嗯，是怪俊，面相也好，当你儿媳妇肯定不跟你吵架。”
　　邓云笑骂着锤田立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儿媳妇？先让你儿子去见面再说吧。”
　　田立人轻松一笑：“等伟伟看到照片，说不定不用劝就自己去了。”
　　邓云撇嘴摇头：“未必，伟伟不比他哥，这孩子从小尽干些出奇的事，谁知道他去不去。”
　　“不去也得去，我还治不了他？”田立人瞪着眼撂下狠话，说话间田烨伟从大门口走来，仿若没看到二人一样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邓云静静的看着儿子从面前走过，歪头对田立人使眼色：“呶，你去治他吧。”
　　田立人铁青着脸站到田烨伟房间门口，现在村里人都以为田烨伟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无光，心想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儿子。
　　田烨伟收拾桌子的时候不经意看到站在门口的爸爸，但是假装没看到的坐下看刚买的《穷爸爸富爸爸》。
　　田立人凶巴巴的看了好一会儿，田烨伟泰然自若的看书完全把他当空气，田立人忍不住怒斥：“看看看，整天就知道看书，上学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用功！”
　　田烨伟装作没听到故意气他，田立人不知从何开始教训：“额——那个，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必须去哈。”
　　田烨伟头也不回的说：“我不去，说了不相亲。”
　　田立人厉声命令：“不相亲也得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你见都不见，让我和你妈怎么做人！”
　　田烨伟转过身争辩：“为什么任何事都得按你们意愿来？我不愿意你们就逼着我愿意，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嘛。”
　　田立人吹胡子瞪眼：“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
　　一句话就将田烨伟压得死死的，他又气又无奈，数秒后转头反驳：“既然为了我好，我不愿相亲，你们为什么还要同意？”
　　田立人一时哑然，看不下去的邓云走了进来：“一开始你也没说不相亲啊，我们不知道才让介绍的嘛，你看这姑娘长得多俊。”
　　田烨伟扫了一眼：“长得多俊我都不见。”
　　“你就去见个面吃个饭，愿不愿意我们以后都不给你介绍了。”
　　“那也不去。”
　　邓云好话说尽，没想到田烨伟软硬不吃，“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去见一面又不会掉一块肉。”
　　田烨伟郑重其事的解释“见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后面的无数次，就算你们以后不逼我相亲，也会逼我去考编制，去结婚生孩子，然后我就会被家庭、孩子和各种贷款压的无所适从，你们当父母的总是好心的给我们制造各种各样的需求，却从不附送解决方案，最后当我们手脚绑着木棍只能跳着走的时候，再想不妥协还来得及吗？人对世界的妥协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我绝不让步！”
　　“还妥协让步？搞得跟真事似的，我跟你说现在农村年轻人少，不相亲碰不着合适的，你国强哥、凤云姐不都相亲结的婚嘛，别人都这样你为什么不行？”
　　“别人这样我就也得这样？我就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恋爱结婚吗？”
　　田立人火气很大：“谁说不可以啊，但是你大学四年也没见谈个对象带回来呀？你要是有对象还让你相亲嘛！”
　　田烨伟无力反驳，因为确实没谈女朋友。
　　邓云又苦口婆心的劝起来：“其实相亲和恋爱是一样的，也是合得来相互喜欢才能继续发展，也没说见了面就非让你愿意对吧，你这个年龄在农村已经是大龄青年，再找不到对象让人笑话。”
　　田立人没好气的继续训斥：“现在庄上都笑话你大学毕业连个工作都没找到，你一点感觉没有，还觉得自己多厉害！”
　　“笑话就笑话呗，对于他们来说，活着的目标就是娶个媳妇找个体面工作，然后因为某天多赚200块沾沾自喜，我不要和他们一样。”
　　田立人指着田烨伟训斥：“不要以为自己多上两年学就了不起，你出去挣钱可能还不如多混几年社会的初中生，我跟你说相亲这个事你说的不算，这次见也得见，不见就断绝父子关系。”
　　田烨伟站起身针锋相对：“恋爱结婚是我的事，我已经是个成年人，难道连恋爱的自由都没有嘛。”
　　“要自由可以，自己去争取，你一个月挣几万块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但是你现在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有什么脸跟我谈自由！”
　　田烨伟被爸爸说的无地自容，愤而去收拾东西。
　　邓云不解：“你干嘛？”
　　田烨伟把行李箱拽出来：“我出去找工作。”
　　邓云叹气一声拉着田立人走出房间小声责备：“你弄的这是什么耶，他再真走了。”
　　田立人正在气头上：“他走就让他走！我当了20年校长还管不住自己儿子？”
　　房间里，田烨伟手脚利落地从行李箱拿出钱包，身份证银行卡都在，又数了数里面的钞票，只有600块。
　　这是田烨伟身上所有的钱，去岛城车票一百多，住宾馆至少也要一天一百，还不知道几天能找到工作，显然这600是不够的，但是不够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