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向喧哗》九寸迂

13、不懂

　　这句话说完，俞知游的腿就面临了来自一桶5升花生油的旋转敲打。

　　“好狠的心。”俞知游摸了摸膝盖瞥上那桶油一眼。

　　陈向喧比画着问他：没事吧，要不我背着你。

　　稻子学着陈向喧的手势比画一遍，又问：“啥意思？”

　　俞知游说：“看不懂。”

　　“扯呢吧，”稻子手里不知道比画着什么，反正陈向喧看不懂，他又说，“你俩先前不还能沟通，突然就不会了？”

　　“就是这么突然。”俞知游揉揉膝盖，自己朝前走。

　　稻子也懒得纠结，提着他的荣耀寄存到了商场服务台。

　　俞知游让他把吉他一起寄存，稻子非要带着吉他一起逛，他说：“挚友一个人在那个台子上会很孤独，我心里过意不去。”

　　“说人话。”俞知游说。

　　“吉他太贵了，被偷了不好。”稻子说。

　　“你现在要去找工作了吧？”俞知游叹口气。

　　“啊？”稻子指了指旁边的陈向喧，“我还准备找陈老师再续课呢。”

　　陈向喧用手机打出：欢迎，收你便宜点，再送你两节课。

　　“这次我们上进阶班，”稻子做出一个弹吉他的姿势，“搞摇滚怎么样？摇起来！”

　　陈向喧点头，说：练就完了。

　　“那你家里怎么说？”俞知游走进一家男装店，回头问稻子。

　　稻子随手拿起手边的衣服看了看，回答道：“还能怎么说，断了我的资金来源呗。”

　　“那你还不上班？喝西北风去？”俞知游拿起一件卫衣比了比，转手又给挂了回去。

　　“我不还有你吗？”稻子凑近，朝俞知游肩膀上蹭了蹭，“游游～”

　　俞知游妄想用眼神杀死他，盯稻子的时候顺带瞟了一眼陈向喧，陈向喧朝他笑了笑，歪头做出疑惑状，用手比画着：游游？

　　“行了，”俞知游推开他，“缺钱给我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能放心追梦了，”稻子看向陈向喧，又指指俞知游，“陈老师，我要买一把电吉他，其他设备你帮我选选，先上一期的课，费用他来出。”

　　俞知游摆摆手自己朝前走。

　　陈向喧朝稻子点点头，用手机打出：我看好你，冉冉升起的摇滚新星。

　　“哎哟你这话说得哈哈哈哈——”稻子猛拍两下陈向喧的肩膀，笑得很是开心。

　　陈向喧回拍两下稻子的肩膀，在手机上打出字给他看：俞知游是不是谈恋爱了？

　　稻子还没开口，陈向喧立马又打出：打字。

　　他特严肃地点头，像是要做什么大事。

　　啪啪打下四个字：我不知道。

　　陈向喧又问：那有没有和哪个男的走得挺近？

　　稻子皱眉想了想，打下一个字：我。

　　行吧……陈向喧朝他笑笑点点头。

　　就不该开这个口，哦不，就不该打这个字。

　　现在这个季节的衣服不是太薄就是太厚，买薄穿不了两天，太厚又得再等段时间。

　　陈向喧纠结一下，发现最好的选择是叠穿。

　　就是这家店的衣服不怎么好选，他喜欢的衬衫太长，外套就短了点；外套要是正正好，配上那件衬衫又稍显逊色。

　　所以他不爱买衣服。

　　这件事很难，磨时间又磨耐心。

　　每次都是冷到身上才磨磨唧唧去买上几件，今天要不是到商场来了，又不知道这件事要被拖到哪天去做。

　　大概会是一个起风但不下雨的日子。

　　陈向喧拿着衣服在不同的试衣镜前随机出现，俞知游和稻子坐在一边抱着胳膊看他。

　　“忙什么呢这人？”稻子问俞知游。

　　俞知游说：“纠结买哪件。”

　　稻子‘啊’了声，问：“你这怎么看出来的？”

　　俞知游没理他，站起身选了一件米色兜帽卫衣和灰色华夫格开衫走到陈向喧面前。

　　他说：“这套适合你。”

　　陈向喧在他身上看到了正义之光，七彩的。

　　没有一丝犹豫，他直接接过这两件衣服拿去了收银台。

　　“他连试都不试？”稻子走到俞知游边上，和他一起看着陈向喧的背影问。

　　俞知游走到门口说：“不用，他就是纯需要有个人帮忙做决定。”

　　稻子看着陈向喧那一气呵成的扫码付款拿小票的动作‘啧啧’摇头：“那你也太随意了，随手一抓就丢给陈老师了。”

　　俞知游‘嗯’了声：“那他也挺随意的，我一给就买了。”

　　挺随意的陈向喧提着衣服心满意足地出了店，他打字给俞知游说：谢谢，帮大忙了。

　　“节省时间，你太磨叽，”俞知游说，“顺手的。”

　　稻子撇撇嘴，给了俞知游一脚：“我顺脚。”

　　稻子这一脚有点用力，吉他也跟着抬脚动作撞向脑袋，他摸了摸被撞出沉闷音的头，嘴里嘟囔着：“忘了背后还背着东西，我还合计着自己就是这种构造呢……是说怎么总觉得肩膀不对劲。”

　　“那你就单肩背着。”俞知游拍了拍被踢的裤腿说道。

　　稻子单肩背着试了试：“更不对劲。”

　　“那你提着。”俞知游说。

　　稻子没动，“我怕给它撞了。”

　　俞知游沉默，随后说：“那我背着。”

　　“那就拜托你了，”稻子取下吉他包提着双手递上，“鉴于你如此好，我决定晚上请你去我家吃饭，带上陈老师。”

　　“用你得奖的那桶油吗？”俞知游语调平静。

　　稻子打了个响指：“不愧是你，”他看了眼时间说，“现在去超市买菜，然后去琴行买琴，新琴配好日子，美极了。”

　　“可别半途而废，”俞知游没多说什么，“我的钱不是自己变出来的。”

　　陈向喧总觉得这句话听着像什么老父亲发言。

　　“知道，”稻子说，“都是你日日夜夜熬出来的。”

　　果然。

　　“知道就好，希望有天爸爸能为你骄傲，在陈老师那里可要好好学，”俞知游拍拍稻子肩膀，“对了，你知道学电吉他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知道，”稻子甩甩头说，“先把头发染成彩的。”

　　陈向喧在旁边听得直笑，他还挺羡慕稻子和俞知游这种相处模式的。

　　几个人在超市采购一番，稻子买的大多都是半成品，剩下的就是黄瓜、皮蛋、凉菜。

　　这些东西要么回去复炸一下或者过遍热油就能吃，要么拌一拌切一切就能上桌。

　　味道好，操作方便，还能用上那桶油。

　　俞知游是开车来的，今天的车后座是空的，陈向喧没理由再坐前面去。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超市买的东西丢后座，这样他就有理由去前面。

　　谁知道稻子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路上不给他提，到停车场就让俞知游开后备厢，那个购物袋陈向喧是碰都没碰上。

　　稻子一路上疯狂搜索电吉他买哪个牌子好，问了陈向喧好几个问题，最后终于定下一款。

　　到琴行时车还没停稳，稻子就急了。

　　“游游，我有点紧张，”稻子清了清嗓子说，“我竟然要带一把电吉他回家了，那玩意儿可沉。”

　　“别这么喊我……”俞知游停好车后说，“紧张？那你别下车，我送你回去。”

　　“别别别，”稻子一把拉开车门，“下来出钱！”

　　陈向喧忘了一件事，李叔下午在琴行。

　　上次稻子来琴行，问有没有认识的驻唱时李叔不在，不然李叔肯定要问陈向喧关于俞知游的事。

　　他倒不是怕李叔问——李叔如果知道俞知游还活着，那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再去见俞知游。

　　稻子进去直接找何仓拿了那把吉他，俞知游在后面跟着进门时就和李叔对上了视线。

　　李叔‘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他指着俞知游“你你你”的你了半天也没你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又看着陈向喧“他他他”地他了半天，还是没他出个什么名堂。

　　陈向喧给李叔比画道：晚上再和你说。

　　俞知游朝李叔点点头：“李老师。”

　　“小俞，”李叔坐下，语气不太好，“你来干什么？”

　　“我买把吉他。”俞知游说。

　　李叔顿了顿，又说：“这东西要陈向喧烧给你就是。”

　　陈向喧两步上前敲了敲收银台面，比画道：少说两句。

　　稻子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正美滋滋地抱着吉他。

　　俞知游笑了笑，扫码出钱，拍了拍稻子。

　　他对着收银台里坐着的人说：“李老师，那我先走了。”

　　“嗯。”李叔头都不抬地说。

　　上了车稻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你还挺客气，逮谁都叫老师。”

　　陈向喧正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个话题岔过去，结果前面的人系好安全带后用一句话轻飘飘地带过了。

　　“他以前是我的吉他老师。”

　　稻子恍然大悟，他把吉他平放在腿上，琴头直怼陈向喧的腿，“那你就是和陈老师认识呗。”

　　“到前面来坐。”俞知游没回答稻子，转头对着陈向喧挥了下手。

　　“怪你车买小了。”稻子总结道。

　　“你说得对，”俞知游说，“我们先去你家，你下车坐地铁或者赶公交，那个车大。”

　　稻子看了眼怀里的吉他，又看了眼车窗外的琴行，他带着笑容说：“我错了，俞老板。”

　　陈向喧下车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俞知游催促道：“快点。”

　　陈向喧看到李叔还在看着他，下一秒李叔的消息就过来了。

　　李叔：晚上回琴行。

　　他回了个‘好的’，系上安全带。

　　车朝着稻子家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