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时》千云及

24、第一次心动

　　游园会的惊喜到最后只是李雯一个人知晓，因为那是秦主任答应给她的，它成了两人都有很多的小秘密，有的有参与者，有的没有。
　　叶陶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此外李瑶和李雯的赌约也是一个秘密，孩童时代，我们每个和苏林赢得了很多奖票，但是那些都没有站在舞台上将《小红帽》完整而精湛演绎出来令人兴奋和难忘，那大概是叶陶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心动，当身着白衬衣系着领结，配上修身的西装裤和黑皮鞋的苏林走出来的那一刻，叶陶的世界都亮了！
　　苏林就像皎洁的月亮，完完全全照进了叶陶的心坎里，一颦一笑都牵扯人。
　　演出顺利结束的时候，叶陶根本听不到满场久久无法平息的热烈而激动的掌声，他扭着头看着身侧的苏林，苏林拉着他的手一起谢幕，又把他从舞台上拉走，台下哄堂大笑，那是一个被小红帽牵着鼻子走的大灰狼。
　　演出是下午，他们的节目结束后叶陶换了大灰狼的衣服在秦主任那里清干净脸上的涂染，一本正经地看着同样热得洗了一把脸将三七分头发抓乱的苏林。
　　“现在，能不能跟我走？”
　　苏林抬起一双浅色的眸子，亮堂堂地看着叶陶，“去哪儿？”
　　叶陶：“跟你说过的一个好地方。”
　　苏林看了一眼还在喧闹演出舞台和围在舞台边的一圈圈观众，点头，“好。”
　　苏林跟普燕说了一声，就收拾东西跟着叶陶去了叶陶口中的好地方。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苏林看了叶陶几次，都没有开口，他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他却并不反感这种怪异，他安静地跟着叶陶从那一条条高低不平的田埂上抄着近路走。
　　叶陶将人带到了村后挨近山的一条大河边，河道约莫3、5米宽，深度看不清楚。
　　叶陶边扯下书包边脱衣服，他看着苏林，“脱。”
　　苏林看着这条清澈的映着翠草摇曳和流淌的大河，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在宽敞明亮的游泳馆游泳过，并不惧怕水，尤其是这样自然而言流淌的水，这样的水给人一种鲜活和清爽的感觉。
　　他将书包和叶陶的放在一起，然后开始解衬衣的纽扣，他能感受到对面只剩短裤的叶陶一直看着自己，可是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地脱了上衣，然后是西裤。
　　叶陶的脸在他摘开领结的那一刻就红了，可是他没有回避，他看着苏林修长白皙的手指解开自己的衣服，看着苏林露出自己牛奶一样白净的肌肤，看见他的细腰和修长的双腿，他胸腔里就像燃放起了炮仗，轰鸣不止。
　　脱到和叶陶一样以后，苏林看向叶陶，叶陶转身脱下内裤“嗖”的一声跳进了河里，在河水里蒙头游了一段以后起身转回来看向苏林，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苏林说：“下来。”
　　苏林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脱下自己的内裤，在叶陶已经看清楚的时候跳了进去，游到跟叶陶差不多平行的位置他也起身，现在两人一样高，水淹到两人的胸膛。
　　叶陶看着他笑，“咋样？”
　　苏林也笑，“爽。”
　　随后两人都朝着上面逆流游了很长一段，沿途的风景美得苏林移不开眼，夏日葱茏的翠草、繁花中还有从果树上坠下来的枝条，枝条上有早批成熟的梨和苹果，苏林看着果实累累的枝条笑。
　　叶陶追上他，伸手摘下一个最大的梨递给苏林，“挡我路的就是我的。”
　　苏林笑着接过，在水里洗了洗，咬了一口，叶陶问他：“甜吗？”
　　苏林：“甜。”
　　苏林咬了一口开心地嚼着然后递给叶陶，“你尝尝。”
　　叶陶不会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但从心动的那一刻起，苏林已经不是别人，他接过就着苏林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嘴嚼着。
　　两人一人一嘴吃完了一个梨，“分梨”从来不是一个好词儿，但此刻这不是一梨是两个孩子彼此靠近的心，这样甜的滋味儿俩人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人在暑天清凉的河水里泡了很久，来回比赛了好几次，有输有赢，直到太阳西斜，叶陶起身，“走吧，太阳落山水就凉了。”
　　苏林：“好。”
　　两人上去的时候默契地没有看对方，背着身子安静地穿好衣服，又一起坐着将头发晾干。
　　苏林安静地看着这条河水，回想着河水滋润身体的感觉，也想着今天经历的事情，这条河水明快而清澈就像叶陶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流进自己的心里。
　　叶陶扭头看着苏林，“喜欢吗？”
　　苏林：“喜欢。”
　　叶陶：“这地方，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
　　苏林惊讶地扭头去看叶陶，叶陶没有回避，迎着他浅淡的目光，“你知道的，我不撒谎，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我没见过有别人来这里。”
　　苏林没有接话，叶陶自顾其说道：“它很长，流经很多个村子，沿岸的村民修了不少石阶下去，有的洗菜有的洗衣服，还有的就像咱们这样游泳，但这里没有石阶也没人。”
　　苏林：“谢谢你，我的荣幸。”
　　叶陶笑了一下，“这不是咱俩的第一个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林：“好。”
　　似乎从这一刻起，两人便达成了某种约定，这个年纪的喜欢轻易说不出口，但认定了就会很用心很认真。
　　他们的世界从此都有彼此的参与，之后苏林带着叶陶去了几次大城市，两人在游乐园玩到精疲力尽，叶陶也带着苏林住了好几次山里，各种新奇的事情都跟他一起又重新体验了一遍。
　　初中、高中他们都在一起，叶陶也终于在苏林的帮助下进入了班里的前五，他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连双方的家长都知道两人无坚不摧的情谊，只是没人想到这种情谊除了友情、同窗的成分还有其他。
　　高一将近结束分文理班的这一年，两人闹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矛盾。
　　情侣或是好友一般都是坐同桌，两人没有，叶陶坐苏林的后面，有事儿没事就“骚扰”前桌，不是借铅笔就是借擦皮，有时候连草稿纸都借，两人的同桌都看得无语。
　　叶陶明显理科更好，他偏科很严重，语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加分项但于他而言却是拖后腿的，理化生都可以考满分的人，却想要跟着苏林学文，老师跟他聊了好几次天，甚至要威胁他叫家长，可是他不为所动。
　　“语文你就考80多，还是你认真写完作文的情况下，你究竟怎么想的？”
　　叶陶背着手站在班主任老任的办公桌前，“没怎么想，想学文需要什么理由？”
　　老任气得快打人，“叶陶，你老实说是不是早恋？”
　　叶陶惊讶地抬起头，这个年纪的他长得眉清目秀，千篇一律的校服都掩盖不了的英俊挺拔，他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班主任，“你在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早恋？”
　　班主任老任取了那副碍事的眼镜指着叶陶，“那你倒是说说，明明一个妥妥的潜力股理状元，怎么就非得学文？要不是不想和什么人分开或者约定好，那是因为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文科，我信你个鬼，地史政三科加起来都险些没有你一科数学的分数高，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文科生的料？学理你就只用稍微恶补一下语文就好，学文你除了数学和英语还能倚仗什么？你是不是不会算算术？两科即便满分也才300，其他三科加起来考100多你能上什么好大学？”
　　叶陶又默默地低下头，班主任讲的是实话。
　　班主任见他一副安静的样子，以为他是虚心接受，稍微放缓了一些语气，“叶陶，别任性，我会把你的分班申请改成理科。”
　　叶陶立即抬头，“不行。”
　　班主任又急了，“你说什么？”
　　叶陶：“我学文。”
　　班主任起身，想打人又使劲儿忍住了，“你你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现在就给你父母打电话，我说不动你，我看你爸能不能说动，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叶陶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即便现在也丝毫未改，他看着气急败坏掏出自己小灵通的班主任，“老任别费劲儿，我爸不管这事儿。”
　　班主任就要按下拨通键的手停下，几乎是下意识就问：“那谁管？”
　　叶陶依旧背着手，班主任一个将近四十的男人被他气得脸都绿了，“家里从未想过我能小学顺利毕业，上完初中上高中，考到市里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结果，什么文不文理不理的，他们根本不懂，你要说得他们明白，恐怕比说服我更加困难。”
　　班主任红着眼睛坐下，反正站着体现不出任何的优势，叶陶这家伙人高马大的，“那你想怎么样？”
　　叶陶：“老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了。随我吧，我就想学文，为了考上那所大学，我会好好努力，学习任何一门学科或者技术它都只是方法的问题，我现在的成绩无非是偏科导致的结果，我能学好理科，自然也能学好文科，问题不大。”
　　老任边摇头边叹气，“你知不知道，人这辈子能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物的机会并不多，你现在站在很关键的一个点上，这个点可能会导致你将后来一整个人生道路的方向。我现在不逼你，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人生不是儿戏。”
　　叶陶走出老任办公室的时候笑着吐了一口气，他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人生的转折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苏林和他必须走在同一路。
　　就在他认为自己为两人“志同道合”坚持不屑攻下一城的时候，进入教室看见了这样一幕。
　　那个皎洁明亮的人正在耐心地给一个女生讲题，女生一看就不是在认真听题，她的眼睛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看苏林，看他亚麻微卷的发，看他清澈明亮的眼，看他白净如瓷的肌肤，看他耀眼夺目的面庞。
　　“听懂了吗？”
　　女生：“没有，能不能再讲一遍？”
　　女生的“虚心好学”看在叶陶眼里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满眼勾引的□□，但苏林这个傻子竟然又耐心地给女生重头到尾好好讲了一遍。
　　叶陶从进来到在后面坐下，甚至故意在桌上敲着笔弄出声响，都未能打断前面的教学过程。
　　苏林讲完第二遍，又问女生：“这回听懂了吗？”
　　女生：“苏林，你讲的非常详细，也很耐心，我觉得比老师都讲得好，我以后有不懂的题目都可以来问你吗？”
　　苏林笑着，“可以，但比老师好就夸张了。”
　　女生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块造型奇特的棒棒糖递给苏林，“谢谢你，这是你给我讲题的回礼。”
　　苏林摇头，“同学之间相互帮助罢了，不必。”
　　女生坚持，“我自己做的哦，你尝尝，说不定我以后能开店，那样的话你就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第一”这个词儿听在叶陶耳朵里尤其的扎耳，他故意轻咳几声，依旧没有打断前面的两人。
　　苏林听女生这样说，不好推辞，只能收下，“谢谢，那下次还有的话我可以买。”
　　女生摇头，“你的话，可以终身免费。”
　　这句话直接让叶陶没忍住抬手碰掉了桌角上的一摞课本，这话苏林也接不下去，弯腰去给叶陶捡课本，女生接收到叶陶挑衅的眼神后背发凉悻悻然走开了。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叶陶捏断了手里的铅笔，胸口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接下来的一堂课他几乎都没有在听，而这堂课刚好就是班主任老任的历史课。
　　难得有历史老师当班主任的，老任是全校的独一份儿，他激情地讲着秦国的商鞅变法，有的在认真听讲有的在边听边记笔记，就叶陶一个神游天外地转着手里的笔。
　　“叶陶，你起来说说商鞅变法的好处。”
　　叶陶听见叫自己，看了一眼前面漂亮的背影，随即起身，“老师，能不能把问题再说一遍？”
　　窸窸窣窣地起了一片笑声，老任气得咬牙，“你这是要学文的态度？！”随即另外叫了苏林起来，叶陶站在苏林后面听着苏林说：“第一，结束了长期诸侯割据分裂的局面，建立了统一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秦王朝，促进经济、文化的发展；第二，有利于各地区经济、文化的交流，民族融合，巩固国家统一；第三，有利于以华夏族为主体的中华民族的形成。”
　　老任接着问：“统一都通用的答题点是什么？”
　　苏林对答如流，“统一会促进经济文化的发展和交流，民族融合。”
　　老任：“很好，请坐。”
　　说完老任又看着叶陶，“听见没有？看见差别了么？苏林学文这很正常，他不偏科，想学什么学什么，你呢？你好好想想吧，我不占用大家时间，你坐下，这会儿看见你就烦。”
　　叶陶面无表情地坐下，苏林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疑惑的表情。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老任刚出教室门苏林立即转身看着叶陶，“你选文？”
　　叶陶方才看着他给女生讲题的劲儿没过，此时并不太想搭理他，他语气疏离，“是啊，有什么问题？我不能学文？”
　　苏林没有去计较他的态度，有些急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叶陶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学什么，是我的事情。”
　　苏林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疏离和冷淡，稍微冷静了数秒然后起身，“你跟我出去一下。”
　　叶陶虽然有气，但还是起身跟着出去。
　　苏林同桌小声问叶陶的同桌，“他俩这是咋啦？”
　　叶陶同桌：“不造啊，不会打起来吧？”
　　苏林同桌：“那肯定是不会的，他俩别提多好了。”
　　叶陶跟着苏林走到楼梯间，苏林严肃地看着叶陶，“我学文的理由跟你说过了，我想选的专业会涉及很多其他国家的语言文化和背景资料，学文有助于我理解和运用。但你明显理科出众，为什么要选文科？”
　　叶陶依旧怒气不消，正话反说：“我想，我高兴，我乐意。”
　　苏林皱眉看着黑脸的叶陶，“你到底怎么了？”
　　叶陶被他这话又激怒了一个高度，他怒极反笑，语气里甚至夹杂着冰碴子，“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苏林：“我怎么了？”
　　叶陶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你怎么了你问我？